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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松骨 ...

  •   那日告别之后,浅离还是病了。当然,是真病,是假病,确实是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桃花节后,朝廷之中因为秦轩的病和燕子含的病,而再次起了风波。李尘寰自以为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他还嘲笑地说:一个是黄口小儿,一个是垂垂老已,果然还是不可依靠。
      皇帝自然是忧心万分,一半是担心出战在即,却无人指挥,一半则是因为浅离的病。他想派太监去询问,而浅离的侍从提前入宫相告,但不言病情,只说要他不用担心,只说要他相信浅离。
      皇帝知道浅离虽然表面柔弱,但心里却是铮铮铁骨,根本就不会听从别人的劝告,所以也只好在一边干着急。
      李尘寰说:要打仗,怎可没有将军,既然燕子含不行,那就派别人吧。
      皇帝不肯让步。
      李尘寰也不肯罢休,他说:陛下不该如此固执己见,如果因此而贻误军机,那才会得不偿失。
      皇帝明知李尘寰其实是不怀好意,但也无法,只得妥协。他说,那好,若是点军出发前燕将军还不到,那就由你看着办吧。
      就这样,过了三天。
      桃花节后的第四天,军前齐点兵。燕子含一身戎装出现在大军之前,大家先是一惊,然后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欢呼。
      而浅离则在另一边,依旧是浅笑的模样,清清雅雅,如水般灵秀,如风般飘逸。他对一脸怒容的李尘寰说:“李相,这些天,辛苦您了。”
      李尘寰哼哼一声冷笑后才说:“秦大人,果然是聪明过人,不过还是要担心身体才好,不要成了出头鸟当了怨死的魂还不知道。”
      浅离好脾气地回答:“多谢李相关心,浅离自然会留得一口气在,好替李相分担。”
      李尘寰气得无言,最后拂袖离去。
      那天,浅离好开心好开心,笑容始终在脸上,不曾消失。而玄真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连着陪他喝了好几壶酒。送他出清风馆的时候,浅离还直说:以后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看他走远了,玄真的笑容却突然凝住了,仿佛有什么心事一样。
      “都说这个浅离公子不简单,我看也不过如此。”芦儿一手拿布擦着门,一边说。
      “怎么说?”
      “公子,你不是常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这个浅离公子怎么总喜欢与人对着干,他以为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把李氏给打垮吗?秦家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权势了,就算那个皇帝有心要护他,那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早就打听过了,其实所有的兵权几乎都掌握在李家手中,皇帝这些年已然名存实亡了,“他这样是不要命了吗?这样跟李家作对,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看看吧,那些与李家作对的人,哪个又有了好下场的。”
      “他恐怕不是糊涂,而是有心为之。”他如此聪明的人,要是想要躲在暗处作些什么,也应该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他定是不屑为之,也不愿为之。不屑,是因为他光明磊落的个性,而不愿,则是因为他心中的情呀。
      “天下哪有这样的人,喜欢让所有的矛头都引向自己。”
      “会有,”当他要保护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的时候,那他自己势必要如此了,“他就是一个。”
      明明是弱柳之貌,却一定要站如松骨。岂不让人更加怜惜。
      ×××××××××××
      春天过去了,然后是夏天。那年的夏,似乎特别的热,整个京城就好像在火中烧烤一样。
      燕子含去了将近两月,派一员副将飞马回报了三次,皆说:喜,大胜。
      皇帝是非常高兴,只有浅离没有喜色,而且他的眉锁得一日深似一日。特别是,最后一次。
      那日,皇帝招他入宫,就问了这个情况。
      “浅离,为何我军胜了,你反而如此不悦。”
      浅离把软垫子放到了魏寒的身后,入夏以来,魏寒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常常要咳嗽,有时痰中还带着血丝。
