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你》青歌

5、第 5 章

　　天果然已经开始下雨了，冬天的雨，不大但很冷。
　　黎欢用毡衣裹着唐棣回到他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准备离去。
　　一只手从他后面伸过来，抓住他衣裳的下摆。
　　唐棣一双眼睛大大地张着，黑白分明地看着他。
　　“不要走，等我睡着好吗？”
　　黎欢微笑，就象温煦的暖风拂过这冷寂的冬夜。他在床沿坐下，替唐棣掖了掖被子，“睡吧。”他说。
　　“给我讲个故事。”唐棣要求。
　　黎欢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能够坐得更舒服一点。唐棣这些睡前花样多多的小毛病简直就是二十年前唐连的翻版，对他而言仿佛又是旧日光景的重现。
　　“好吧。”黎欢想了想：“从前有两个很要好的小男孩……”
　　“他们是兄弟吗？”唐棣插嘴。
　　“不是，但是他们从懂事起就一直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练武功，一起出来闯江湖。所以他们虽不是亲兄弟，却好象亲兄弟一样的要好。”
　　“有一天，他们在一座山里走着，突然天下起了大雨。哥哥找到了一个山洞，就拉着弟弟一起去避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唐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迷迷糊糊地嘀咕道：“我不要美女！”
　　“不是美女。”黎欢笑，“是个泼辣的野丫头。她一跳出来就说山洞是她先发现的，所以应该是她进去。其实山洞虽然不大，但是容纳三个小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但野丫头却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许兄弟俩进去。弟弟不服气，就和她吵了起来，最后哥哥劝服了弟弟把山洞让给了野丫头，兄弟俩就躲在外面的树下。野丫头却突然发了好心，叫他们进去，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野丫头怕黑……
　　“雨停了以后，兄弟俩先离开了。但是哥哥发现野丫头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弟弟就去赶她走，谁知……谁知野丫头却一下放声大哭起来。原来她和兄弟俩一样，都没了爹娘，孤伶伶的一个人。她很害怕，却又要强得很，求人的话一句也不愿意说，宁肯不停地哭。兄弟俩被她哭怕了，只好带上她，这样本来只有两个人的队伍又多了个小伙伴，大家不久也变成了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人在一起也有两年多了。不知不觉，三个人都长大了许多，但似乎他们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有一天在一片桃花林中……”

　　黎欢抚住了胸口，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那片桃花林。
　　衣红似火的少女站在桃花树下，微微扬起脸，白腻如脂的肌肤上浮着嫣红的颜色，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地颤抖着，在眼睑下投下两弯月牙般的青影，吐气如兰。
　　从来不识情滋味的年少青春就这样象被人狠狠地一拳迎面打到，又象是被一道闪电自上而下地劈中，刹那间所有的所有都变得恍惚起来。头顶上辉煌明亮的太阳、四周锦霞灿烂的花云，耳边唐连的笑声和说话声……全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一个聂红药，羞涩美丽的笑颜。
　　野丫头长大了。
　　这以后的一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最甜蜜的时光，美好得让他有时候情不自禁地觉得是自己从上天那里偷来的。他和聂红药都没有注意到唐连的异样，或许是因为在他心里唐连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弟弟，而红药虽然和他一样大，但女孩子总要显得成熟一些。他根本想都没有想到，唐连居然也会爱上聂红药。
　　当唐连跑来告诉他自己爱上了聂红药时，他盯着唐连紧张又局促不安的样子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嘴里苦涩涩的也不知含着什么东西，真正的头晕目眩。
　　他怎么可能和唐连争呢？唐连是师父唯一的儿子，而如果不是师父在冬雪里把他刨出来，他早在襁褓中就死了。自从师父死后，他和唐连相依为命，什么苦都吃过，常常遇到灰心丧气的时候，全凭对方伸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才能坚持下去。
　　他怎么可以和唐连争？
　　“她如果看着我，我就不知怎么办是好，她如果朝我笑一笑，我就好象连呼吸都要停了，我不敢看她，怕多看一眼就克制不住自己，可是我要看不见她，就觉得心里发慌，好象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荡荡的。大哥，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唐连当然不是生病，若是，也是害的相思病。他也尝过那种滋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怕被她看出来，她要是讨厌我怎么办？可是，她猜不出来，我……我也不敢去和她说，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的胸口痛得好象有七八柄叉子在绞，他不能和唐连争，但是已经铭心刻骨的爱恋割舍起来又哪有那么容易？
　　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挤出看似无恙的笑容，扮出一个好兄长该有的样子：“既然这样，那就大哥帮你去说吧？”
　　“太好了，大哥，果然还是你最好！”
　　唐连跳起来，抱住他的腰，十五岁的少年份量不轻，又蹦又跳地更令人受不了，但是……没有关系，无论怎么样也没有关系，低头看着少年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他在心里喃喃地对自己说，没有关系，只要他真心疼爱的这两个人能够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