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黎明血战，青锋染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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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肚白的天光刚漫过城墙，城外便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
沈墨卿猛地睁开眼，昨夜靠着城墙打盹时，手里还攥着那柄青锋剑，此刻剑鞘已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他霍然起身，望向城外——晨曦中，黑压压的清军骑兵正朝着西北门冲来，铁蹄踏过泥泞的土地，溅起漫天泥水，旗帜上的“清”字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道刺目的刀痕。
“敌袭！吹号！”沈墨卿嘶吼着举起牛角号，嘴唇贴上去用力吹响。
“呜——呜——”急促的短音穿透晨雾，城墙上瞬间沸腾起来。值守的百姓们猛地惊醒，抓起身旁的兵器——磨尖的锄头、加固的铁耙、周伯连夜打造的短刀，纷纷涌上城墙的垛口，眼神里虽有慌乱，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赵老栓拄着拐杖，被两个青壮年扶到城墙中央，他眯起眼睛望向城下，沉声道：“都给我稳住！鞑子的骑兵先冲城门，咱们先放他们到箭程内，再扔滚石！”
城墙上的百姓们依言伏在垛口后，攥着兵器的手微微发抖。沈墨卿站在赵老栓身边，青锋剑已出鞘，冷冽的刃身在晨光下泛着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侧脸。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与城下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很快，清军骑兵便冲到了城门下。为首的将领穿着厚重的铠甲，手里挥舞着长刀，嘶吼道：“嘉定城已无官府，速速开门投降！否则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回应他的，是赵老栓一声怒喝：“放滚石！”
早已堆在城墙边的滚石被百姓们合力推下，“轰隆隆”的声响震得城墙都在颤。石块砸在骑兵的铠甲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几个骑兵躲避不及，被砸中马腿，连人带马摔在泥地里，惨叫声瞬间被马蹄声淹没。
清军将领大怒，挥刀下令：“攻城！撞城门！”
十几名清军士兵推着一架巨大的撞木，朝着城门冲来。撞木顶端裹着铁皮，撞在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震得城墙上的人耳朵发麻。
“倒油！”沈墨卿高声喊道。
早已备好的热油被百姓们提着木桶倾倒下城，滚烫的油顺着城门流淌，溅在冲上来的清军士兵身上，瞬间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有人身上着了火，在泥地里翻滚挣扎，空气中顿时弥漫开焦糊的气味。
可清军的攻势并未停歇。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有的架起云梯，开始攀爬城墙；有的则继续推着撞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城门，木门上已被撞出了几道裂痕。
“守住云梯！别让他们爬上来！”周伯光着膀子，手里提着一把刚打造好的大刀，在城墙上嘶吼着。他的手臂被火星烫伤，起了一片燎泡，却浑然不觉，一刀砍在一个刚爬上垛口的清军士兵手上，那士兵惨叫着摔了下去。
沈墨卿握着青锋剑，守住一段城墙。一个清军士兵顺着云梯爬上来，刀尖直指他的胸口，他侧身避开，手腕一翻，青锋剑顺势刺入对方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他的青布长衫上，像开了一朵暗红的花。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拔出剑，又迎向另一个爬上来的士兵。父亲教他的剑法，此刻全然忘了招式，只剩下本能的格挡、刺击——每一剑，都朝着敌人的要害而去，因为他知道，稍有迟疑，倒下的就是自己，就是身后的百姓。
“先生，小心！”阿福的呼喊声传来。
沈墨卿转头，只见一个清军士兵绕过垛口，从背后偷袭他。他来不及转身，只能猛地弯腰，青锋剑从腋下反手刺出，堪堪避开对方的刀，却被对方的肩膀撞得一个趔趄，摔坐在城墙上。
那士兵见状，举刀便砍。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突然射来，正中士兵的后背。士兵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沈墨卿抬头，只见城墙上，几个当年抗倭的老兵正拉着弓箭——他们虽年老体衰，却依旧箭法精准，每一支箭都能射中一个清军士兵。
“多谢赵伯！”沈墨卿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再次冲入战局。
城楼下，苏清和带着学徒们穿梭在伤兵之间。有的百姓被流箭射中，有的被刀砍伤，她跪在泥地里，飞快地包扎伤口，额头上满是汗水，却连擦都顾不上。一个学徒吓得手抖，包不好伤口，她厉声喝道：“稳住！现在多救一个人，城墙上就多一份力量！”
学徒猛地回过神，用力点头，重新专注地包扎起来。
战斗从黎明打到正午，清军的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城墙上的百姓们渐渐体力不支，有人倒下了，立刻就有人顶上去——农夫扔下锄头，拿起阵亡士兵的刀；裁缝放下剪刀，举起了滚石；连几个半大的孩子，都在城墙上搬着石块，朝着云梯上的清军砸去。
沈墨卿的手臂已经酸麻，青锋剑的刃身沾满了血，变得有些沉重。他靠着垛口喘了口气，望向城下，清军的士兵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而城墙上的百姓，已经伤亡过半。
“城门快撑不住了！”一个百姓嘶吼着跑来，脸上满是绝望，“撞木已经撞开一道缝了！”
沈墨卿心头一沉，转头看向赵老栓。赵老栓脸色苍白，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刚才为了推开一个爬上来的清军士兵，被对方的刀划中了腹部，伤口正不断地渗出血。
“沈先生……”赵老栓抓住他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西北门守不住了……你带些人，去正门……那里还有些百姓……守住正门，就能多拖些时间……让城里的老人孩子……往城南逃……”
“我不走！”沈墨卿摇头，“要守一起守！”
“糊涂！”赵老栓用力推了他一把，“留得青山在……才有报仇的机会……嘉定的文脉……不能断……”
话音刚落，城下传来一声巨响——西北门的木门，终于被撞开了！
清军士兵像潮水一样涌进城内，嘶吼着砍向路边的百姓。周伯提着大刀，挡在城门内侧，砍倒了几个清军士兵，却被身后的长矛刺穿了胸膛。他回过头，望向城墙上的沈墨卿，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倒了下去。
“周伯！”沈墨卿目眦欲裂，嘶吼着就要冲下去。
“先生！快走！”阿福死死拉住他的衣袖，“赵伯说得对，咱们得去正门！”
城墙上的老兵们也推了他一把：“沈先生，你带孩子们走！我们来断后！”
沈墨卿看着眼前的景象——倒下的百姓、燃烧的房屋、涌入城内的清军，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他猛地擦干眼泪，握紧青锋剑，嘶吼道：“愿意去正门的，跟我走！”
十几个还能战斗的百姓，跟着他顺着城墙的台阶冲下去。身后，传来了老兵们最后的嘶吼声，夹杂着清军的惨叫声，渐渐被淹没在混乱的厮杀声中。
沈墨卿回头望了一眼西北门，那里的火光已经燃起，映红了半边天。他咬碎了牙，转身朝着正门的方向跑去——那里，还有希望，还有需要他守护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黎明血战，青锋染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