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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第四十一章 温柔乡(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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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朵再三向高崇武强调手持毒匕首的李疾霆的危险性,虽然这把刀就是她与勤王商量过后,一致同意转交给李疾霆的。高崇武和被安排在韦王府的岗哨闻言相视而笑:“娘子放心吧。除了玄铁旧部的精锐,无人能够绕过我们接近韦王三尺之内。若是暗哨旧部被三殿下的毒刀所伤,那实在是伤患自己的问题了。欠练!”武朵哭笑不得,嗔怪地白了满嘴跑火车的玄铁军旧部一眼,也不再多言。
 令人欣慰的是,李疾霆最终并没有用这把刀子使出什么幺蛾子。未出几日,便来人汇报三皇子将其扔至眼不见心不烦的角落,刚好是三公主得知韦王府收回、他们打算将李疾霆转移出宫的那天。
 “高诚辉!”武朵准备妥当,还没来得及找到目标,高崇武就一个大嗓门叫走了小女武将:“勤王跟你说什么来着?别吃了!走了。”在点心桌旁无所事事的高懿懿被吓了一跳,噎着满嘴吃食,狠狠瞪了高崇武一眼,才蹦蹦跳跳地跟了出去。武朵有些疑惑,正欲询问,高懿懿见到她便含糊不清地抢答:“今日公主派车来接。”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门去。
 马车优哉游哉地行驶在皇宫空地,朝着韦王府去。她罕少经过这条路径,武朵一路好奇看着。还没走出多远,武朵撩起帘子,探头向公主的内官好奇询问:“诶?这是哪?”宫殿外墙装饰都差不多,但武朵认不出来却莫名感到有些熟悉。内官闻言抬头一瞧,微笑道:“回娘子的话,此殿供大皇子居住。”武朵闻言一愣,定睛细瞧,果然发现端倪:那岗哨的模样,可不是很熟悉嘛。
 那哨岗看见她们,也是脸色一变。“这不是搞绑架的那位大兄弟嘛?”武朵躲回了轿厢之内。头顶大包已经完全消炎了的年轻将领十分不爽,一等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他就叫人换岗,自己回到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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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王府,空置封闭……至少本该如此。
 “你怎穿着大礼服啊?”勤王头一个赶到,对随后到场的元伯疑惑发问。礼部元郎中尴尬地拢了拢夸张下摆,随口揭过:“今儿有活动。”李绍云也就是好奇一问,并未追究,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他配合地点点头:“挺好,被人看见了还得以为你是来给老三超度的。”来时全程紧张兮兮、生怕被人看到的元郎中立刻送还给他一记白眼。
 由于立储传闻过后宫中氛围紧张,勤王和公主皆把大部分的守卫、侍从撤去,又临时决定提前转移,所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李疾霆虽然认命,但坚决不肯让勤王和元郎中插手帮他梳整。三公主一人忙不过来,好在武朵很快便抵达。
 “高司马呢?”三公主走出里屋迎接武朵,看向勤王身边那位翩翩公子,只觉对方在这种体力活居多的场合下不太顶用。勤王回应说,派去干别的了。
 “派去作甚?”
 “你说呢?”李绍云接得很快,没好气道。
 公主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噢!”心领神会,嘴角渐起一个不言而喻的弧度。勤王撇过脸去,拒绝接受她的无声美言。另一侧的元郎中好奇看他。李绍云用口型言简意赅地解释:“诚辉跟他一起。”于是元伯也反应过来。勤王转回来看到瞪大眼睛、十分蒙圈的武朵,叹了口气后,嘴上耐心地告知三公主:“放心吧,没人比他俩更适合煞风景了。”武朵闻言最后一个反应过来。
 里屋。武朵配合三公主把依旧憔悴的三皇子扶起换衣。李疾霆皱眉自闭了一会儿,话又渐渐密了起来。他对转移到元府的安排多角度多轮次地提出质疑。虽然没有明说,但武朵和公主都听得出来,他开始紧张了。毕竟,他开始就是因为想对元伯落井下石才惨遭毒手的。武朵则突然明白为何勤王在这时候把高崇武和高懿懿安排走了。对韦王的处理,勤王府内部大概分成三派:支持留下三皇子性命的勤王,更倾向于斩草除根的两高,以及……没有发表意见的元伯。那一直未动声色的元伯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武朵边撑起三皇子的胳膊,边兀自沉思着。脑海中,上朝前元伯对她无奈一笑:“依斐,呵,我觉得他能妨碍到的人不会是我,所以既然你俩已经决定,我不会违背你们的意思,放心吧。”这算不算是某种承诺。
 “现在你决定把我送进虎口了,”李疾霆偏过头来,在她耳边阴阳怪气道,“感觉越来越顺手了是不?”
