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甜蜜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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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接过来一会儿，眼睛就忍不住了。学徒没料到她会哭，水滴沾湿了才醒过来，手捧着往前接，惊诧着说：“哟哟，您的眼泪哟，这是怎么回事咿。”
静妃把身子转过去，蓉妞给她擦着。学徒赶紧把画拿回来，再看一看，心里可惜得不得了：“这，这……”
正好滴在这画像的脸，看起来就像它哭了似的。其实也不要紧，一会儿就干了，留下点痕迹也没什么，只要客人不挑，或者看的时候不仔细，过关是没问题的，可是就看这画工也知道主人是很爱惜的，而且是非常爱惜的。
静妃已经想到他是谁了。只有他才能把她画得那么传神。那是在出嫁之前，他们在科尔沁的最后一次相见，是他赶过来见她的，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让她生气过，只那么一回，细细地想，只那么一回。
声音还响在耳边呢，好像刚才发生过。静妃回去车上，靠着垫子慢慢地回忆当初，蓉妞说什么，她已经没心思去听，阿步其占满了她的脑子，那段温馨的时光像河水一样，往她的心里涌。
要当皇后了，论谁也是兴奋地不得了。只是这婚事是多尔衮定的，福临恨他恨到了骨头里，究竟成不成，竟然不是十拿九稳。本来静妃不会想这么多，是阿步其笑着跟她说：“嘿，保不齐人马到了京城原轿回来，你肯定看不上福临那小子，冲他吼两嗓子他就得哭。”
当初小时候见过，在盛京，包括他，包括静妃，福临和博果尔，他们四个都见过。福临白白嫩嫩的样子，像个小姑娘似的，给他的印象很深。那时候福临还只是个阿哥，见着面规矩也没大到这地步。他们四个虽然年纪小，心气却很高，博果尔已经惦记着将来要当第一巴图鲁，和阿步其争来吵去的，居然摔起跤来了。福临看着就可以，但是他站在一边很快被波及，博果尔过来一挤，他摔倒了，呜哩哇啦地哭鼻子，他还不起来。
叹气，皇太极的儿子有他这么软弱的也算是少见。不过那时太妃还是贵妃，心高气傲，不肯让一让，所以博果尔也没挨着什么罚。只是阿步其逃不开和福临的亲戚关系，所以，从以身作则的角度来讲，他阿玛只好让他去罚跪。
阿步其是吴克善妻妹的儿子，和静妃也是有亲的，和福临当然就远了。只不过作为同龄人福临很高兴看见他受罚的样子，故意趾高气昂地打他跟前过。
静妃当时还用着闺名，慧敏。性格对得起这名字，既爽快又爱打抱不平。自己跑到吴克善面前去声讨：“阿玛，您也不劝劝，福临根本是自己吓的，和阿步其有什么关系啊？”
吴克善绷着脸很严肃。他很疼她，却不好跟她解释，那是因为福临是皇太极的儿子。年纪小小的孩子不该知道权力有多贵重，再说阿步其不是他的儿子，人家阿玛要罚，他怎么好插手。
应该说从小积攒下来的印象就不好。静妃还记得当初特地为了这事儿跑到福临的住处埋汰他来着。福临被她一针见血的句子说得下不来台，气得摔东西，摔就摔吧，他居然呜哩哇啦的又哭起来了。
想想真好笑，也怪不得人家一记就十多年。阿步其这么说是有道理的，静妃的确是有点瞧不上他。只是那时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不知道他那会儿能做皇上，也不知道俩人的命运给牵在了一起。如果早知道，是躲得越远越好，省得到头来为他伤心。
车子走得慢慢的，静妃窝在垫子上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就想起从科尔沁出发的前一天。那时阿步其赶来见她，并且和她有一个约定，这个约定，除了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
从小他就对她很好，而且毫不掩饰。只是大大咧咧太爽快了，看起来就像是哥哥对妹妹。静妃也曾经戏谑地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步其把头偏开，笑了一下说：“就是你想得呗，你怎么想，就是什么样。”