      “陛下,我何时不悦了?前方有喜事,我自然是高兴。”
      魏寒靠在椅子上,视线还是放在浅离的脸上。“浅离难道连姨夫也要糊弄吗?姨夫看着你长大,你是高兴是不高兴,我又怎会不明白。离儿,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
      “陛下,您生着病,我不想说,更何况,这究竟还是没有根据的猜测。我想,是离儿多心了。”
      “离儿一向谨慎,如果离儿会这么猜测,必然是真有其事,说吧,难道真要等到事情严重了才说吗?更何况,我哪里有这么柔弱了。”
      魏寒鼓励地朝他看。
      浅离本不愿说,但实在也不好欺瞒,也就说了自己的猜测。“陛下,臣认为前方不妥。”
      魏寒吃了一惊,“怎么不好,那三次回报不是都说大胜吗?除了……”他顿在那里,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难道……”
      “看来陛下也记起来了,这三次回报上印上的都是副官元彭的印章,而非燕将军。”
      “可是,那也不能说……”
      “军中要闻,自然应该印上将军的印章,此刻却成了副官的,那不是惹人怀疑吗?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燕将军两个月来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臣才会大胆猜测,是否他们遇到了麻烦。燕将军,一向不会好大喜功,他也知朝廷困难,所以现在遇到险境,也不愿如实相告,总希望可以自己解决。”
      浅离一边说出自己的忧心,一边看魏寒的表情。
      魏寒先是震惊,而后发怒。
      “大胆元彭,他竟然欺君罔上。”
      “我猜,”他低低地沉思,“元彭应该没有说谎,他多年追随燕将军,他不是那种奸险的人。”
      “那——”魏寒糊涂了。
      “我想,他们现在虽然胜了,可是他们也的确遇到了困难,而且是比较麻烦的困难。他既不愿意告诉实情,又想到如果连月没有消息,我们必然心焦,所以他才把事情交给了元彭。”
      “离儿,你说的是真的吗?”魏寒担忧地问。
      浅离摇摇头,有些困扰。“姨夫,你总说离儿过于聪明,过于谨慎,但愿此事也是离儿杞人忧天才好。不过,就算真的有事,也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浅离希望这是自己多心,可是事情却往往总是会如他所想,一点也不错。
      初秋的时候,前方传来战报:前方缺粮,请火速增援。
      照理说,那批战粮不会那么快就用完,就算一时没有了,云淄城中也应该还有剩余的粮食,尽管去年的收成非常不好。
      战报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若非万不得已,燕子含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万不得已?那么就是说,此刻连云淄城内的粮食也快没有了。
      他最怕的就是战势拖久这点,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询问送信的兵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来的人却也是弄不明白情况,还只说战局很好,胜了多次。看来这里面的真相,只有上面的人才是明白的。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只好尽快想办法解决了。
      派发军饷,护送运粮,这些原本不是浅离的事情,可是前去送粮的官员却被民部的张言张大人一句“今年多水旱,库中无多余钱财和粮食可供军需。”从张大人为难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得出,是有人在背后刁难。
      负责的小将只好再来找浅离,他知道在这个朝廷之中,只有浅离才可以帮他。果然,浅离第二天一早就起草奏书,面请君主。
      魏寒斥责到:“今年虽然多发灾祸,但难道真的连这点粮食也凑不出来了吗?”
      张言诚惶诚恐,看见魏寒发怒只好小心翼翼地回答:“圣上息怒,库中缺粮,确实是实情。”
      然后,一直在一边有若隔岸观火的李尘寰说话了:“陛下,我认为张大人所言并无虚假。而且,当初燕将军出征,若臣没有记错,他带的军粮只会有余而无不足,就算用的快,我想云淄城内也应该有补给的余粮。如今,才不过只有区区三月,却突然传来这样的消息,恐怕是有人想要中饱私囊吧。”
      “李相,此话差已。”浅离上前一步,他是毫不退让。“燕将军不远万里前去北印,三月以来众位将士更是浴血苦战,他们为国为民,其情可嘉,其志可表。李相怎能以一句中饱私囊来坏了他们的声名呢?”