 “……”武朵动作一顿。在她出言之前,三公主先忍无可忍地捶了李疾霆一记:“没完了是吧?”
 不等昭容家俩炸药包再被怒火点燃,武朵深吸一口气,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公主殿下,你平时在府里也这样吧。”
 李疾霆和李昭宁都愣愣看向她。武朵把李疾霆安置在床边后,松开对方,自己撤到一旁接续上手里的工作,抬眼看了公主一眼,轻松笑道:“皇外孙们可是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李疾霆无言皱眉。而三公主不好意思地笑笑,边整理行李边说:“是,麒儿、麟儿都比较像我,没一个像他们父亲。其实要是像他一点也好……尤其是下巴。”武朵闻言好奇抬头:“先藩王长相不错?”她没想到一心回京的公主居然对先夫还有此等评价。公主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这一点不得不说,还真是有点看头。”
 “那殿下怎么……”武朵停下手,八卦起来。三公主笑笑,娇嗔先藩王的年纪都能当她爹了,随后又补充道,自己受不了党项部落的环境。武朵又想到:“可现在坊间都传九公主殿下开心得很,都乐不思蜀了。”三公主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喽。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倒是都把李疾霆造成的不快通通抛之脑后了。这令三皇子非常郁闷。但是每每插话,对面两人只是礼貌停顿一下,然后就顺着他提的话茬继续扯些没营养也没冲突的家常便饭。就是没人跟他对吵。
 “本宫长得多像父皇啊,”难得有武朵这个能放心私话的教书女师,三公主越聊越起劲儿,“我跟威远都是,这可是公认的,宫里头一份。”武朵为公主格外简单的自豪而放松轻笑。三公主系好布袋,拍了拍手,叉腰欣赏一番自己的战果,很有成就感。她又想到:“武朵,他们都说儿子像叔,真的假的?唉,怪不得我家那俩成天干架。像威远干什么呢?要是随我多好。”李疾霆闻言惊愕得差点没把俩眼珠子瞪出来,他为这个对自己性格毫无自知之明的同胞姐姐倍感无语,嫌弃得直翻白眼。武朵忍得辛苦,最后干脆背对他们,蹲到地上扶额抖肩。
 三公主先净了手出来坐坐,立刻拉着勤王聊回近日来最关键的话题。
 “四位皇子的话……”她首先想到,“五弟六弟什么反应?”李绍云轻抿茶水,沉稳分析:“我想他俩至少可以保持住以往的中立态度,不必太过担心。”三公主闻言点头:“那就看父皇的老臣们了。”如今勤王府吞并三皇子遗留文官势力,加之自身本就武运亨通,可谓文武兼并,当能与祁王-贵妃一派分庭抗礼。只是想要斩获那独一无二的太子身份,光是平分秋色远远不够,勤王还得有压制住四皇子的资本。如今朝中众臣大都暗投各府、形成如此局面,勤王能够争取也必须争取的就是以往秉持和圣人一致的端水原则的“太子党”或者叫“圣人党”。想必祁王李吉鸢也在着手拉拢这些老臣,就看他俩谁更胜一筹。
 圣人近臣皆是尚书、大将军、三公这类大员,一人之力便足以倾转局势。他们就像是刚刚被发现公开的一片蓝海,对之前仅在小河小溪里相互打闹过的皇子们来说,无异于惊涛骇浪。恐怖,神秘,令人无限想往。
 从与老臣的关系上来讲,勤王的情况并不乐观。一来,祁王是贵妃之子,常年在京与众臣热络熟悉,出身也好、情商也罢,都不容小觑。二来,勤王一路从行宫突出重围,再从西北打回长安,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襁褓儿童恐怕也十分熟悉“二马将军野心勃勃”的生动故事。于忠君顽固的老派们看来,李绍云简直是叛逆觊觎的代名词。“唉,”三公主思及此处,心中轻叹,“名声本没有用……”
 “……可对准太子来说,”李绍云仿佛知晓她的心思,自言自语般地接上,“名声可是个要命的好东西啊。”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地意识到斗争阶段性变化对夺嫡皇子本身的要求也产生的巨变。
 三公主问他可有妙计化解如此局面。李绍云轻轻摇头,然后又点上一点。在三公主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勤王思忖道:“你还别说。本来没有,不过武朵倒是给了我一丝灵感……”于是三公主歪头静候那个灵感。半天不见勤王反应,陇西藩王妃的火爆脾气立刻上头,她伸手越过桌案,“啪”地一声把勤王拍醒:“你倒是说啊?”
