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一边去》式唐

3、计划启动

　　第三章
　　夙文彧陷入了短暂的失明中，脑袋里昏昏沉沉，只想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曾经相似的画面一下子在脑海里轰炸出来，药性所不能避免的绞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全身仿佛散了一般提不起来，而暴怒却在身体里冲撞。
　　“唔——”夙文彧含住了一口从喉头涌上的血。
　　“放松。”名叫段萧的青年忽然从后颈按住了他的穴道，细弱的力道绵密的进入他的血脉，他的修为看起来并不高深，但认穴精准，手法娴练，四两拨千斤地调整了几乎爆炸的真气。夙文彧有些吃惊，听这个人的声音，年轻得很，竟然有这样的能力。
　　“王爷那话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你想多了。”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淡淡的语气压得很低。
　　夙文彧顿时放下心来，忍不住微微的笑了一下。果然是神经过敏，想得太多了。夙逆，不是那种人……吧……
　　也不能怪他，夙逆永远那种藏着些什么的笑意总是让人不安。
　　“阁下，与王爷是旧识麽？”夙文彧问。
　　“啊，不知道算不算呢，今天之前我还不认识他。不过久仰大名，也算是神交了吧。”殷锦绣想了一会儿这样回答。帮怀里的小萝莉理顺气息后坐在堂前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吃着花生。

　　镜头回放：
　　当夙逆与李陌貌合神离的谈着天下大事。
　　李陌：“失礼了，请问门外是不是有侍从。”
　　夙逆微微睁开眼睛，他没有武功，耳力只不过在正常人中算好。他确实没有发现门外有什么人。
　　夙逆：“是的。我在接客的时候会有侍从候命，但是刚才因为来了另一位贵客，所以他现在才过来站在门口。”他嘴角噙着温润如玉款款的笑意，没有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更不会有人想到这是现编的。
　　李陌：“对不起，我们在讨论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方便有人听么？我可以去让他歇息一下么？”
　　夙逆悠然的笑了，他确实觉得不管门外是谁，既然有能绕过夙文彧的身手，让他站在这里听这样的胡说八道，确实显得怠慢。
　　“不用劳烦李公子。”夙逆起身，长身玉立，“我去与他说一下。”

　　门外。
　　殷锦绣：“王爷金安。在下段萧，虽然昨天已经投过拜帖，但贸然入府还是我的不逊，打搅了您乃在下之过。”
　　夙逆：“无妨。阁下有何贵干？”是真的无妨，他早就想出来透透气了。
　　殷锦绣：“在下没有要事。只希冀与王爷清谈半宵……”
　　夙逆：“等等！”
　　殷锦绣：“？”
　　夙逆：“你没有要事。我有。今日午时，府上会有点动作。你……帮我个忙！”
　　殷锦绣：“……在下……算了……不胜荣幸。”

　　大堂中寂寂。并不像一个有三个人的地方，尤其是还有一个小郡主。
　　小郡主现在非常乖的躺在段萧怀里。她也被两种霸道的药折腾死了。她并不像夙文彧有自身的修为，而夙文彧如果不适时才心情过于激荡引发内伤，想必现在都已经好了。小郡主疼得脸色发白，身子僵硬。殷锦绣一只手放在她的后颈，时断时续的传输些真气帮她。
　　夙文彧陷入短暂的龟息状态来治疗自己。
　　夙逆和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只有殷锦绣听得见。
　　不对，这一切都出了一个差错。本来夙逆的要求只是让殷锦绣带着他的命令把几个老仆带出去，并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夙文彧。
　　在此之前，夙文彧有足够的时间让小郡主“滚出去”。
　　多年共度，夙文彧清楚“滚出去”的意思就是能多就多快的赶紧离开。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和小郡主说话，却已经中了招。
　　殷锦绣轻轻地拍着小郡主，摸着空空如也的小瓷瓶。没有考虑到事发突然，里面一粒本来是应急的解药给了小郡主。
　　那个少年的声音，那样子的冷笑，那种独一无二的成稳而骄傲的口气。
　　没有错的，是李自然的大公子。之前在门口听他们谈话，虽然隐约觉得声音很像，但那种听的让人腿软的胡说八道是在让他觉得把他和据说自小就天才伶俐的李陌联系起来还是很可怖。

