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相生》砚北生花

46、风止意难平

　　雨势渐大，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闻律修站在餐厅门口，眉宇间压着沉沉的冷意。门童被他周身的气场震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回忆着，指向街道的某个方向。

　　“那位小姐……往那边去了。”

　　他记得温妤。

　　她离开时，裙摆上还沾着游乐场的亮片，发髻微乱，像一只仓皇逃走的花蝴蝶。

　　闻律修没说话，只是抬步朝那个方向走去，苏念柔紧随其后。

　　陆彧慢悠悠地跟上来，手里撑着一把黑伞：“老闻，今晚这顿饭，可真是吃得精彩。”

　　闻律修没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

　　街道的另一头，温妤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睫毛膏晕开，在眼下拖出两道狼狈的黑色痕迹。

　　她的手机已经关机，游乐园的手环也被她扯断扔进了垃圾桶，此刻的她，像是彻底切断了与那个世界的联系。

　　“陆沉霄，你说过我是你的小玫瑰……”

　　“可玫瑰终究会枯萎，而你，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闻律修沿着门童指的方向一路寻找，目光扫过每一个街角。

　　苏念柔焦急地拨着温妤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温温，你到底在哪……”

　　而就在某个巷口的转角，闻律修的脚步突然停住。

　　地上躺着一枚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发卡，正是温妤今天别在发髻上的那枚。

　　他弯腰捡起，指腹擦过上面残留的温度，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雨幕中，三个人的身影在城市的霓虹下显得格外渺小。

　　而温妤，已经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路灯下凝成细碎的光点，又无声地砸进潮湿的地面。

　　温妤蜷缩在街角，双臂环抱着膝盖，像是要把自己揉进阴影里，她的睫毛膏早已晕开，在苍白的脸颊上拖出两道蜿蜒的黑色痕迹，像被雨水冲垮的堤坝，溃不成军。

　　裙摆上的亮片早已黯淡，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瘦削的脊背，肩胛骨的轮廓在单薄的衣料下微微颤抖，像一只折了翅的蝴蝶，再也飞不起来。

　　眼泪无声地坠落，混着雨水滑进嘴角，咸涩得像是吞下了整片海。

　　她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

　　闻律修站在几步之外，黑伞下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而她却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流浪猫，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晕。

　　她蹲在那里，像一幅被雨水泡皱的画，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苏念柔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喉咙里哽着酸涩的呜咽，刚要冲过去，就被陆彧一把拽住手腕。

　　“别过去。”他低声道，声音罕见地沉了下来，“让老闻自己处理。”

　　闻律修撑着黑伞，一步步走到温妤面前，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水涡。

　　他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她浑身湿透，睫毛膏晕染成狼狈的痕迹，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像一只被暴雨淋透无家可归的猫。

　　他伸手，指腹轻轻蹭过她眼下晕开的黑色痕迹，嗓音低沉：“真丑。”

　　可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一点一点替她擦掉那些狼狈的痕迹。

　　温妤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擦不完。她看着他，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你也不要我了吗。”

　　闻律修胸口狠狠一揪，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疼得他呼吸都滞了一瞬。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拽进怀里，黑伞倾斜，彻底遮住她单薄的身躯。

　　“没有不要你。”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一字一句砸在她耳边：“温妤，我带你回家。”

　　雨幕中，他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而她终于在他怀里，崩溃地哭出声来。

　　浴缸里的水雾氤氲，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闻律修的手指穿过温妤湿透的发丝，替她解开裙子的系带，布料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坠在地上，像一团被遗弃的茧。

　　他动作很轻。

　　他想，他今天演得太过了。

　　林芮安的刻薄，他的视而不见，甚至故意对林灵展现的亲昵……像一场拙劣的舞台剧，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想证明温妤的在意，还是想测试自己的底线。

　　热水漫过她的脚踝、膝盖，最后停在锁骨下方，她的皮肤被烫得微微发红，却依然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

　　温妤忽然抬头，红肿的眼睛直直望向他。

　　然后，她拽住他的领带，吻了上去。

　　这个吻毫无技巧，甚至称得上粗暴。她的牙齿磕到他的唇，舌尖带着咸涩的泪水和雨水的气息。

　　如果语言已经失效，至少身体还能被记住。

　　他的手掌贴在她腰际的温度，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他唇齿间残留的红酒气息……这些触觉的碎片，能暂时填满她胸腔里那个巨大的空洞。

