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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末兮郡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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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以为,今皇室疲敝,朝纲大乱,正是三教九流乘虚而入之时。夙王爷贵为高官,掌管朝纲大政,自当率领百官。灭去江湖势力如弥罗堂,清风明月者,天下安矣。具体计划……”在夙王府的接客堂,传来一个少年声音隐隐约约的慷慨陈词。旁人听不清楚,夙文彧凭着超人的耳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叹息一声,继续扫地。老爷说的没有错,这少年果然是个草包。连他这种从不涉及政治的人都知道天下要安宁必须要皇室力量与江湖力量分庭抗礼,才不至于专权或倾覆。这少年说着什么皇室独尊的谬论,还这么洋洋得意。
老爷究竟是为什么要留这个草包呢?夙文彧直起身来休息一下,他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扶着破烂扫帚,但气质却依旧像个衣着光鲜的剑客倔傲的扶着宝剑。清晨的阳光下,一点小动响从一旁的花园里传来。夙文彧当然知道那是谁。
“末兮郡主,老爷在接见客人,请您不要去打扰他。”夙文彧头也不回,淡淡的说。
草丛动了两下,一个少女从里面探出一张圆圆的脸来。少女长的很是秀气,但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稚气未脱,大约还未及笄。
夙文彧脸也未偏,低下头继续扫地。
从少女的这个角度看,眼光倾泻在文彧刚毅的侧脸上。他的右脸挺秀俊美,在清晨的阳光中线条慢慢变得柔和。
忽然,夙文彧抬起头看着少女,他俊美的右脸和可怖的左脸一下子放在了一起,尽管看多了,少女还是冷不丁吓了一跳,表情便有些僵硬。
“您在看我?对不起,吓到您了。”夙文彧神情毫无波澜。
“对,对不起。”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好歹也是接受过皇家礼仪的人,末兮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失礼,一下子涨红了脸。
夙文彧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您不必觉得歉意。但是我还有自己的工作,能不能请您先去大堂喝一杯茶水。我稍后便会去招待您。”
要在往常小郡主是不会这么快的答应的,但她刚刚做了错事,心中内疚,便乖乖地离开了。
王府无权,能把府中这块地保住已经是夙逆极大的努力了。因此,硕大一个王府,竟只有三个下人。其中两个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一把年纪了也不能做事,可以说,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都是夙文彧一手操办。
夙文彧低下头扫了一会儿地,刚刚扫完最后一片尘埃,石凳上的沙漏也滑下了最后一粒细沙。刚刚好
他安置后扫帚,向接客厅走去。尽管刚刚在仰天灰尘中奋战,此刻他的身上竟然又是干干净净。站在接客厅门口,果然就听到了。
“文彧,送公子回去吧。”
刚刚好。
“不必不必,不必麻烦。”那个锦衣少年想必得意的很,春风满面的出来了。破天荒向夙文彧作了个揖。“夙管家辛苦。”
夙文彧一怔,突然觉得这口气有点熟悉。他还了个礼,道:“不敢。”
少年几乎是哼着小调离开的。夙文彧走进接客厅,夙逆姿态有些懒散的半卧在倾斜度很小的藤椅上,嘴角有一抹嘉许的笑。想必听那少年胡说八道的时候,夙逆就是用这样的笑容来打发他的。
夙文彧顿时就觉得这笑容有点讽刺。
“老爷,末兮郡主来了。”
夙逆懒懒的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回答:“你去打发她走。就说我在办公事。”
“老爷,末兮郡主是不是您的未婚妻?”文彧犹豫了一会儿,问道。
“如果我一辈子就这么个闲散王爷的话,她大概就会是我未婚妻了。”
沉默良久,夙文彧嘴角一抹笑。
“明白了,她绝不会是您的未婚妻。”
夙逆猛地睁开眼,眼里精光暴涨。很难想象这样温润如玉的人会有这么凌厉的眼神,一般人几乎会被那精光吓到。然而夙文彧毫无反应,依旧站得笔直。
“我说错了么?”
