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纸》白砚墨

5、夏夜晚风

　　傍晚六点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却没带来半分凉意。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电话在这时骤然响起，林筱刚把冰镇可乐贴在发烫的脸颊上，指尖还沾着水珠，就抓起了听筒。

　　“喂，刑侦支队。”她的声音清亮

　　电话那头传来辖区派出所民警急促的声音：“林队，城西‘和园’小区后面的绿化带里，发现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是□□杀人案！”

　　林筱瞬间直起身体“地址发我手机上，十分钟到。”挂了电话，她转头看向隔壁工位，“宋瑾，出警。”

　　二十四岁的宋瑾正对着电脑分析前一天的案子监控，手指还停在键盘上。听到“□□杀人”四个字，他立刻保存文件，抓起勘察包和车钥匙：“装备都齐了，紫外线灯和鲁米诺试剂都在包里，车就停在楼下。”

　　两人快步下楼，警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划破办公楼的宁静。林筱握着方向盘，目光扫过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和园小区是老小区，后面的绿化带没监控，还挨着菜市场后门，人流量杂，现场估计被破坏得厉害。”

　　宋瑾翻着平板电脑里的小区地图，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绿化带西侧有个垃圾站，东侧是围墙，只有南北两个出口能进出。报案人是小区的保洁阿姨，说傍晚清理垃圾时闻到臭味，进去查看就发现了尸体。”

　　十分钟后，警车停在和园小区后门。黄色警戒线已经拉起，几个穿制服的民警守在外面，路过的居民围着看热闹，议论声此起彼伏。林筱和宋瑾套上鞋套、戴上手套，弯腰钻进警戒线。

　　尸体躺在绿化带深处的灌木丛里，被几片巨大的梧桐叶半掩着。死者穿着浅蓝色碎花连衣裙，裙摆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裸露的手臂和大腿上有明显的淤青和抓痕。宋瑾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拨开挡在死者脸上的树叶，眉头瞬间皱紧：“林队，死者双眼圆睁，嘴角有血迹，颈部有环形勒痕，皮肤表面有明显的摩擦痕迹，应该是窒息死亡。下身有撕裂伤，内裤被扔在旁边的草丛里，确实是□□杀人案。”

　　林筱站在一旁，目光像筛子一样扫过现场：“连衣裙的领口完全扯开，纽扣掉在旁边，说明生前有激烈反抗。手指指甲缝里有带血的皮屑，已经用棉签取样了。”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死者的皮肤，“尸温还没完全降下来，尸僵只在下巴和眼睑处出现，结合环境温度，死亡时间应该在今天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宋瑾从勘察包里拿出镊子，夹起死者头发上的一根黑色短发——明显不是死者的发质，又捡起草丛里的一枚银色耳钉，放进透明证物袋：“这根短发可能是凶手的，耳钉看起来是男士的，上面有划痕，像是经常佩戴的旧物。另外，灌木丛周围的泥土有被踩踏的痕迹，能看到两种不同的鞋印，一种是女士的，36码，应该是死者的；另一种是男士的，43码，鞋底有‘耐克’的logo，纹路里还沾着点红色油漆。”

　　这时，辖区派出所的张所长走过来，递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死者身份确认了，叫周雨，女，二十四岁，在附近的‘星辰书店’当店员。她租住在和园小区3栋，室友早上出门时没看到她，以为她加班，直到刚才保洁报案，我们联系室友，才确认死者是她。”

　　“室友有没有说她昨晚去了哪里？有没有异常情况？”林筱接过资料，快速翻看着。

　　“室友说周雨昨晚十点下班，本来约好和她一起吃夜宵，但周雨说临时要去见个‘朋友’，就出门了，之后一直没回来，微信也没回。”张所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我们查了周雨的微信，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一个备注‘阿哲’的人，内容是‘我到小区后门了，你在哪’，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五十分。”