怎么想呢。静妃真觉得他是喜欢她，超过了姨表亲的喜欢。这是回忆起来才越发觉得的，分离的时候，她一心只想着要做大清国的皇后了，心里没填这么多东西，现在想一想，如果当初抓住的话，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阿步其这个人很随和，什么样的人也都不讨厌他，就算不能深交，也不会反目成仇。心真，爽快，大方，开得起玩笑，这是他们最喜欢的，也是静妃最喜欢的，他这样的男人，就是当兄弟，也觉得很值了。在他面前，不用怕丢脸，他的心宽得很，就像海一样，永远不会两面三刀，永远也守得住秘密。
于是这个秘密，直到现在还被藏着。静妃没想到他真的守到现在，当初至少有一多半儿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说是认真了，就是认真了。
他们打马在科尔沁跑了一圈，跑累了坐在草垛子上聊天的时候，静妃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笑嘻嘻地说：“阿步其，你是拿我当妹妹，还是喜欢的姑娘？”
“我……”阿步其居然有点心慌，半天才开了一个头，结果静妃拿着架子威武截断了它：“大胆，敢喜欢大清国的皇后娘娘，你是不要脑袋了吗？”
她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抓着马鞭子，她记得那时候她还不到十五岁，瓜子脸，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短扎的马靴，跑起来就像一只凤凰。
阿步其看着她霸道的样子，笑了一笑：“我当然是拿你妹妹，你这样的女人，谁受得了？像一团火，挨上就得烧化了，我可不敢要你。”
明明是很和气很高兴的，却做出怕她的样子，静妃的心里很美，却嗔怪地说：“我这么差吗？我是皇后！”
“好。”阿步其坐在那儿拍手：“皇后有什么懿旨要发，臣听着呢。”
“你。”静妃看着他的眼睛里像盛着一汪潭水，莫名地被吸引了，羞涩的红晕飞上脸颊，她顿了一顿：“既然叫我皇后，那你给我行个礼吧。你可是头一个给皇后行礼的人呢！”
明明是不讲理，却说得像给人家荣幸似的。阿步其面如春风地看着她，渐渐地收起来，头低了低，在地上找。
“看什么？”静妃很好奇。
“找块干净的地方。”阿步其讲得很一本正经：“不然膝盖跪脏了，回去还以为我摔跟斗了。”
“喂。”总是这样，时不时地开玩笑，给人心里挠痒痒，静妃抓着他的手把他揪起来：“你讨厌。”
“好了好了。”阿步其换上严肃的面孔，退两步，在面前的空地郑重地跪了下来，用最标准的姿势，清朗的声音：“臣阿步其恭请皇后金安，愿皇后娘娘凤体康泰，万事如意。”
他仰起头来看她，明媚的面孔上绽放着温暖如春的笑容，嘴角开得像元宝一样，露出洁白如玉的牙。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他乐意这样，就算她不是皇后，他也乐意这样。
他停在那儿，等着她开口。
这一刻，静妃就觉得耳朵有火在烧，她懵了，她看着他将修长的手指伸向自己，麦芽般的肤色在阳光的下有点晃眼。
“起来吧。”奇怪的晕眩感袭来，静妃忍着心跳去拉他的手：“起来。”
她抽了一抽，没有动，再抽了一抽，还没有动。阿步其将手抱着她的腿，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他肩上了。
“你干什么！”她尖叫：“放我下来！”
“我再带你跑一圈。”他抓着她上马：“我们再跑一圈。”
“我才不呢，我干嘛要跟你骑同一匹马？”静妃的心跳得很快，快要出圈了，她挣扎着：“你讨厌！”
“我是讨厌。”阿步其的声音听得有点激动：“等你到了京城，咱们就见不着了，慧敏。”
静妃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口中变得很细小，温存的感觉在心口顶着。她有点难过。不由自主便随他去了。
