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9、那些埋葬于沙海的 1

　　听见“血鹰”两个字，男人瞬间就变了脸色。他果然一改之前的平静，冷冷打断施然的话：“不需要。既然是我们抢先在这里安营扎寨，那这就是我们的地盘。”

　　“我们不接受交涉，请回吧。”

　　“你们可能不太清楚，这个地方是‘血鹰’的边境领地。如果你们同意搬迁，我们会赠予贵方一笔可观的资金，也会无偿为你们搬运……”施然还想争取对方的理解，说出的话却又被男人打断。

　　男人不屑地笑了笑，眼睛里满是嘲弄：“呵呵，这里什么时候成了‘血鹰’的领地？谁不知道你们‘血鹰’最喜欢的就是抢走别人的所有物，再把它占为己有？照这么说，我说这里是我们的领地，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施然皱起眉头：“‘血鹰’向来都不奉行抢占的方针，这片领土也是我们堂堂正正得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那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堂堂正正？你们‘血鹰’这么爱给自己脸上贴金？别忘了，你们现在站的地方，还有着‘永昼’几万人的亡魂！”

　　施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们是‘永昼’的残党？”

　　“‘残党’？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是‘永昼’不屈灵魂的传承！”说完，男人从背后掏出一把尖刀，直直向施然刺了过来。

　　情况瞬间急转直下，长刀的速度太快，等到施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敌人的刀尖已经对准心脏。

　　施然迅速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眼时——

　　周遭的流速都变得慢了起来。

　　盘旋在天空的秃鹫停滞于头顶，男人的长刀悬停在眼前，就连荒漠的风沙都停止了运动。

　　丢下的武器在距离自己脚边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靠近。施然看着近在咫尺的刀身，根据它来时的方向，下一刻应该是往偏右的角度刺去。

　　做好判断后，施然迅速向左边偏开身，接着一切的流速重新正常起来。

　　男人来不及转变方向，刀尖只能凭惯性劈去。那把鞘刀在空气中闪出了残影，带着刀尖破开气流的声音。

　　“稳准狠”，施然的内心一下就冒出来这一个形容词。如果自己没有躲过的话，那把刀大概已经插入了自己的皮肉里，直到刺进一个可怖的深度。

　　不愧是这支军队的领头人，其实力不可小觑，更何况自己手中没有武器，使得自己必定会落于下风。

　　“呵，反应力倒是快。不过很可惜，你今天就要命丧在此了！”

　　“……看来你们是执意要开战了？”

　　“少废话，看刀！”

　　施然连连退后几步，然而对方穷追不舍，一直在找机会逼近自己的身体，而且每一次出刀都瞄准了自己的要害。

　　她集中精神，对方的动作再次在自己的脑海里慢了下来，一帧又一帧开始播放。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持续不断地进攻着，施然没有带武器，只能够赤手空拳地进行战斗。

　　每次动用【逸能】会消耗不少力量，更何况敌人的能力很强，损耗的力量也相应会更大。

　　几轮过后，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不断下降，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抓住机会狠狠刺了过去。

　　施然用尽全身气力转过身，刀身擦过施然的手臂，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从皮肤里面汩汩流出，砸在沙面上，像一朵绽放的血花。

　　见施然受伤，男人狞笑一声，进攻愈发凶狠了起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死在这里。

　　看来只能发动武力破局了，她摸了摸腰间的发信弹，把它拽了下来。

　　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小队发出求救信号。

　　红色的烟雾瞬间在天空中弥漫开来。

　　信号吸引来的不只是自己小队的成员，对方军队的成员也悉数到场。施然迅速清点对方的人数，和资料上记载的一样，看来对方没有留后手。

　　为首的男人声音异常洪亮，刀尖指向小队所有人，朝施然这边喊道：“‘血鹰’！今天，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两支军队之间的斗争便一触即发。对面的人首先按捺不住，首先发起攻势。

　　“所有人，今天势必要拿下他们！”男人一边大声喊道，一边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冲过来。

　　“全体成员，做好防御！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施然向所有士兵发令道。

　　施然拿起插在沙尘里的武器——那是自己最趁手的一把长剑，从小时候开始就带在了身边。它通体拥有复杂的花纹，却一点都不显得繁重。据自己的“母亲”所说，锻造它的材料也是世间稀有。

　　她不知道“母亲”是从何处寻来这把剑，但她没有追问，只是欢欢喜喜接受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在施然的记忆里，自己已经和这把长剑并肩作战了无数次，所以能够得心应手地对付各种情况。