　　门外。
　　殷锦绣：“对了，王爷，里面的那位贵客听声音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可否以名讳相告？”
　　夙逆：“哦，说说也无妨。他是我的门客，叫穆子百。”
　　殷锦绣：“多谢王爷。”

　　穆子，是谓木子，即李。百，是谓陌。这样简单的换字游戏，心念一动便想出来了。
　　既然殷锦绣能轻而易举想出来，想必夙逆也不会费太大工夫。

　　门外。
　　夙逆：“今日午时我的门客又会领一位贵客上门了。”
　　殷锦绣笑：“哦？不知道在下竟这么好运与另一位贵客同访贵府。幸何如哉。”
　　夙逆亦笑：“客人的身份很不一般，你小心点吧。今日中午府里紫气东来。”
　　夙逆宽大的袖袍轻扬，小小的白色瓷瓶落在段萧手中，触手温润。
　　殷锦绣：“王爷殿下如此信任我？”
　　夙逆浅浅笑：“你穿了他的衣裳来找我……我总是要给她一些面子的。”
　　殷锦绣：“……说的也是啊。”

　　殷锦绣今天着一身红衣。他本是儒生打扮，着一身鲜艳的颜色殊有不妥。但他本人容貌妍丽，与明珠美玉不遑多让，配一身大红也不算突兀。
　　他的衣服……你穿了他的衣服……
　　殷锦绣细细的咀嚼着这句话，嘴角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不知王爷此举何意？在下远来是客，王爷还想把在下毒死在王府中么？”庭院中传来李陌凌厉的质问。
　　殷锦绣放下脸色惨白的末兮，手缓缓附上了身侧的暗器。
　　他不足弱冠之年便效力于清风明月，从商海浮沉中打拼了十余年才达到了这个万众瞩目的高度。固然有天资便利，其中下的苦功夫也不消细说，是以幼年虽练过武，这些年却荒废的彻底。等成了会主，身边的危险也多了起来。身上便时常带着一些机关精巧的暗器，不需要多少武功底子便可以置人于死地。
　　今天他之所以能绕进来，不是他的轻功比夙文彧更好，也不是他的脚步极轻，而是被小郡主带进来的。
　　虽然从正门进王府必然要经过夙文彧扫地的地方，但是小郡主来王府玩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她想小心翼翼的走一条偏路还不容易？夙文彧耳音再好，也难听到那么远的脚步。
　　以小郡主之天真烂漫，骗过她自然容易。他自称是昨日手帕飘了进来，想来找找。在商场上混了那么久的老狐狸，自然知道怎么说话什么语气神态最让人信服，加上殷锦绣资质风流，谁不喜欢那么温文秀气的人呢？小郡主没有耐心，让他自己找，找完回去，便自顾自去找夙逆了。
　　隐约听得夙逆的声音。夙逆永远不温不火，以殷锦绣的耳力倒听不太清。
　　本来要对付的并不是李陌。甚至不要对付谁，只不过演一场戏而已。却不料这个李陌之前也是在演戏，现在倒是沉不住气了。
　　殷锦绣向门口走去。他没有易容，难保李陌认不认得出他。虽然他此次前来，就是打算亮明身份，谈好条件。但不论怎么说清风明月会主在帝都的身价不比皇帝低，在事情陷入混乱的时候，若又被李陌这个草包认出来，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庭院中。布衣少年与华服青年对峙。落叶悠悠，诗情画意。青年毫无杀意，目光平淡温和，挺拔的站在庭院中，自有一种凌然气质。
　　“若穆兄愿意稍等片刻，便立即可证明此事不过一场误会。”夙逆扬声，特意说给殷锦绣听。也算是一个暗号，告诉他一切照旧。
　　“哼。只怕我若是信了王爷，立时就要客死在王府中。”李陌从小习武，端的是名家根基，说出话来气息稳稳。哪怕不是刻意发声，殷锦绣也听得清清楚楚。
　　殷锦绣微蹙起眉。怕这草包少年立时就要对夙逆发难。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夙逆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就在刚才思量的片刻，他已经把几乎所有的可能和退路都想了一遍，脱身应该没有问题。他倒是很好奇这个自己看中的人——夙逆，会玩出什么花样来，这关系到清风明月日后与王室关系的走向。为了这一点，冒一点风险也值得。