      李尘寰嘿嘿笑了一下。
      “话虽不错,可是为什么区区三个月就会用尽原来足够用半年之久的粮食,我倒希望秦大人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世间的事情,本就有千百种的可能:也许是他们在行军途中发生了意外,这当然是他们护粮不力之过;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心人故意陷害,这样当然就不是他们的过错了。”浅离边说边扫视了一下周围,最后把视线留在了李尘寰的身上。
      “秦大人是什么意思?”李尘寰一脸的怒容,倒也看不出是心虚,还是生气。“是在怀疑在下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李相误会了。只是如今,事情尚且不明,就一味定了他们的罪名,未免有欠考虑。”
      李尘寰阴沉着脸说:“那么照秦大人的意思呢?”
      “如今战况一刻都不能等,我的意思就是发粮增援。等到他们回来之时,再来查他们是失职还是糟人陷害了?”
      “可是没有余粮也是枉然呀?”李尘寰一摊手,表示一种莫可奈何的为难。
      “陛下,臣愿意五年不领俸禄,粗茶淡饭,卖画卖字来支援远行的将士。”
      浅离的话,顿时让在场所有的官员都愣住了,就连魏寒也吃了一惊。
      然后,他笑了,他在那一刻已然明白了,为何浅离总说要他信他,因为他拥有常人所无法比的毅力和执着。
      “爱卿如此为国牟利,朕又怎会不同意。既然库中没有余粮,那就将宫里的粮食拨出一半吧。”
      听见皇帝如此表示,那些为人臣的也只好纷纷开口说:“圣上英名,臣等也愿意捐献俸禄,去支援燕将军。”
      而到了此刻,一直在擦汗的张言也慌忙开口:“库中虽然困难,但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臣就算拼了老命也一定会为圣上凑足军饷的。”
      浅离本是笑着的,而如今这笑容则更加温和了。
      魏寒说:“爱卿们如此明理,那真是我朝之福。李卿,你看如何呢?”
      李尘寰冷冷地说:“臣没有异意,圣上所言在理。”
      下朝之际,李尘寰突然不冷不热地跟浅离留了句话:“秦大人,真是好口才,不过有些事情,可不单单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解决的。”他意有所指,似乎正在谋划着什么。
      浅离说:“浅离自然知道,所以有空时还要向李相多多请教了。”
      和气的语气,温和的态度,把所有的心情都藏在心底。
      “不敢不敢,圣上的红人,尘寰有什么资格可以指教你。”
      三天后,民部最终拨出了粮食得以运往云淄,但是浅离知道还有更大的矛盾没有解决,如果此事不了,一切还会是白费心力。
      为了这件事情,他整整想了三天,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那天傍晚,他进了宫。找到魏寒后,他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陛下,臣要做监粮史,随同他们一起出发前往北印。”
      魏寒一听此言自然是不同意的,他一口驳回了浅离的提议。“胡闹,运粮的人早就定了下来,根本就没有必要你去。更何况,你一个书生,全然不通武功,去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浅离突然屈膝,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圣上,请听我一言。若是我说了,圣上还认为不应该,那么就算离儿错了。”
      “说。”
      “圣上,那次的粮食明明可以用半年,再加上云淄的余粮,支撑一年是可以的,可如今却……”他顿在那里,不说话,大大的眼睛看着魏寒,好一会才复开口。“圣上,你可猜到,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浅离那日不是说了吗,可能是他们失职,也可能是——”
      “不错,陷害。我相信燕将军,他既然承诺我,一定会得胜而回,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他是不可能犯下如此的过错的。所以只有陷害。有人不想让他取胜,甚至不想他回来,如果我没有想错,那批粮食肯定已然没了。而有一就有二,既然他们有心要阻拦我们,那么这次一样会发生同样的意外,即使不在京中,也会发生在运粮途中。圣上其实心里也明白得很,这个有心阻拦的人是谁,他的眼线那么多,手下也那么多,混了一两个人在运粮军中,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这一两个人却会酿成大灾呀。粮食丢失事小,而贻误军机则事大,此刻是绝对不能够有所滞留的。”军中一旦没了粮食,军心会乱,而军心乱了,恐怕就大事不妙了。“如果由离儿前去监粮的话,一来他们会有所忌惮不敢行动,而二来就算他们行动了,我也可以及时发现,及早提防。至于京里,按照他谨慎的个性,不到尽在其手的地步,他应该暂时还不会有所行动,而且还有渠将军保护您,我也可以放心的。姨夫,请让离儿去吧。姨夫不能因为担心我的安危,就置天下而不顾呀。”
