30、Chapter 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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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复习情况几乎是呈现两极分化的，像黎斯和蒋奕这种一路成绩拔尖、基础知识扎实的学生而言，复习只是对过去知识的重温。但对于成绩中游甚至是下游的学生而言，复习的过程无疑是艰辛而痛苦的，因为一路学一路丢一路忘，学到高二，高一的知识基本上还给了老师了，而今开始复习，过去学习过的知识点几乎等于重新认识，这简直是种折磨。
实际上，到了高三，除了尖子生，其他人都会不同程度的面临这样的问题。
林诗茵和唐立岩都是其中之一。
林诗茵每天都是焦头烂额的状态，物理还勉强能应付过去，毕竟高二的物理课程基本以高一的内容为基础，所以对高一两本必修的内容还未全丢，可数学就不一样了，高中的数学是分模块进行学习的，各大模块之间的联系不是很紧密，刚开始补课复习那会儿，数学老师讲到集合的概念，林诗茵竟然连A含于B、B交于C这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概念都有些分不清。
她真的慌了。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林诗茵的成绩并不理想，班上30名开外，这还是依靠语文和英语拉了一点分才保住的名次。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边费力地跟着老师的进度复习，一边抱着教材全解不停的给自己补基础知识，黎斯看出她的吃力，也主动提出来帮她补习。高三每天下午要上四节课，傍晚六点才放学，黎斯还要留下来给林诗茵多补半个小时的课，唐立岩和蒋奕理所当然地作陪，每每，四人总是要弄到天黑彻底了离开学校。
那时候，学校基本没有什么人了，每次去停车场取车，总是看到单车的数量已经少可怜，校道也特别安静，路灯闪着薄弱的光芒做着指引，校道两边的芒果树早已结实坠落，被过往的行人踩压出黏腻的印迹，难以清洗，到九月初了，那些印迹仍然顽固地留在地上，单车车轮滚过，还能感受到几分胶着。
“明年芒果再成熟时，我们就毕业了。”林诗茵缓慢地骑着车，盯着地面的印迹若有所思。
“明年，我们来和芒果树合个影吧。”蒋奕笑着提议。
明年，似乎听起来还是挺遥远的事情，但谁说得准呢，也许一眨眼就到了。
班里那块倒计时的小黑板上，三位数字已经变成以二开头的，其实，所剩时间已经不到一年。
第二次月考眨眼间就到，因为有黎斯这一个月以来的加强突击，林诗茵对自己的信心大了几分，考完试出来自我感觉还不错！上次月考考数学时她时间严重不够用，到敲钟时倒数第二道大题才做了第一步，但这一次，最后一道大题她解完了第一步才敲钟，而物理她竟然破天荒地做完了最后一道题！
可是，隔天评讲物理试卷的时候，试题越往下讲她就越心虚了，这次考试她做题速度比以往都有提高是没错，但因为小细节上的疏忽，选择题就错了一大半，再加上多选题和填空题的丢分，大题开讲前她的卷面分已经扣了20分有余，再看看黎斯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几乎就没怎么错！虽然知道自己和黎斯之间的差距本来就大，但在这样直观的对比之下，她仍然难以接受，尤其是那些题会丢分的原因都不是因为她不懂而是因为她疏忽，这让她觉得格外憋屈。
林诗茵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顿时觉得这天气真衬她的心情。
正上着课呢，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林政讲着讲着忽然停了下来，大家也都跟着静了，齐齐盯着林政那张严肃死板无表情的脸，默默地猜测着林政又是被哪个同学给惹，酝酿着准备发怒。“轰隆”一声，大雷随即滚滚而来，班上有个女生被吓得尖叫，林政仍跟被点了穴似的定在讲台上，发出尖叫的女生惊慌地垂下头，恨不能把自己埋入课桌抽屉里。
“刚刚从闪电亮起到雷声响，中间间隔了多少秒，有没有人数了？”林政终于出声了，可大家都傻眼了。
谁去数这个？
“14秒嘛，是不是？我们都知道光的速度是3乘以10的8次方米每秒，假设光速忽略不计，那根据刚刚的间隔时间乘上声音的传播速度，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估算出打雷和闪电的地方距离我们有多远？”林政说着，飞快地在黑板上算出了估算距离。
底下的茄子们彻底沉默了，林政这得是有多走火入魔才能就地取材地出题啊！
“生活中处处有物理，你们别打着物理生的旗号学了两三年物理到最后让你估算个距离都不会啊，什么叫学以致用？这就叫学以致用！”
唐立岩一听这种话就崩溃，他就受不了林政这种“我牛逼，你们全都傻逼”的口气，这年头读书考试，说白了有几个是真的有兴趣真的冲着学以致用去的？为名次、为名校、为就业、甚至为面子为功利的海了去的，偏偏就还没听过有人说我学数学是为了将来研究庞加莱猜想，我学物理是为了将来帮助人类上天的，有吗？
没有！
所以唐立岩老觉得林政的这些言论就吃饱了撑的瞎扯淡。
眼见底下一班蔫茄子毫无积极回应的意思，林政索性扔了粉笔跟大家谈心，“高三也开始两个月了，自己的水平到哪里去，自己心里也有个底了，哪里缺了漏了，自己抓紧补了赶上来，你们现在不抓紧，别到时候拎着行李站在大学门口傻眼了，啊？这什么烂学校？连我们T中都不如！”
“你们是最后一届考3+X+综合的了，10级到时候考的就是大文大理了，要是这届考不好想去复读，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要比现在耗费至少三倍的力气去学，并且结果还不一定能更好。所以啊，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好好想想，长短也就这一年，哦，不，只剩下8个月了，你们看，时间过得很快吧。”
“奥运盼了7年，也是呼啦一下就过去了，你们要是能把看奥运的热情放一半在学习上，现在也不至于盯着试卷发呆了，是吧？”
