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不合時怡

18、意外替补

　　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刚响，星茗和昱宁就被体育委员陈浩“押”到了操场练接力。两个人倒不是抗拒练习，纯粹是互相看不顺眼，谁也不想跟对方一块儿练。最后还是陈浩搬出如麦当救兵，两人才勉强偃旗息鼓，不情不愿地跟了过来。
　　操场上人影幢幢，差不多都是为了运动会临时抱佛脚的。陈浩他们等了小十分钟，才抢到一条跑道。
　　但很快，如麦就觉得跟着这四个“活宝”出来是个错误，这几个蠢货正为了谁跑第一棒和最后一棒吵得不可开交。
　　吴子谦：“第一棒我来。”
　　陈浩：“就你那启动速度？我好歹是体育委员，我来。”
　　昱宁：“得了吧，你俩速度加起来还没我快，别拖后腿。”
　　星茗故意拖长了调子：“哟～好大的口气哦～”
　　昱宁一个我眼神扫过去：“看来我前面还说错了，不应该撕烂你的嘴，应该缝起来。”
　　星茗梗着脖子：“呵，你会缝吗？”
　　昱宁：“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陈浩看热闹不嫌事大：“哇塞要打起来了？”
　　昱宁眼神都没动，冷冷道：“再拱火下一个巴掌就甩你脸上。”
　　“停！” 如麦被他们吵得头疼，她扶着额角，一脸“你们没救了”的表情，“动动脑子行不行？第一棒和最后一棒是随便谁都能上的吗？”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昱宁和星茗，“还有你们两个，再吵一句，明天开始都别跟我说话。”
　　星茗委屈地扁嘴：“明明是她先……”
　　如麦一个眼神过去，星茗瞬间噤声。
　　“姐，那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都听你的！” 陈浩赶紧顺毛捋，挠着头一脸憨笑。
　　如麦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一棒起跑反应是最关键的，要给后面争取时间。陈浩，你反应还行，就你。第四棒要冲刺快的，昱宁你来。中间两棒，星茗、吴子谦，顺序你们自己定，但都得练好弯道技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人，“最后是交接棒。4x100，接棒的手掌心向后，传棒的人从下往上递。动作我待会儿演示。听明白了？”
　　四个人齐刷刷看着她，嘴巴微张，一脸震惊。
　　陈浩率先回神，结结巴巴：“姐……你一个平时连跑操都不参加的人，怎么懂这么多？”
　　如麦面无表情：“因为每年运动会都能看到像你们这样脑子不转弯的傻子。我不懂点，难道看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陈浩：“哇……”
　　操场昏黄的灯光将人影拉得细长，空气里弥漫着塑胶跑道被踩踏后的微热气息和少年人蓬勃的汗水味道。陈浩四人终于按如麦当头棒、昱宁压轴、星茗和吴子谦居中（经过一番剪刀石头布，最终星茗跑第二棒，吴子谦第三棒）的排兵布阵站上了起跑线。
　　“准备——” 如麦站在跑道内侧，声音不高，手里拿着秒表。
　　“跑！”
　　陈浩瞬间蹬地弹出，起跑反应确实不错，第一棒交接区前，他牢牢占据着内道优势。
　　“手！” 如麦的声音如同指令，精准地落在星茗耳边。
　　星茗在预跑区启动，掌心向后，稳稳张开。陈浩冲刺而来，手中的接力棒自下而上，干净利落地拍入星茗掌心。
　　星茗握紧接力棒，发力狂奔。弯道是她的挑战区，如麦紧盯着她的脚步：“压内线！重心低点！步”
　　星茗咬着牙，努力调整，动作虽有些僵硬，但总算没出大错，朝着第三棒吴子谦的交棒区冲去。
　　这边，昱宁已经在第四棒的位置上活动着手脚，偶尔几声压抑的轻咳暴露了她感冒未愈的状态。如麦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唇色上短暂停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星茗与吴子谦的交接就不那么顺利了。星茗冲得太猛，吴子谦启动稍慢，棒递过来时，吴子谦的手慌乱中没能准确接住。
　　“卧槽！” 接力棒“啪嗒”掉在地上。
　　“你行不行啊！”
　　“是你跑歪了！” 吴子谦慌忙捡棒。
　　“都闭嘴！捡起来，重新练交接！” 如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星茗，控制速度，注意递棒角度。吴子谦，预跑启动要果断，眼睛给我看手。”
　　昱宁在一旁看着这场混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不知是嘲讽还是觉得无趣。她轻轻咳了两声，抬手掩了下嘴。星茗恰好看到她这细微的表情，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他妈笑什么！有本事你来接第三棒试试？”
　　昱宁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带着感冒特有的沙哑和冷感：“我跑我的最后一棒就够了。不像某些人，连接力棒都拿不稳。” 她还刻意加重了“拿不稳”三个字。
　　“你！” 星茗气结。
　　“还吵？” 如麦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水浇头，星茗瞬间噤声，只狠狠瞪了昱宁一眼。昱宁则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望向跑道尽头漆黑的夜空。
　　在如麦铁腕监督下，又练了两次交接，总算有了点模样。吴子谦成功把棒递到了昱宁手里。
　　第四棒启动。
　　昱宁接棒的瞬间，身体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她的跑姿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并不像陈浩那样充满爆发性的力量，却异常流畅高效，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最优的落点上，速度在无声无息中急剧提升。她冲过终点时，如麦掐了下秒表，陈浩在一边眼睛都瞪圆了：“卧槽…宁姐你这速度……”