      “离儿,我不能,我……”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而离儿是他最爱的,他怎忍心放任他一个人在危险之中。
      “姨夫,我不会有事的,离儿是福星福将,离儿有姨夫姨娘还有整个皇朝的庇佑,所以离儿一定是没有事的。姨夫,你不要担心,只要相信我就好了。”他有他的自信,他也有他的坚持,正因为如此坚持和自信,使得他拥有了和长相完全不同的个性。
      这是秦家人的个性,坚决?魏寒想到了秦盈容,浅离的母亲,当初那个女子宁可选择和孩子一起死亡,也不要让他有任何的闪失。是的,不错,由于她的死亡,他的帝位看来更加的稳固,可是她也许永远也无法听到了,这辈子他最大的后悔就是没有保护住她。如今,这个孩子却用与她母亲几乎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让自己放心,好让他再去为自己涉险。
      “孩子,你真像你的母亲。”他感叹到,也诉说着自己的遗憾。是他,让她背上了不洁的与妖怪私通的罪名,是他促成了她的死亡。
      “但是,我却不是我的母亲。”有很多事情,虽然谁都没有说过,但是他这样聪明睿智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呢。他如今这样说,是在承诺,向着帝王,也是向着自己亲人承诺,他不会像他母亲那样轻易死去。
      “一定会活着回来?”
      “离儿几时骗过姨夫了?”他把头趴在魏寒的膝上,声音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于是,魏寒只得妥协。
      “好,你去吧。”
      ××××××××
      那天傍晚,玄真拿出了砚台准备写字,写完了一首诗,他习惯性地回过头去问:“浅离,你看这首诗写的可好?”问完之后,却只听见芦儿在身后笑了起来。
      “公子,浅离少爷不在,你问哪个呀?”
      他也不禁笑了起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有浅离这样一个人时时出现于生活中了。因为想起浅离,他不免想到,似乎,有好多天没有看见浅离了,他在干什么呢?
      他用笔支着自己的下颚,发着呆。
      “公子,我们何时出发呀?”
      身后的芦儿装似无心的问题,却突然吓了他一跳。
      “芦儿,你说什么?”
      “公子不是说,浅离公子不是你要找的人,而且我们在这个地方也逗留许久却毫无收获,那么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呀。”
      手中的笔因为芦儿的话,而跌落了下去。乌黑的墨,把纸弄脏了,甚至把玄真的衣服也弄脏了。
      芦儿连忙替他拣笔,又替他脱下黑了的外衣。
      玄真只管自己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不错,多留也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芦儿收拾好残局,退到了床边,居然开始叠床整理衣物。
      “芦儿,你作什么?”
      “自然是收拾呀,公子不是打算要走了吗?”
      玄真眉皱得更加厉害了,艳丽的脸虽然一如往常的娇媚,却不免有些浮躁。
      “急什么,浅离和我约了一起看桃花的。”
      “看桃花?眼下才是初秋,那岂不是要等到明年了吗?”芦儿笑嘻嘻地问他的主子。
      “反正又没有什么大事,再多留一年又有什么。”他回答的理所当然,抬眼时正看见芦儿一脸莫名其妙的笑意,“怎么了?”
      “公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您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在公子心中,这个浅离公子的分量一定很重吧,甚至……”芦儿聪明地收了口,却又让玄真一下子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不同了,他不同了,心不同了,本是寂寞的灵魂,却渐渐有了醒来的欲望。是因为他吗?可是浅离并不是轩亦呀,难道如此坚定的心也会改变?他困惑地摇头,渐而又笑。
      “不等春天了。”他终于下了决心。
      “不等了吗?”