　　她看着对面向自己冲过来的男人，在脑海中回忆起了资料里面记载的信息。对面擅长正面交锋，他们在力量上势必会占上风。所以如果自己贸然上前的话，很有可能被对方压制。

　　如果从背面入手呢……

　　施然穿过一波又一波正在交战的人群，像一尾鱼钻进了浩瀚大海，瞬间消失不见。男人见状，只好也拔腿追去。

　　周围都是在打斗的士兵，自己人和敌人混杂在一起，一时间地上躺满了奄奄一息的躯体。

　　男人的视野被许多交战的人所阻碍，他想穿过人群，却连连被对方的士兵挡住去路。

　　男人的内心逐渐被不耐烦的情绪占据，他已经顾不得杀掉的人到底是敌人还是队友，只是扬起匕首，利落地解决掉挡路的人，想尽力跟上施然的脚步。

　　一番折腾后，男人在心里骂道：

　　什么“血鹰”的特遣小组队长，不过是一个逃兵！

　　他在前面的人群里面寻找施然的身影，搜寻了几遍，却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正当他又想咒骂对方的狡黠时，心底却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是来自久经沙场的战士最直接的预感。

　　糟糕！男人心里瞬间警铃大作，想转过身来，但已经为时已晚。

　　等到知道对方的意图的时候，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一把闪着寒光的武器抵住。施然没有直接割破对方的血管，但那把剑上慢慢渗上一颗颗血珠，颇有几分不容置喙的味道。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你可以直接杀了我。”男人的语气很平静，只有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施然没有理会，对着那边的战场大喊：“所有人都听着！你们的首领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不想他死的话，就放下自己手里的武器！”

　　闻言，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施然观察到他们的神情变得犹豫起来，于是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现在投降的话，我们可以网开一面。不然，等待你们的就是死。”

　　战场里的战士们开始打量起队友的表情，随着领头的一声“当啷”声，陆陆续续有更多人选择放下武器。一时间，满地的黄沙中堆满了刀剑。

　　被施然挟持着的男人闭上了眼，似乎认命般地垂下了头。

　　忽然——

　　“我们‘永昼’的精神，不会泯灭！”

　　他迎上了施然横亘在脖间的长刀，喷涌的鲜血瞬间溅射在施然的衣摆和皮肤上，而后，男人重重倒地，随之而起的是对方军队的惊呼声。

　　一时间，所有战士又重新暴动起来。已经丢下武器的人想要重新拿起，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挡住。还没有丢下武器的人则直直向两边的敌人冲去，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施然只能立刻举起剑，重新加入战场。

　　金黄的沙面很快被大片大片的红色浸染，刀身和剑身碰撞的声音几乎在每个地方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人的惨叫声。他们的身体在被刺中后就直直倒下，眼神里的光也变得暗淡。

　　终于，当沙漠没入黑暗之前，另一边的成员被悉数剿灭。

　　施然举起自己已然疲惫不堪的那只手：“我方所有成员，立刻返回基地！”

　　剩下的人坐上那辆来时的车，车上的位置却是空了不少。施然清点完所有士兵，又回头看了一眼战斗的地方，心中不免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下午那些还活蹦乱跳的人，有的已经永远葬身在了这片沙漠中。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消散在了荒原日日夜夜呼啸的风里。

　　按照“血鹰”一贯奉承的做法，死去的战士会被安葬在原处，随黄沙一同留在沙漠，陪伴着无垠的沙海。

　　安葬的事情组织会另外找人来进行。施然咬咬牙，她抬头望去，天色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就是入夜，会置所有人于更危险的境地。

　　顾不上缅怀，她马上下令返程。

　　与此同时，在施然看不见的一块挡板后面，一个还残留着半口气的兵士颤抖地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刀，看准施然背对这边的时机，冲了出去。

　　施然刚想朝车的方向走去，便感觉到背后传来几丝寒意。她迅速转身，想要回避掉对方的这一击，但奈何对方靠得实在太近。这一击并不致命，但胳膊免不得要被狠狠划上一刀。

　　施然此时心智的损耗已经接近极限，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发动【逸能】。

　　……算了，大不了再缠一个星期的绷带。

　　“砰——”

　　“砰砰——”

　　忽然而来的三发子弹，每一发都射中了他的要害处，那人立刻脱力，手中的刀也应声掉落，插到了身边沙堆里。

　　施然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这个作风她很熟悉——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一脚踩在隆起的沙堆上，一手将护目镜抬起，一手举起那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枪，笑得意气风发。

　　“施然！记得欠我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