　　而现在可能最有苦说不出的，就是夙逆了。
　　今天中午，要来的其实是一个大人物。
　　皇帝。
　　一个野鸡王府，在一天之内，能迎来清风明月和王室这两大势力中的领头人物，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加上现在第三势力弥罗堂内乱实力削弱，这两个人的想法，几乎是决定天下生杀大权的命令。
　　是的。夙逆自己也很得意。他其实并不知道“段萧”的真实身份。但这无妨，他只要知道“段萧”想透露给他的就够了。拜帖的纸张是清风明月特有的“蓝秘”纸张，用内力稍稍催加就可以燃烧起来，极易销毁。近30年，这种纸几乎写尽了拖动历史发展的秘密。
　　能用这种纸，要不就是有权有钱而且不属于皇室和弥罗堂任何一方，向清风明月花了大代价买了这种纸。能够在这种乱世中，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人还有权有势，屈指可数。那么还有另一种解释，这人是清风明月的上层人员。
　　红色的衣服告诉他，是后者。
　　他穿的是伊凉的衣服，当然，也许仅仅是相似。是刻意做成伊凉最喜爱的衣服的款式。告诉他，我认识伊凉，我来自清风明月。
　　伊凉，与李自然是旧识，是叔侄。他与夙文彧也是旧识，是兄弟。
　　曾经风华绝代的少年，在最最温柔肆意的时光里，燃尽了自己。
　　现在恐怕大多数人都以为伊凉死了吧。不，他在清风明月，他其实还只是壮年，但他已经在养老了。也许那个风华绝代的伊凉真的死了，现在的他依旧俊美，但眼睛里已经没有倾尽天下的神采。这个少年在乱世之初点了一把火，烧着的了整个世界。哪怕最后伊凉变成了一抔黄土，人家仍是要叫他少年。因为他永远都是一副年少的骄傲，站在整个时代。
　　殷锦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红衣，有些恍惚。他曾经在听人说过伊凉的故事时，说，悔吾当年年幼，不能其并肩。讲故事的那个人看着他说，“少年，其实你可以成为第二个伊凉。”
　　是的，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可以成为第二个伊凉。如果在当年再勇敢一点，自己亦可以成为一场传奇。但是最终他没有，他只是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在政治上的犀利，人情上的通达，无人知晓。
　　但是这够了。他重新抬头看着目光辽远的夙逆。他其实甚至后悔自己成为了清风明月会主，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市井中的小商小贩，他的妻……
　　他猛地叫停。冷汗一霎那间从身体涌出，湿了里衣。不能想到妻，那样就无法保持冷静了。
　　他看着夙逆。夙逆已非少年，却正是大好年纪，又是这样的心思深沉，也许，他将会是第二个传奇。
　　夙逆没有看他，他看着李陌，眼里却好像映出一袭红衣。
　　是的。他见到夙逆的时候行礼了。但这不是读书人的礼仪，也不是应该对王卿贵族施加的礼仪。
　　这是商人之间，将要谈生意时，表示对对方的坦诚和尊重的利益。
　　伊凉自从拜入清风明月李家，便一直毫无作为。但李自然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将李家上层子弟的衣服制服都设计成红色的宽袍缓袖。这一套只有祭祖或议会时李家人才会穿，足见其郑重。外界也就不大知道这套衣服其实已经不代表伊凉，而代表清风明月李。殷锦绣明明白白的告诉夙逆，我来自清风明月，我来与你谈判。或者说，我代表清风明月李与你谈判。
　　为什么堂堂会主却要装作代表清风明月李的利益？这就是殷锦绣不愿意告诉夙逆的，夙逆也不求知他真正身份。清风明月其实也有不同的势力，只不过不像弥罗堂那么严重，干脆分了家。清风明月李和清风明月殷，这之间的事情还不能说得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