　　宋瑾立刻打开电脑，调取和园小区3栋的电梯监控：“凌晨一点二十分，周雨穿着现在身上的碎花连衣裙走出电梯，手里没带包，只拿着手机。一点四十分，小区后门的监控拍到她走出大门，之后就没再回来——后门监控正好对着绿化带的南出口，能看到她站在门口张望了几分钟，然后走进了绿化带方向。”

　　“‘阿哲’是谁？周雨的朋友里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林筱追问，指尖在资料上圈出“阿哲”两个字。

　　“室友说没听过这个名字，周雨平时话不多，很少提自己的朋友。我们查了她的通话记录，最近一个月和一个陌生号码联系频繁，这个号码的主人叫陈哲，男，二十五岁，是‘星辰书店’的常客，经常找周雨聊天，两人好像在处对象，但周雨没跟室友明说。”张所长补充道，“我们已经联系陈哲了，但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家里也没人。”

　　林筱和宋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两人立刻驱车赶往陈哲的住处——离和园小区三公里的一个老式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陈哲家的门虚掩着，林筱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啤酒罐和外卖盒，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宋瑾戴上手套，仔细检查着房间，突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银色手链，上面的吊坠和周雨脖子上戴着的一模一样：“林队，你看这个手链，和死者的吊坠是情侣款。”

　　林筱走过去，拿起手链翻看，发现内侧刻着“雨”字：“这肯定是周雨送的。房间里有消毒水味，可能是凶手清理过现场。你再看看有没有带红色油漆的鞋子，现场鞋印里沾着红色油漆。”

　　宋瑾立刻查看门口的鞋架，果然在最底层发现了一双黑色耐克运动鞋，鞋底纹路里还残留着红色油漆，尺码正好是43码：“就是这双鞋！油漆还没完全干，应该是最近沾到的。”

　　两人正准备进一步勘察，林筱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技术队打来的：“林队，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数据库里的陈哲完全匹配！另外，死者头发上的黑色短发，DNA也和陈哲一致！”

　　“陈哲现在在哪里？”林筱的声音瞬间紧绷。

　　“我们查了陈哲的行踪，他今天凌晨五点从和园小区附近的网吧离开，之后去了长途汽车站，买了去邻市的车票，现在应该快到邻市了。”技术队的同事补充道，“我们已经联系邻市警方，让他们在车站布控。”

　　林筱立刻转身，和宋瑾快步下楼：“去长途汽车站，我们赶在陈哲下车前拦住他！”

　　警车在马路上疾驰，宋瑾一边看着导航，一边梳理线索：“陈哲和周雨是情侣，为什么会对她下毒手？难道是感情纠纷？”

　　“可能性很大。”林筱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周雨的室友说他们好像在处对象，但周雨没明说，可能两人感情不稳定，或者陈哲有什么隐瞒。现场的男士耳钉，说不定就是陈哲的，反抗时不小心掉的。”

　　一个半小时后，警车抵达邻市长途汽车站。邻市警方已经在车站出口布控，林筱和宋瑾刚走到出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T恤、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大巴车上下来——正是陈哲。

　　“陈哲，站住！”林筱大喊一声，快步冲过去。

　　陈哲回头看到警察，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往车站里跑。宋瑾立刻追上去，在候车厅的座椅旁将他扑倒，反手戴上手铐。

　　“放开我！我没杀人！”陈哲挣扎着，声音嘶哑。

　　带回江城市刑侦支队后，陈哲被带到审讯室。审讯室里的灯光很亮，照得他脸上的冷汗清晰可见。林筱和宋瑾坐在对面，桌上放着从他住处找到的情侣手链和耐克运动鞋。

　　“说说吧，昨晚你和周雨在和园小区后门的绿化带里，发生了什么？”林筱率先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

　　陈哲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我和周雨确实在处对象，昨晚约好在小区后门见面，想跟她谈谈结婚的事。但她突然说要分手，说我没稳定工作，给不了她未来，还说她已经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所以你就恼羞成怒，□□并杀害了她？”宋瑾追问，目光紧紧盯着他。