      他点头。
      “何时走呢?”芦儿追问。
      “也许明日,也许一月之后吧。下次,浅离来时,我们就向他辞行。”如此痛快的回答,倒让芦儿不解了,他还以为这位浅离少爷是不一样的,他可以让他的公子从此开心起来。原来,还是一样的。
      那位叫做轩亦的神仙到底有什么好呢,会让一个魔如此执迷不悟,如此纠缠不清,这么久了,几乎舍弃了一切,还是不放弃。
      芦儿问:“公子,为什么魔会喜欢上神仙。”
      玄真笑着看芦儿,表情是一贯的纵容。“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我第一眼看见他时,我就被他的安静祥和给迷住了。他是不同的,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属于欲望的东西,淡淡的如风,他的气质在魔界,不,在三界都是独一无二的。他潇洒自在,酷爱自由,可是偏偏又悲天悯人,放不下一切,结果往往自己会累得半死。”第一次看见他时,他才看看成魔,法力很低,常常无法变出正常的人形,伙伴们都笑话他。于是,他就躲到一处哭,结果正好被来魔界巡查的他看见,他没有因为他的低下的身份和丑陋的模样而有丝毫的嘲笑,反而温柔地抱着他,告诉他其实他很可爱。轩亦还说,世间的万物都是可爱的。那一天,他就被他迷住了,被他温柔的眼神,被他动人的声音。那一天,他就做了决定,一定要变成最美最美的样子,然后去找他,去陪着他。永生永世。
      后来,魔神大战开始了。他的父亲要他去攻打神界,他就是不从,反而一意孤行从魔界偷偷跑到了他的地盘,从此与父亲反目成仇。
      “潇洒?自由?悲天悯人?那不正是浅离公子吗?”
      芦儿的一声惊呼,让玄真跌回了现实,也让他突然醒悟:浅离和轩亦是多么相似,容貌纵然不同,声音也变了,可是个性却是一般无二的。
      “是吗?”
      “当然,公子没有发现吗?”
      确实。可是这又代表什么,不同还是不同。
      ×××××××××
      玄真以为很快就会见到浅离,可没有料到,这一等居然又过了十天。这样的情况,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于是,玄真开始有些心烦了。
      芦儿说,既然担心浅离公子,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玄真觉得有理,就去了。
      玄真曾经在浅离的陪同下来过一次秦府,也见过他的家人,他的姐姐秦芾。那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子,若不是满脸的病容和惨淡,她也是美丽的,虽然不如浅离,但也是各有千秋的。
      “芾姐。”他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了站在一边的下人,“听浅离说,一入秋,芾姐就会胸口发闷,气息难调,所以特地做了点清心的药膳,希望对芾姐的病情有所帮助。”
      秦芾穿着一套水蓝色的萝裙,倒有几分水中仙子的雅致。她盈盈然一笑,说:“玄真真是周到,难为你还想得到。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每年都如此模样,反倒是惯了。”果然不愧为秦家子弟,语气之中总有着与男子一样的豁达与豪情。
      “浅离呢?为何不见他呢?”他特意挑在正午的时间,往常浅离一般已经回府,陪着他的姐姐吃饭了。
      “浅离?”秦芾就好像是吃了一惊的模样,“他随着护粮军去云淄了,玄真难道不知,我还以为浅离已经告诉你了。”
      玄真倏地站起,脸上有些红,不知是吃惊还是气愤,“玄真不知!芾姐,为何他要去云淄,护粮自有护粮军,他一个不通武艺的人去了,不是……”浅离有跟他说过,征战的军队无故缺粮的事情,说过他对于李家的怀疑,也说过了要运粮去的事情,可是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最重要的事情,居然瞒他瞒的好紧。
      秦芾也有一些忧色。“他说,如果没有他随同,这批粮食能否安全到达,必然会成问题,所以他一定要跟着去。我知道,他这样去了一定是很危险的,可是他这个人,玄真是知道的,无比的固执。就连当今圣上也拿他没有办法,更何况是我这个姐姐。”
      “可是,可是,云淄距离京城何止万里,他这么样的人怎能……”
      秦芾见他不安,倒反过来安慰他:“不过玄真也不必担心,我信离儿的才能,他会让一切都化险为夷的。”就像当初被贬一样,他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秦家人,没有一个是弱者。
      “那他也该跟我说。”
      “玄真,他说了,你会同意放行吗?”秦芾反问。
      自然不会,不会。
      玄真虽不言,秦芾却猜得透彻。“你不会,既然知道你不会放行,知道你会担忧,那又何必让你心忧呢?”
