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28、冷战

　　沈溯那句“我一直在”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湖底，之后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从那天起，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

　　说是冷战，并不准确。沈溯依旧会在她水杯空了的时候，“顺手”把它添满；会在老师点名让她回答问题时，用笔帽轻轻敲击桌面，提醒走神的她；放学时，他也依然会推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种沉默的护送。

　　但他不再主动和她说话，不再带着笑意将零食推到她面前，不再借着讨论题目的名义凑近。他的眼神依旧会落在她身上，却像是隔着一层冰，带着审视、不解，和一丝被压抑的怒火。那张俊朗的脸上，恢复了林未晞初见他时的疏离与冷漠，甚至更甚。

　　这种变化，连最迟钝的同学都察觉到了。

　　“溯哥和晞姐怎么了？最近都不说话了。”课间，有人小声嘀咕。

　　“吵架了吧？你看溯哥那张脸，冷得能冻死人。”

　　“肯定是溯哥惹未晞生气了呗，他那个臭脾气……”

　　林未晞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她知道，不是沈溯的错，是她亲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每一次看到沈溯冷漠的侧脸，她都有一股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但一想到那个可能存在的狙击镜头，想到“暗影”组织的狠辣，那股冲动便硬生生被恐惧压了下去。

　　她只能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书本和代码里，用繁重的学习和暗中更谨慎的防御部署来麻痹自己。

　　这天数学课，老师讲解一道极难的题，涉及到一种非常规的加密算法思想。老师在台上讲得口干舌燥，底下大部分同学仍是一头雾水。

　　“这种加密方式，其安全性在于密钥的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有点像……”老师试图找个通俗的比喻。

　　“像非对称加密里的椭圆曲线算法，基于离散对数问题的难解性。”一个清冷的声音平静地接过了话头。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未晞身上。她只是依据逻辑顺口接了一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种深奥的计算机术语，绝不是一个普通高三学生应该随口道出的。

　　老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对！林未晞同学比喻得非常精准！没想到你对这个还有研究？”

　　林未晞心里一紧，面上强装镇定：“偶尔…在课外书上看到过一点。”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溯。他正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刀，之前的冷漠被一种更深沉的探究取代。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又露出马脚了。”

　　林未晞慌忙避开他的视线，手心沁出冷汗。

　　下课铃解救了她的窘境。她飞快地收拾东西，想立刻逃离教室。刚站起身，沈溯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未晞。”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沈溯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他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压迫感。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椭圆曲线加密？课外书？”他嗤笑一声，眼神里没有半点笑意，“你身上的‘课外书’，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林未晞咬紧下唇，无言以对。

　　“看着我。”沈溯命令道。

　　林未晞被迫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太多的情绪：愤怒、担忧、不解，还有一丝…受伤。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或者说，你在怕谁连累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林未晞心口的锁。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苍白的脸，沈溯胸口那股闷气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口子。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种无奈的妥协：

　　“好，你不说，我不逼你。”

　　“但我是你男朋友，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傻子一样推开？”

　　“就算天塌下来，两个人一起扛，不行吗？”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侧身让开了路。

　　林未晞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沈溯最后那句话，像暖流又像荆棘，缠绕在她心上。她知道，她欠他一个解释。而这场冷战，或许即将因为这次意外的“露馅”和她无法掩饰的脆弱，迎来转机。但更大的风暴，也正在这看似破裂的僵局中，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