到了80末90初这一代人，时代已经不同，大学生的天之骄子时代早已过去，而今的大学生遍地都是，也早已不值钱，相比于70后还有80初那拨人，他们过去“考上大学”的时代追求演变到这一代人身上已经变成了“考上好大学”。
林政的训话的确句句在理，大家听着，心都跟着沉重起来，这些问题学生们都不是不懂，只是平日里都习惯掩耳盗铃自我安慰来着，如今被他这样掰开了揉碎了讲，压力瞬间剧增。是啊，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恰好卡在广东省高考大改革的分水岭上，只有一次成败的机会，考砸了，也没有回炉重造的可能，下一届虽然念的还是一样的课本，可他们不再分X科，他们分的是大文综和大理综，假使真的去复读，那就意味着他们要把高二这一年来完全没有学习的化学和生物的选修内容全部自学一遍，其吃力程度可想而知。再说了，校方向来不支持复读，要复读还得另找学校，重新适应环境，无论从哪一方面讲，复读的成本都太高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一次定型，不成丁，便成仁！
林诗茵本就沮丧，被林政这么接二连三的训，心里憋了好久的委屈和失落一瞬间涌上来，泪水止不住似的往下掉，她索性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下课铃就在这时打响了，林政说了声下课就走出教室。
黎斯从包里翻出纸巾塞给林诗茵，林诗茵推了推，没要，头还深埋在双臂间，无论黎斯怎么安抚她，她都不肯抬头。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家庭虽然很普通，但父母却对她疼爱有加，把她捧在手心里，也在她身上寄托了全部的希望，她不能考砸，不能辜负父母，她也不想考砸，不想脱离时代的队伍，可是……在一次次打击面前，在无穷无尽的压力面前，她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忽然间，很想放弃，很想说，不读了，不考了！
可是，她不能真的就这么放弃啊！
不能放弃，就只能熬，逼着自己闯出困境，没有第二条路。
她终于抬头，接过黎斯的纸巾擦了擦，又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到教室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谁都没问她哭什么，又或者说，谁都懂她在哭什么，只是不愿点明。
后来蒋奕和黎斯商量了一下，两人一起分工把数学和物理的复习重点整理出来，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最后把那两本很有分量的笔记本拍到林诗茵面前时，林诗茵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三的时光就是这样，苦、累，成绩起起伏伏，磕磕碰碰，而重压之下的他们除了疯狂的做题，就是疯狂地玩闹，似乎是为了在压力和解压之间寻求平衡点，大家都学会了无所顾忌地宣泄。男生们玩了命地看NBA，课间的话题永远是科比、艾弗森、加内特、詹姆斯、邓肯、诺维斯基之类，女生们则玩了命地听歌、看电视剧，那种忙里偷闲的欢愉，就像沙漠绿洲一样珍贵。
像孟小芸，每天晚上都要去偷瞄两眼电视剧，隔天到学校和班上的同学凑剧情，有的人瞄到了前两分钟，有的人瞄到了后两分钟，拼拼凑凑就是一集电视剧的剧情，而这样拼凑出来的剧情似乎比完完整整地看一集电视剧要珍贵地多。那时电视上正好热播的《我的青春谁做主》、《防火墙5788》都是让她们这么凑着看过来的。
熬到一模的成绩出来，林诗茵总算爬到了二A线上，而黎斯和蒋奕毫无疑问高居一本线上，黎斯是年级排名第二，班里第一，最能让林政满意的就是她了。至于唐立岩，上了高三他虽然也挺紧张的，但是成绩总是稳稳地在班上三十名左右游荡，也就是二B线上游的水平。
高考，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打的全是心理仗，与其强调努力学习天天向上，不如说这完全是一场克服自己的战役，在认真复习疯狂做题的前提下，还得有良好平稳的心态，才能保证稳定的临场发挥。考试，是一场接着一场直到最后你听到考试两个字已经没有感觉，完全麻木，做题是一份接着一份没完没了地叠加、演算直到最后你看到一道题脑子里就有了条件反射而不再是绞尽脑汁的思考。语文是无休止的拼音、病句、阅读理解和作文，英语是无休止的听力、完形填空、阅读理解和作文，至于综合，全卷75道选择题划分六科，拼的是谁基础更扎实、知识更全面以及，运气更好。
6月9日中午，他们完成了物理科，也就是高考最后一门的考试，高中生涯到此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扔掉复习资料，扔掉练习卷，扔掉课本，没几个人愿意再去跟同学对答案，大家都乌拉拉高喊着解放了解放了，可谁也没能真的高兴起来，那千斤重压在心头的石头忽然间没了，那紧绷着一根弦时刻不敢松懈的生活忽然间抽空了，人就像失了魂一样，怎么也活跃不起来了。
这一年的数学难度颇高，语文还算正常，英语听力和去年吓死人的语速相比，是一样吓死人，不同的是，去年英语听力的语速出奇的快，而今年英语听力的语速出奇的慢，物理难度属于正常水平，区分不同水平的同学不成问题，但好在没有太刁难人，理综的难度也很均匀。总而言之，考生们年年都在接受高考试题组扯淡的玩笑，却无权反抗，也笑不起来。
等着教务处验完卷子通知门房打开教学楼大门的时间里，大家熙熙攘攘地讨论着毕业聚会的事情，说着再约再约，说着狂欢狂欢，然后大门一开，人群轰地散出去，原本紧紧捆在一起的一群人，就此开始拉开距离。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高考这个炼炉，都把他们铸成了什么样子。
很快，他们就会面对，再也无法回避的离别，和注定各奔东西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Chapter 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