 李绍云不明所以地就在肩膀挨了一下,表情颇为茫然无辜,闻言才反应过来。“瞧瞧你这什么脾气?”勤王没好气地回怼,然后自己揉着膀子,老实解释,“在拉拢老臣这件事上,劣势就是劣势,老四机智的时候也是尤为机智,恐怕再难抓他的把柄,所以我确实没什么可回旋的余地。不过,如果跳出这个框架,我也未必什么都做不了。”
 “上回为救上官刺史,我本以为又要同圣人大吵一架,再来个暴力冲突啥的。武朵三言两语就揉化了我和圣人对此的矛盾。”李绍云面向三公主,像求证又像是灌输似的盯着她道,“真管用得嘞!”三公主不知晓这些弯弯绕,只觉得勤王此刻这副不明觉厉的便宜样子相当可爱,不由得笑了。
 “老臣有老臣的选择……”李绍云专注在自己的思绪上,沉吟道,“但最终还是要圣人裁夺决定。”三公主收了笑,明白过来。勤王这回反倒不再“曲线救国”了。
 “我这名声到底从哪、是谁传出来的,父皇他自己心里想必也清楚。”李绍云想起当年在陇西被无情抛弃时的过往,神色又暗了下去。这时彻底完工的武朵也走出里屋,三公主眼瞅着勤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程度又明亮了起来。武朵余光看他们在这边聊天,便没计划打扰,边走边向元伯确认转移三皇子出宫的事情是否安排妥当。忙碌的两人快步低语,配合默契。两人便已形成高效而有序的一个整体。
 “我想,”李绍云突然轻声开口,打断了三公主的走神,“比起声名如何,圣人自有他的判断。”
 三公主思索一番,征求更为妥帖的信服理由:“你觉得父皇……比起四弟,更中意你?”勤王已经站起来了,准备配合门外二人的操作。“没有。”他闻言摇摇头,但是十分自信地转回来对三公主笑道,“但我觉得父皇……比起我,并没有更中意老四。”
 “我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李绍云边走边说,“李吉鸢清不清楚我不知道,但我十分清楚他的处境。即便是有贵妃的情意在顶,他依旧和我完全没有任何两样。”
 李昭宁坐在原地,没有回应。她不知道勤王是怎么如此轻松无谓地将此直白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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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唰……”随着一声声刀刃划过的细微声响,乌黑的须绒轻飘飘地落于地上。
 平时耍枪挥剑的白须将领正躬身捏着小巧的剃刀为大皇子修剪仪容。年轻将领避开他们,站在一边。等李业成睁开眼,哼声向他示意,他立刻沉声汇报,等候差遣。李业成但笑不语。
 “好了,殿下。”白须将领擦净大皇子的面庞,撤到一边。李业成起身摘下遮布,低头拍打掉身上沾到的碎发。年轻将领很有眼力见地拿来桌上的镜子,绕到大皇子面前举着。李业成缓缓立正。镜中的身影却随着年轻将士的手猛地一颤,而后稳定下来,并因他的走近而逐渐清晰。
 李业成兀自凝视了一会儿,不得什么门道,于是抬头看向镜后二人,问道:“怎样?”
 白须将领表现还好,毕竟在最后擦拭之时就已经受过冲击了。而年轻将士激动得无以复加,整个人都因为雀跃和紧张而僵硬了,面上由于惊讶欣喜而显得尤其呆萌。
 “……”年轻将士嘴张了又张。
 白须将领深吸一口气,倍感欣慰地按捺下自己的情绪,低下头郑重行礼:“极好,殿下。”
 “极好,殿下。”年轻将领捏着镜子,也飞快地行礼接上。除了重复父亲的评价,他一时间难以言明自己的感受。他想说:
 【恍若穿越寰宇,降临于那不朽的昨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