　　“不是！”陈哲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我只是和她吵了起来，她情绪很激动，推了我一把，我也推了她，她不小心摔倒在灌木丛里。我当时很生气，就转身走了，根本没碰她，更没杀她！”

　　“没碰她？”林筱拿起桌上的DNA检测报告，推到陈哲面前，“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是你的，头发上的短发也是你的，你怎么解释？还有你住处的情侣手链，现场的男士耳钉，都是你的吧？”

　　陈哲看着报告，身体开始发抖：“我……我和她吵架时，她抓了我的胳膊，可能沾到了皮屑；短发说不定是之前见面时掉的；耳钉……耳钉是我的，但我早就弄丢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现场。”

　　他的辩解漏洞百出，但林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让宋瑾继续审讯，自己回到办公室，重新梳理现场勘查记录。突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现场发现的男士耳钉上，除了陈哲的指纹，还有另一个陌生的指纹；而且，陈哲鞋底的红色油漆是哑光的，但现场鞋印里的红色油漆是亮光的——明显不是同一种油漆。

　　“宋瑾，你快出来！”林筱立刻冲进审讯室，“陈哲鞋底的油漆是哑光的，现场鞋印里的是亮光的，而且耳钉上有陌生指纹，凶手可能不是陈哲！”

　　宋瑾愣了一下，立刻暂停审讯。两人回到办公室，重新查看现场照片和证物检测报告。宋瑾突然指着照片里的红色油漆：“我知道了！哑光油漆一般用于家具，亮光油漆常用于汽车喷漆。我们之前在陈哲住处看到的家具都是旧的，没刷过新漆，他鞋底的哑光油漆可能是从别处沾到的；而现场鞋印里的亮光油漆，说不定是从汽车修理厂或者喷漆店沾到的！”

　　林筱立刻联系技术队，让他们重新检测耳钉上的陌生指纹，同时排查江城市所有的汽车修理厂和喷漆店，寻找近期使用过亮光红色油漆的店铺。

　　第二天一早，技术队传来消息：耳钉上的陌生指纹，和数据库里一个叫赵凯的男人匹配上了。赵凯，男，二十八岁，有盗窃前科，三年前因为盗窃汽车零件被判了两年，现在在城西的“诚信汽修厂”工作——而这家汽修厂，就在和园小区附近，最近正好在给一辆红色轿车喷漆，用的就是亮光红色油漆！

　　林筱和宋瑾立刻驱车赶往诚信汽修厂。汽修厂的院子里停着几辆待修的汽车，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正蹲在一辆红色轿车旁喷漆，正是赵凯。

　　“赵凯，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林筱亮出警官证。

　　赵凯看到警察，手里的喷漆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宋瑾眼疾手快，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带回支队后，赵凯很快就交代了罪行。原来，他早就注意到周雨经常独自回家，一直心怀不轨。案发当晚，他在和园小区后门的绿化带里躲着，准备伺机抢劫。正好看到周雨和陈哲吵架，陈哲走后，周雨坐在灌木丛里哭，他就趁机冲上去，捂住周雨的嘴，将她□□。事后，周雨说要报警，他害怕被抓，就用周雨的连衣裙腰带勒死了她，慌乱中掉了耳钉，鞋印也留在了现场。

　　而陈哲鞋底的哑光油漆，是前几天帮朋友搬家具时沾到的，和案件无关。他之所以跑，是因为害怕被当成凶手，加上和周雨吵架时确实推过她，担心说不清楚。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林筱和宋瑾走出审讯室时，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林筱抬起手腕，看了看父亲留下的机械表，表盘显示六点零二分——比标准时间快两分钟，就像她和宋瑾永远比别人多一分细心，多一分坚持，才能在错综复杂的线索里，找到通往真相的路。

　　“终于结束了。”宋瑾揉了揉疲惫的眼睛，递给林筱一瓶冰镇可乐，“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波折，差点冤枉了陈哲。”

　　林筱接过可乐，拉开拉环，气泡“滋滋”地冒出来：“所以说，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不管凶手多狡猾，总会留下痕迹，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痕迹找出来，还受害者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