　　如麦看着秒表上的数字，也有些意外，昱宁的速度确实远超她的预估，而且跑动中那份冷静和高效，完全不像是普通高中生能达到的水平。只是她跑完后扶着膝盖喘息的样子，以及那明显压抑不住的咳嗽声，让如麦刚刚升起的一点赞赏瞬间被忧虑取代。
　　“还行。” 昱宁直起身，气息还有些急促，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评价了一句自己的表现。
　　“什么叫还行！宁姐你深藏不露啊！” 陈浩兴奋地凑过去。
　　如麦没理会他们的议论，走到昱宁面前，语气是惯常的冷静：“你感冒没好，刚才冲刺太猛了。休息五分钟，喝点水。” 她顺手把自己的保温杯递了过去，动作自然，仿佛只是传递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
　　昱宁看着递到眼前的保温杯，愣了一下。杯身还带着如麦掌心的微温。她抬眼看向如麦，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淡然。昱宁沉默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了杯子，拧开盖子，小口地喝了几口温水。微温的水流滑过干涩发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绪。
　　就在这时，操场弯道处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和骚动。
　　“怎么了？”
　　“有人摔倒了！”
　　“好像是唐晚舟！”
　　“天哪，脚踝！肿起来了！”
　　陈浩第一个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那边跑：“我去看看！”
　　如麦的心也沉了一下。星茗和吴子谦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担忧。昱宁握着保温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投向弯道那个倒下的身影，眼神幽深难辨。
　　没一会儿，陈浩就脸色发白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是唐晚舟！练3000米的时候，在弯道那儿把脚给崴了！肿得老高！校医刚过来，说肯定上不了场了！”
　　“啊？！” 星茗惊呼出声，“明天就比赛了！那3000米怎么办？”
　　“问题就在这儿！” 陈浩急得直跳脚，“我刚问了一圈，班上根本没人愿意替补！3000米啊，谁吃得消跑？孙玥她有跳高决赛冲突，其他女生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
　　空气变得凝重，3000米是耐力项目，临时找人顶上，无异于强人所难。大家都沉默了，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如麦。
　　如麦眉头紧锁。唐晚舟受伤缺席，项目空悬，确实棘手。她脑中飞快地权衡着可能的人选和解决方案，但短时间内要找一个能跑完且有希望拿点分数的替补，谈何容易？
　　“要不…弃赛吧。”吴子谦弱弱开口。
　　星茗附和：“我也觉得…不能强迫人上啊，万一来个没经验的，会出人命的吧。再说如果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们班女生肯定没有能坚持下来的…中途弃赛更丢脸了…”
　　“我替她去。”
　　众人愕然转头。说话的是昱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 星茗怀疑地上下打量她，“3000米可不是闹着玩的！”
　　昱宁没理星茗，只是看着陈浩：“名单给我，我填名字。”
　　“等等！” 如麦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昱宁的手腕，动作又快又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昱宁似乎没料到，手腕被抓住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如麦盯着她，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和严厉，眉头拧得更紧：“你逞什么能？你感冒还没好透，嗓子都还哑着，明天怎么跑3000米？不要命了？”
　　昱宁的目光落在如麦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表情。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迎上如麦审视的目光：
　　“至少我能跑完。总比弃权强，不是吗？”
　　陈浩看着如麦紧抓着昱宁手腕的手，又看看昱宁苍白却倔强的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行……行吧。”陈浩最终艰难地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报名表，“名单在温老师那儿，得找她签字确认更换。宁姐，你…你真能行？”
　　“嗯。”昱宁应了一声，目光转向如麦，示意她可以松手了。
　　如麦感觉到昱宁手腕的微凉和似乎比常人更细的骨感。她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和更深的不赞同，缓缓松开了手指。那截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很快又消退了。
　　“我带她去办公室找温老师。”如麦的声音恢复了冷静，“陈浩，你们继续练交接棒，尤其是星茗和吴子谦，再练十次，不准出错。”
　　“啊？！十次？！”星茗哀嚎。
　　“十五次。”如麦眼皮都没抬，转身就朝教学楼走去。
　　“不要啊诡秘！！”
　　昱宁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喧闹的操场，走向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夜风吹过，带着凉意，昱宁忍不住又低咳了两声。如麦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并未回头。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光。如麦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温书意温和的声音：“请进。”
