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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爸爸是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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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晒屁股了,小懒虫起床了。”大早陈明之敲了几次陈逢房门,没得到回应
“小逢,今天早餐吃土豆饼好不好?”还是没人回答:“小逢,小懒虫,起床了。”
陈明之本以为陈逢是在赖床,可连续敲门喊了许多声,也没听见丝毫反应,平常陈逢即便赖床,也不会完全像今天这样不发出声响。
“小逢,听见爸爸说话了吗?小逢?”
陈明之再没犹豫,直接撞开门。
被子掉在地上,陈逢缩在床中间小小一团,床单上有若隐若现潮湿痕迹,脸颊的通红,听见陈明之的声音,眼睛半睁不睁的。
陈逢费力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个人影,撑起上身去够,向陈明之伸手,哼哼唧唧:“爸爸,爸爸……”
小模样不知道烧了多久了。
陈明之摸了摸陈逢的额头,烫得厉害,赶忙将她抱出房间:“乖,爸爸先给你量体温。”陈明之哄道。
陈逢母亲唐樾生陈逢时羊水栓塞去世,陈逢从小没吃过母乳,或许是这个缘故,从小身体就比别的小朋友弱些。
陈逢生病时娇气得很,不肯让陈明之量体温,“冰,不舒服。”
“小逢乖,一会儿就好。”陈明之禁锢住陈逢四肢,不让她乱动,量体温的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陈明之急得满头冒汗。
三十八度五。
陈逢脸颊两坨红一直没褪下去,呼出来的气都是暖烘烘的,陈明之圈着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自责没照顾好她。
“小逢,来吃药,吃完药就不难受了。”陈明之喂陈逢吃药。
“不想吃药。”陈逢脑子不大清醒,听见“药”这个字下意识抗拒,“不吃药!”她来了脾气,葱白的小腿乱弹:“不吃药不吃药!”
陈明之好不容易才将她安抚好:“好,不吃药,那贴个退烧贴,今天陪爸爸去上班好不好?”
陈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总算安静下来,抬手环住陈明之的脖子,拱了拱,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陈明之给幼儿园打电话替陈逢请假,接电话的是秦老师,一听陈逢生病请假,半带抱怨:“小逢倔脾气不知道像谁,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该由着她,强制送她回家的。”
陈明之听出来秦老师的画外音,听不得有人说陈逢的不是,语气顿时变得生硬:“以后我自己接送,不麻烦您了!”
电话那边秦老师听出来陈明之生气,急急解释,陈明之没听,“啪”一声挂断电话,斯文秀气的脸上爬了红,是气的。
陈明之很少请秦老师送陈逢回家,几次他来不及接,都是秦老师主动提出送陈逢。
陈明之不是没看出秦老师对他有意思,但她既没挑明,陈明之也就没好直接拒绝。
最重要的是陈逢很喜欢秦老师,陈明之不想因为他让秦老师疏远陈逢,只能故作不知,保持距离。
他没想到,秦老师开口不是关心陈逢病得如何,而是撇清关系,甚至隐隐责怪陈逢不领情。
陈明之肩膀微微颤抖,头微微垂下,和陈逢的额相抵,揽她揽得更紧了。陈逢不舒服哼唧两声挣扎了下,陈明之当即松开。
到医院先做了个检查,儿科医生说是夏末天气变化快,小孩子受了凉,这个季节很正常,不用太担心。
虽知道大概是这个原因,但只有检查报告出来,陈明之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谢谢。”陈明之向同事道谢。
“客气。对了,之前你问我医院附近开的那家幼儿园什么时候开业,是要给小逢换过来?”同事问,“她明年上一年级了,这时候换幼儿园?”
陈明之笑笑:“看看。”
同事不再多说了,只叮嘱陈逢这两天要多喝水。
上午陈明之接诊,陈逢就睡在诊室的内部休息室里,看完病人临近中午,陈明之担心陈逢不吃不喝,特地买了她平日里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陈逢睡眼惺忪,手背贴贴额试了试温度,双颊鼓起:“爸爸,你偷偷喂我吃药了?”
她怀疑陈明之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不吃药的。
陈明之猜到陈逢醒来一定会问,哭笑不得解释:“没有吃药,挂水了。”
下一秒陈逢抱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呼了又呼,歉疚道:“对不起,都是我不乖乖吃药,害你打针了。”
陈明之气笑。
“爸爸,我是大孩子了,我自己吃。”陈明之刚拿起勺子,陈逢便接过去,自己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口齿不清。
陈明之没强求,拿餐巾纸替陈逢擦擦下巴,语气宠溺:“小花猫,吃慢点。”
“陈医生!”谢护士没敲门直接推开,满脸焦急给陈明之使眼色,欲言又止,看上去十分为难。
“谢谢阿姨,你好!爸爸,我没事了,你去忙吧。”谢护士偶尔会帮陈明之照顾陈逢,两人很熟悉。
“好,爸爸先忙,你有事情的话,去护士台让阿姨帮忙。”陈明之叮嘱,“对了,不许乱跑!外面很多坏人,专门抓小朋友知道吗?”