　　至少此刻，他还愿意触碰她。

　　闻律修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她湿漉漉的发间，他加深了这个吻，却在她试图解开他衬衫纽扣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闻律感受到她在发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正在她体内崩塌。他太熟悉这种绝望的感觉，就像当年母亲在知道父亲出轨后，深夜穿着真丝睡衣敲开他房门时的表情。

　　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温妤，看着我。”

　　浴室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水龙头没关紧，一滴水珠悬在边缘，将落未落。

　　他的吻落下来时，温妤闭上了眼睛。

　　热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却让触觉变得更加敏锐，他的手掌贴在她腰际，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湿滑的皮肤，像在确认她的存在。

　　她颤抖着去解他的衬衫纽扣，指尖发冷，动作笨拙，纽扣的缝隙间露出他紧绷的胸膛。

　　她需要这种灼烧感。

　　闻律修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浴缸边缘，瓷砖冰凉，他的身体却滚烫，两种极端的温度同时烙印在她背上，让她忍不住战栗。

　　他的唇贴在她耳畔，呼吸灼热：“温妤，睁开眼。”

　　她摇头，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不肯看他。

　　她怕一睁眼，就会看到他眼里的怜悯。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浴室的灯光刺眼，他的瞳孔却比夜色更暗，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看着我。”他哑声命令，“看清楚，现在是谁在要你。”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吻得又深又重，像是要把她肺里的空气都掠夺干净。她的呼吸乱了，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他的肩膀。

　　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却更加凶狠地咬住她的唇。

　　血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铁锈般的腥甜，混着热水的蒸汽，让她头晕目眩。

　　她终于睁开了眼。

　　镜子里，他们的身影交叠，水雾在玻璃上凝结成水滴，缓缓滑落，像谁的眼泪。

　　后来，温妤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浴室到了卧室。

　　床单是冷的，但他的掌心滚烫，一寸寸抚过她的皮肤，像在确认某种所有权。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视线模糊，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

　　闻律修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相缠，按在枕边。他的呼吸粗重，汗水从额角滑落。

　　“温妤，”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记住今晚。”

　　她恍惚地点头，指甲在他背上留下几道红痕。

　　她当然会记住。

　　这一晚之后，她再也不是那个等着被拯救的、怯懦的温妤。

　　天快亮时，温妤从短暂的昏沉中醒来。

　　闻律修的手臂横在她腰间，沉甸甸的，像一道枷锁，又像一种承诺。

　　她轻轻挪开，赤脚踩在地板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男人。

　　对温妤来说，这一晚，是结束，也是开始。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来时，闻律修听见了浴室的水声。

　　他半靠在床头，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的触感，昨晚她骑在他腰上时，那些湿漉漉的黑发垂下来，扫过他胸膛的痒意。

　　她居然会主动。

　　这个认知让他喉结滚动，莫名想笑。

　　温妤向来是克制的、隐忍的，连哭都习惯咬着唇不出声。可昨晚她却像变了个人，指尖掐着他的肩膀，腰肢摆动时带着生涩却固执的节奏，甚至在他想翻身掌控时，用泛红的眼眶瞪他：“别动。”

　　多新鲜。

　　闻律修摸过床头的烟盒，咬住一根却没点燃。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小宠物想当主人？那就让她当。

　　反正缰绳始终攥在他手里，她咬人的力道越重，脖颈上的项圈只会勒得越紧。

　　玻璃门拉开一道缝，热气裹着雪松沐浴露的味道涌出来。温妤赤脚踩在地毯上，发梢还滴着水，锁骨处是他昨晚留下的咬痕。

　　闻律修朝她伸手：“过来。”

　　她站着没动，睫毛上沾着水珠，眼神却不再闪躲。

　　啧，学会反抗了。

　　他索性掀开被子走过去，扯过毛巾包住她滴水的发尾。动作看似温柔，实则指腹重重碾过她后颈，那是他昨晚反复噬咬过的地方。

　　温妤疼得一颤，却仰头看他：“闻律修。”

　　依旧是连名带姓。

　　他眯起眼，忽然笑了。

　　看啊，被雨淋湿的小野猫炸着毛，以为挠几道血痕就能当老虎。

　　于是他低头吻她湿漉漉的眼皮，语气像哄闹脾气的猫：“乖，给你做早餐。”

　　转身时却想：多宠她一些又何妨？横竖逃不出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