　　温书意正伏案批改作业，看到她们进来，有些意外：“如麦？昱宁？有事吗？”
　　“温老师，”如麦开门见山，“唐晚舟刚刚练习把脚踝扭伤了，校医说她明天不能参加3000米比赛了。班上……没有其他女生愿意替补。”她顿了一下，侧身让出半步，目光落在昱宁身上，“昱宁说她愿意顶上。”
　　温书意放下笔，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关切，先是看向如麦，确认唐晚舟伤势如何，然后才仔细地看向昱宁：“你确定吗？3000米对体力和意志力要求都很高，临时顶上压力会非常大。”
　　“我确定，”昱宁的声音带着点感冒的沙哑，但语气坚定，“我能跑完。”
　　温书意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声音的异常，眉头微蹙：“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嗯，有点。”昱宁简单地回答。
　　“只是有点？”温书意的语气更严肃了些，她站起身，走到昱宁面前，离得近了些，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她的脸色，“脸色也不太好。发烧了吗？”她说着，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昱宁的额头试温。
　　这个动作很自然，带着师长真切的关心。昱宁的身体在温书意的手背触碰到额头的瞬间，再次出现了那种细微的僵硬，但她没有躲闪，只是垂下了眼帘：“没有发烧，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不碍事。”
　　温书意收回手，昱宁确实没发烧，但略显苍白的唇色和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骗不了人。她叹了口气，目光在昱宁和如麦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落在如麦身上，带着一丝询问，似乎是想让如麦劝说昱宁放弃：“如麦，你也知道她感冒了？这状态跑3000米……”
　　温书意的话音未落，办公室虚掩的门外，一个刻意压低却因为激动而拔高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昱宁感冒了？！如麦咋知道的？啥时候的事儿？卧槽，不会是她上周五晚上跟我说回宿舍拿笔记，实际上是照顾她去了？！我还是不是她的嫡长闺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瞒着我！”
　　门内瞬间一片死寂。
　　温书意愕然地看向门口，又看看如麦。
　　昱宁憋笑憋的肩膀一颤一颤。
　　如麦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她现在想掐死星茗。
　　刚才在温书意问出那句“你也知道她感冒了”的时候，她怎么就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现在好了，被星茗这个顺风耳听了个一字不落。
　　她甚至能想象出门外星茗扒着门缝、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样子。
　　如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维持住那副冰山表情。
　　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冷静，转向温书意，完全无视了门外还在小声控诉“嫡长闺地位不保”的星茗，也刻意忽略了身边那道如有实质的探究目光，用最公事公办、最波澜不惊的语气对温书意说：“温老师，情况就是这样。昱宁坚持参赛，也确认身体状况可以承担。更换名单需要您签字确认。”
　　温书意看着如麦强装镇定却隐隐透着一丝“毁灭吧”气息的脸，再看看旁边昱宁那若有所思、甚至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极快消失的弧度的样子，又瞥了一眼紧闭的门（门外似乎消停了点？），最终，她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闺蜜危机”，拿起笔，在报名表上签下了名字。
　　“好吧，昱宁，既然你坚持，老师尊重你的决定。但一定要量力而行，安全第一，成绩不重要，明白吗？如果比赛过程中有任何不适，立刻停下，不要硬撑。” 温书意把签好字的表格递给如麦，郑重地叮嘱昱宁。
　　“嗯。”
　　如麦接过表格，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口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谢谢老师，我们走了。” 说完，转身拉开办公室门，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门外，正扒着门偷听的星茗差点一头栽进来，对上如麦那张冷得能掉冰渣的脸，瞬间把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只剩下一个心虚又充满求知欲的干笑：“嘿嘿……”
　　如麦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越过她，大步流星地朝楼梯口走去。
　　星茗缩了缩脖子，看向随后走出来的昱宁，眼神更加复杂了。
　　昱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光追随着如麦几乎要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停顿了一秒，然后才迈步跟上。
　　星茗站在原地，看看前面那个快气炸的背影，又看看后面那个清清冷冷的影子，挠了挠头，小声嘟囔：“完了完了……嫡长闺地位真的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