      确实,他会心忧。可是,浅离难道不明白,在此时此刻突然知道后,他的心会更加不好受吗?
      浅离。
      他踉跄地奔出了秦府。
      看着他的背影,秦芾苍白的脸上则添了几分深思。这位能文能武的叶公子看来和离儿关系甚好,如果离儿身边一直有他照顾的话,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小姐,那位公子好奇怪,他的眼睛好像是红色的。”
      “我也瞧见了,幽红幽红的,就像火一样,特别的美丽。”
      秦芾敛神训斥她的丫头,“不要胡说,人的眼睛岂能是红色的,还不去做事情。”
      红色吗?秦芾摇了摇头,定是丫头们眼花了。
      ×××××
      玄真回到清风馆的时候,芦儿正在等他。
      他一言不发,始终是冷着一张脸,这样的情形对于芦儿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玄真心里是很累很苦,但是却从不会在脸上有所表现,至多至多也就是叹叹气罢了。
      如今,他却在生气,而且是无比的愤怒,周身似乎燃着火焰,让芦儿根本无法接近。
      “公子,”不能不说话,不然这个房间恐怕也会被玄真的怒火烧了,“见到浅离少爷了吗?”
      玄真怒吼一声:“没见到,让他去死。”
      芦儿点头称是,然后从腹中吐出了自己的利器——玄魂剑。
      “你干什么?”
      “公子不是要浅离少爷去死吗,我自然是想要完成公子的心愿咯。”芦儿装模做样地回答。
      玄真轻轻一甩衣袖,袖中的飘带如流云一样飞斜而出,然后缠住了芦儿的剑。“平时的时候,我也没有见你这么听话过,现在倒是积极。”
      “哪里的话,我可是最听公子的话了。公子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公子口中的外人来冤枉我呢?”
      芦儿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用手捂着脸。
      可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抬头问玄真:“还是那个外人其实不是外人,而是公子在乎得不得了的人,如果是那样的人,那么我芦儿就算受了一点委屈也就没有什么了。公子,秦公子对您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不是那个神,可是他应该也不是普普通通可以满不在乎的人吧?”
      不一样,是不一样,正因为不同,所以才会关心则乱。他害怕浅离成了另外一个轩亦,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终于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他不是生气,他只是担心。
      “好了好了。”他手一松,收回了飘带,而那把剑又稳稳到了芦儿的手中。“芦儿,还不去收拾行装。”他认了,纵然再三否认,却终究无法隐瞒自己的心,他是关心这个叫做浅离的男人的。在意他,在浅离告诉他要与他在一起长长久久那一刻已然开始;在意他,在彼此心意相通彼此倾慕之时已然开始。虽然,还无法找到理由,但没有理由决不意味因此而放弃,而不敢向前。他毕竟是魔族人,魔族人勇敢而无所畏惧,面对着陌生的情感也一样如此。
      “去什么地方?”
      “云淄。”
      “去杀了秦公子吗?”
      “没错。”他故意瞪了他一样,“不过在我杀了他之前,我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任何的人伤害他的性命。”
      “这算是杀机呢?还是要保护他呢?”
      “你管这些干吗?还不去准备,我要尽快赶到云淄。”神话时代已然过去,历史绝对不会再重演了。
      “我们怎么去?是雇一辆马车吗?”
      “什么马车!你是不是还打算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去呀?”他咬着牙问他。
      芦儿呵呵一笑说:“我知道公子心急,早就巴不得飞到秦公子身边去了,我怎么会耽误公子的大事呢?我马上就为公子准备最好的马,我保证三日之后,公子就可以再次看见平平安安的浅离公子了。”
      “鬼东西!”一声怒骂后,玄真倒是笑了起来,灿烂就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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