陈逢让陈明之逗笑,乖巧地点头:“知道了爸爸!我就待在这里等你回来。”
然而,趁陈明之出门,陈逢便悄悄跟在两人身后,将门打开了个小口子。
“怎么了?”陈明之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道。
“那位家里又来闹了,老太太和老爷子咱们好不容易劝回去的……”谢护士叹气。
“哎,这都叫什么事儿?一大家子轮番来。人带着孩子在大厅闹着呢!点名要你去见她。”
“主任说这事情医院会处理,让你别出面,咱们是走的正常程序,什么都别担心。”
谢护士嘴上这么说,眼里还是写满担忧,“主任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千万别出面。”
陈明之眉头紧蹙。
月前陈明之接诊了一个中年男性车祸患者老许,送到医院时患者内脏破裂,命悬一线。
老许车祸时护住了许过,许过惊魂未定见到陈明之哭着求陈明之救人。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警察局联系不上家属。
陈明之见许过和陈逢差不多年纪,不忍他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征求医院意见后,替患者紧急做了手术。
事后陈明之让谢护士给患者家属打电话通知,得到不是感谢而是劈头盖脸一句:“手术?那不是要花钱?没钱,谁同意动的手术找谁。”
然而患者耽搁了最佳救治时间,没挺过危险期,没了。
术后几天连面都没露的患者家属在医院门口拉起横幅,说医院不经过她同意给患者动手术,这才导致患者死亡,医院有理说不清。
陈明之昨晚一眼认出许过,更是猜到家里的玻璃是许过砸的。
陈明之问:“主任还说了什么?”
谢护士摇头,满是同情。
“我去看看。”陈明之道。
谢护士拦陈明之没来得及,紧跟在陈明之身后试图劝住他:“陈医生,你别去,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保安都没讨着好。”
陈明之个高走得快,很快将谢护士甩在身后。
两人没注意,陈逢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接诊大厅,看热闹的人群围成一个圈。
“医院杀人不讲理!还我公道!”宋惠摇旗呐喊。
“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工作人员制止宋惠,回应工作人员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宋惠一身孝服,紧接着躺在地上撒泼耍赖,工作人员脸上挂着红手印,半捂脸,眼角挂泪,气得跺脚:“泼妇!不讲理。”
“大家都来看看!无良医院未通知家属私自给病人动手术,导致病人惨死,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可怎么活?无良医院还我们老许命来!老许,老许你死得好惨啊!”
宋惠装腔作势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哽着嗓子大声哀号,自己嚎还不行,见许过冷冷站在一旁,伸手掐了他一把,低声呵斥:“狗崽子没良心,那是你爸,一滴眼泪都不掉,你是不是白眼狼!”
宋惠掐得很巧妙,刚好叠在昨天的新伤处,许过咬牙切齿,回了宋惠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宋惠不管不顾立刻向他扑过来:“狗崽子!白眼狼!”
宋惠目光狠厉,似乎许过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
众人见识过她的泼辣,没人敢上前,许过熟练抱头蜷缩,宋惠拳头打起来不解气,站起身踢。
“住手!”陈明之冲进人群中央,将许过拽到身后,护着,“他还是个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我教训我的儿子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宋惠不满被推开,啐了一口痰,要扯回许过。
陈明之不肯让,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宋惠看清陈明之长相,死死拽住:“就是你!就是你给我们老许做的手术,你是害死我们老许的人!”
宋惠力气大,又下的死手,陈明之躲闪不及,猝不及防被一拳头砸在鼻梁上:“大家看看这就是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
现场乱成一锅粥。
“保安!保安!”工作人员惊声尖叫,保安加入其中,宋惠揪住陈明之不放,现场更加混乱,拉扯间陈明之的眼镜被拍掉,他用尽力气,将许过推出漩涡中心。
许过眸光微闪了下,眼神从惊讶转为疑惑,表情空茫茫的。
保安属于医院工作人员,受限制不能动手,反倒是宋惠无所顾忌,每一下都见了血,除了她每个人脸上脖子都受了伤。
陈明之尤其严重,脖子上的血道道数不清。
“再不松手我报警了!”陈明之怒斥。
“报警啊!报警啊!让大家都看看,医院是怎么欺负人的!”宋惠状若癫狂。
陈明之趁宋惠松懈,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宋女士,对你丈夫的事情我深感遗憾,但医院没有任何失职的地方,警察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随口污蔑。”
四位保安合力,看看钳制住宋惠,宋惠动作受阻碍,嘴上没怂:“呸!警察怎么说还不是你们私下定的。可怜我们老许,他才三十二岁,这么年轻就没了!死鬼,你怎么不带我们孤儿寡母一起走!”
见识过宋惠的不讲理,工作人员忙拉陈明之走,“陈医生你先去处理伤口,你在这里只能激化矛盾,”
向来好脾气的陈明之,难得动了怒,被工作人员哄着推走。
“让让,都让一让……”众人让开一条道,陈逢乍然出现在人群后,出乎所有人预料。
“小逢!”陈明之脸色慌乱。
陈逢受了惊吓,瞪大一双眼,泪水在眼里打着旋儿,嘴唇紧抿,唇角向下,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没有回应陈明之,而是看向许过。
陈逢的眼神澄澈,沾满雾气,水汪汪的清可见底,显得许过有些呆愣。许过和陈逢视线对上须臾便不自然移开眼,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
陈逢这时才缓过来似的,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滑落:“哥哥,你们不要欺负我爸爸好不好?我爸爸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