不该是这样的，就算是分离，也不该是这么难过。
靠在他的肩上，静妃竟没有勇气将刚才的话再问一遍：“阿步其。”
“嗯？”
“没事了。”静妃轻轻地抱着他，很快地从伤感中跳出来：“我在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不知道。”阿步其朝身后瞥了一眼：“没想过。”
“你以后对她，肯定特别好。”静妃安静说着，突然叹了口气。
“皇上。”阿步其并不想提他，却是提了，声音有点慢：“皇上对您也会很好的。”
“别这样叫我。”突然的尊称听得很刺耳，静妃拒绝着：“我不喜欢。”
“嗯。”一马平川的路在跟前铺着，阿步其快速地挥着鞭子：“慧敏。”
“嗯？”
“宫里规矩特别大，受不了就回来吧。”他很小心地说着实话，但是他不能说到底。
“我会学的。”静妃让他失望了，她的心飘远了一点：“我早就开始学了。”她抬头看着天上的飞鸟，不知怎么地一阵心慌。
“哦。”阿步其的声音掉下去，变得闷闷的。
“你在担心我吗？”静妃终于讲到重点，她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忍不住。
“嗯。我担心福临那小子，被你欺负得满地找牙。到时候跑到皇太后那儿哭鼻子，那可有得瞧了。”玩笑又开起来了，可是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哼，那小子啊。”静妃得意地笑了：“我才不怕他呢。”
“对，咱不怕他。”阿步其肯定地复述了一遍：“不怕他。”
“好了。我要下马。”提到福临，静妃觉得很不舒服，这本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时候，但是这么让她不舒服，她不知道是怎么了。
“哦。”还想再过一个斜坡呢，可惜不能够了。阿步其又让马儿跑了几步，他们回到刚才的草垛边，路边的大树下，还拴着一匹呢。
他们停在马上，静妃和他，谁都没动。
“阿步其，”她靠着他：“你以后会带着别的女孩儿这样跑圈吗？”
“不。”阿步其松快地笑着：“两个人太累了，一个人痛快。”
“你真讨厌。”静妃知道他想说什么，虚荣的感觉，让她很害羞：“你讨厌极了。”
“哦，我知道我讨厌。”阿步其毫不生气：“还好你很快就会见不到我了。”
“那你会忘了我吗？”静妃想了一想：“给我一样你的东西吧。”
“不要。”干脆又明确的拒绝。
“为什么。”静妃觉得很可惜，还有点生气，她的依依不舍，变得没有价值。
“皇上看见了，到时你们两口子吵架，又赖我。”阿步其从马上跳了下来，侧过身子望她，嬉皮笑脸的。
“那你也别想我送你什么。”静妃见他望着自己的马鞭，很是在意：“别想！”
“那就是我的事了。”阿步其把她从马上迎下来，勾住了它：“我记得你和你记得我，是两回事。”
“怎么是两回事，明明是……”说到这里，静妃才明白过来他的故意勾引，嗔怪道：“阿步其，你这个大坏蛋！”
“嘿嘿。”阿步其狡黠地笑了：“知道你现在生气的样子多好玩吗？要是有人把它画下来，一定有意思极了。”
“你画给我看啊！”静妃不依不饶地：“现在就画！”
“不，等咱们再见的时候。”阿步其又拒绝了：“现在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是故意的，那样每天都可以想一遍，才能记得更清楚，这他不能说，他避开了：“定个期限吧。”
“好。那就等咱们二十岁的时候。”静妃比他小几个月，还有五年：“五年之后，你要带着画，到京城来找我！”
“好。”阿步其答应了：“一言为定。”
“嗯。”静妃和他交换了马鞭，翻身又上了马，英姿飒爽地挥了起来。
她不会知道，这个约定远远没有她想得这么简单，那是阿步其自己在心里许下的承诺。
“好，我就等到二十岁。二十岁之前，我的心里，不放别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甜蜜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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