“没有。”夙逆又缓缓合上眼睛,良久,也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她不会是我未婚妻。”
末兮郡主,二皇子的女儿。因为二皇子的权力已经被架空,她这个郡主也就毫无意义。大约未来的命运,就是被随随便便赐婚给某个没落贵族。
而似乎当前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夙逆王爷。末兮郡主天真烂漫,丝毫不知道自身的危机,听闻自己大有可能赐婚给夙逆后,心中也很满意夙王爷的一表人才,几乎是天天王府上跑。
“对了,我记得昨天有个拜帖,说是今日午时来访做客,对么?”
“不错。署名段萧。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陌生人上门拜客还挑在午时。摆明了蹭饭嘛。”夙逆伸了个懒腰,“夙王府没落成这样,怎么还有门客愿意往这里跑呢?幸好现在宫里不太平,不然还得出事情。——文彧,家里揭得开锅吗?”
夙文彧笑了:“老爷说笑了。堂堂王府,怎么也不能怠慢客人。”
“行了,让我歇歇吧,听那个人胡说八道比做一天工作还累。”夙逆解下头绳,舒展了身体。
“老爷,为什么不让那个少年走?”。
“啊,因为那个少年是个离家出走的人。”
“嗯?离家?他是哪家的?”
“哼,清风明月的李自然在天下有多大的名声,却教出这么个草包儿子,传出去要笑死人的。”
“李自然!”夙文彧笔直如长枪的身体也不禁晃了一下。这个名字开启了无数当年的回忆。
夙逆淡淡道:“是的。李自然。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的兄弟应当叫他岳父。”
夙文彧不自然的苦笑了一下:“一个不相爱的妻子和并不温暖的家庭,就算是对于我的兄弟也没什么好回忆的,何况我们两个外人。”
夙逆:“只不过想想那个少年和我们还有如斯纠葛,就不起留下故人叙旧的念头么?”
文彧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您想要清风明月为您做什么呢?”
“没什么。会有用到他们的时候的,但不是现在。我只要一个承诺就行。”夙文彧翻了个身,发出最后一道指令:“去叫小郡主滚吧。”
夙文彧当然不会叫小郡主滚,他走到正堂,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明显嫌大的红木雕花椅上晃荡着脚,喝着早已没有味道的茶。看到她的失势,便能想到与夙逆度过的那段王府几乎要倾颓的时光,便有些怜悯这个孩子,
但其实,对于他,那段时光其实是最美的。似乎闻到那人幽幽的体香,夙文彧狭长的眼睛微眯,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仿佛变得高挑窈窕了许多,梳着髻的美丽妇人低头品茶。
都是郡主啊,他心猛地一抽,脸上的伤疤好像突然被灼伤了一般疼痛不可以自抑。他身体晃了一下,感觉一种奇异的腥味从身体深处蔓延。
不妙!直觉让他迅速的回过头去,然而视线内没有一个人。
是神经过敏了麽?
然而下一个呼吸立即让他喉头灼烧起来,他直如标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不!不对!有暗算!
他猛地憋住呼吸,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辛辣的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眼前一片模糊,隐约看见小郡主从椅子上栽倒下来。
他身体一软,却靠到了一个人。
“在下段萧。”有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口鼻,一枚芬芳甜腥的药丸被塞进他的唇中。一个清朗的声音低低响在他的耳边。
“有埋伏……是毒气麽?……”他的喉咙在短暂的灼烧后受了伤,只能发出极低的声音。“是谁干的?……你是敌是友?……”
“我是友。”短短的三个字。那人迅速松开手,抱起了瘫倒在地上的小郡主,将一枚绿色的药丸塞入她的口唇中。
“去看……老爷……夙逆……”夙文彧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这是因为这霸道的两种药在体内冲撞。
“嘘……”年轻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视力突然的失去使耳力更灵敏,他突然听见一句话。
“这是我的王府,放毒是我授命,你不要自作聪明。”
是夙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