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29、初步感知

　　沈溯那句“两个人一起扛，不行吗？”在林未晞心中激荡了整晚。他那混合着愤怒、担忧和受伤的眼神，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心疼又愧疚。她意识到，自己一味地将沈溯推开，看似是保护，实则是一种不信任，更深深地伤害了他。

　　第二天上学，林未晞的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然。她走到座位旁，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坐下，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印着小猫图案的创可贴，轻轻放在了沈溯的桌角。

　　沈溯正趴在桌上，看似在睡觉，但紧绷的肩线暴露了他并未入睡。他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微微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与他气质截然相反的、充满少女心的创可贴。他记得，昨天体育课他翻单杠时，手指不小心被铁锈划了一道小口子，当时他根本没在意。

　　他愣了一下，目光从创可贴移到林未晞脸上。她的眼神不再闪躲，带着一种尝试沟通的勇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沈溯心中的坚冰，因这个小小的、笨拙的示好举动，裂开了一道缝隙。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那个创可贴，撕开，认真地贴在了自己手指那个几乎看不见的伤口上。动作有些慢，像是在完成一个郑重的仪式。

　　贴好后，他抬起头，看向林未晞，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些许，但语气还是有点硬邦邦的：“谢了。”

　　只是两个字，却让林未晞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她轻轻“嗯”了一声，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虽然对话依旧简短，但空气中流动的不再是冰冷的隔阂，而是一种小心翼翼、试图重新靠近的暖意。

　　课间，沈溯依旧会把做完的数学卷子推过来，但这次加了一句简短的备注：“第三题解法有点绕，看看你的。” 林未晞则会在他看过来时，将自己整理的物理易错点笔记往中间挪一挪。他们开始用一种新的、更谨慎的方式重新建立联系，像两只试探着重新靠近的受伤小兽。

　　然而，就在这关系刚刚出现转机的时候，新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这天信息技术课上，老师讲解基础的网络防火墙原理。为了演示，他临时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局域网环境，让同学们尝试用常规方法进行“攻击”和“防御”。

　　沈溯对这类动手操作一向很有兴趣。他快速编写了几行简单的扫描代码，尝试寻找老师设定好的虚拟服务器的漏洞。然而，在他的扫描指令发出后，反馈的信息流里，却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绝不属于课堂演示程序的异常数据包。这数据包伪装得很好，几乎与正常反馈融为一体，但沈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不和谐的波动。

　　他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眉头紧紧锁起。这种隐藏的数据包，更像是某种……标记或者探测信号。他不动声色地追踪了一下这个异常数据包的来源，发现它并非来自老师的演示服务器，而是从校外某个未知的IP地址，利用课堂网络的临时端口，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的。

　　对方的目标是谁？是随机扫描，还是……

　　沈溯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林未晞。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似乎在认真完成课堂任务。但沈溯注意到，她的屏幕界面切换速度快得异乎寻常，偶尔闪过的命令行窗口复杂程度远超课堂要求。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他脑中炸开：这股异常的探测信号，目标极有可能是林未晞！对方竟然已经能把手伸进学校的教学网络了！

　　他立刻尝试编写一段干扰代码，试图截断那个异常数据流。就在他的代码即将发送的瞬间，林未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的屏幕，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阻止。

　　沈溯的动作顿住了。

　　林未晞飞快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唇语地对他说：“别动！交给我！”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急切。说完，她立刻转回头，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得更快，屏幕上代码翻滚，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高速的攻防战。

　　沈溯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紧绷的嘴角和专注到极致的眼神，之前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近乎残酷的证实。
　　她不是在玩，她是在战斗。而敌人，就隐藏在这看似平静的课堂网络之下。

　　他没有再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这一次，他不再是隔岸观火，而是真切地看到了那汹涌的暗流，以及在其中奋力挣扎的她。

　　原来，她一直独自面对着的，是这样的世界。

　　下课铃响，林未晞像是虚脱般松了口气，迅速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合上了电脑。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沈溯沉默地收拾好东西，走到她身边。这一次，他没有问“怎么了”，而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

　　“走吧。”

　　林未晞抬起头，看着他。沈溯的眼神不再有愤怒和质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了然，更有一种“我看到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坚定。

　　裂痕似乎在慢慢粘合，但因为共同窥见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这份重新靠近的关系，注定将背负上更沉重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