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春阳》阑珊时

4、逃课

　　春天真的要来了，学校将假花摘了去，真正的绿芽冒出稚嫩的生机，早操不用打路灯了，清晨的天雾蒙蒙的，像是罩了烟雾的姑娘。

　　今天的朝阳圆得纯粹，圆得完满，没有一点杂质。乔文安单穿了一件秋季校服，吃过早饭，凉丝丝的东风一个劲往衣服里钻。

　　如此美好的日子，教室里的课时练却还有五张。

　　课时练是五中的一大特色，每天都会发那么一两张，虽说是作业性质的，成绩又会被放在“智学网”这一网站上，用来满足家长对孩子成绩的思念。

　　乔文安这几日实在不想学习，攒了一沓没写的资料，他准备逃掉今天的心理课，躲在教室补补落下来的进度。

　　不说都要忘记了，梁亦林还是个班长。不问世事，能被选上全凭一个好人缘和一张成绩单。班长虽说是不分正副，老师们却是有感情的，当然更倾向于季涵语这个认真负责的小姑娘，梁亦林俨然成为被架空的“假班长”。

　　奈何季涵语实在铁面无私，两袖清风。从不接受庶民贿赂，想从她手里逃课难如登天。

　　乔文安和另外几个同学只能眼巴巴去求助梁亦林，双手奉上自己珍藏已久的垃圾食品，以求一张逃课免死券。
　　梁亦林收了一半，不是因为为官清廉，纯粹是他也要逃课，全收简直太不是人。

　　学校排课很有意思，心理信息连堂，教室里，梁亦林拿了一本数竞全解琢磨，乔文安补完了作业，也在学竞赛。

　　微微蹙起的眉头让白净清淡的一张脸上平添几分生动，乔文安不是没尝试过数竞物竞，只是一堂课就少走几十年弯路，华丽变身地中海，实在不敢苟同。

　　然而最近信竞bfs也让人焦头烂额，眼珠提溜一圈，咬着笔尖建模，还是没转出来答案。

　　梁亦林一扭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顿了下还是拉着椅子凑过去，头钻在乔文安和书本中间，再转头，和他鼻尖对着鼻尖。

　　“干嘛。”乔文安被吓一跳，向后仰了仰身子。

　　梁亦林理所当然道：“教你啊。”

　　说着拿起笔给乔文安画平面图：“八联通，你写四是……”又感觉自己语气有点僵硬，改口，“今天下午我陪你去上机。

　　教室里其余几个逃课的同学说着什么游戏，有人站起来振臂呼号求一个双休，有的笑得弯下腰去手拍大腿叫好。哪有什么学习氛围，嘈杂的气氛要将这一小片逼仄的小角落也湮灭了。乔文安往右边靠了靠，冲淡梁亦林扑上来的气息，看着他嘴唇张合，流淌出来温润的嗓音。

　　好像在许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温暖的下午，和一个温暖的小孩。乔文安侧头，微微仰着脖颈，注视着，有些痴情地望。他想，他想说，你好像一个人，可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违反校规校纪，没有人比梁亦林更在行了。

　　下午大课间，学校南偏门，梁亦林迈过堆在地上的外卖，弓着腰悄声拿着电话，应答几句，压低嗓音朝外卖员喊着招手，从门缝结果一份kfc全家桶。

　　大少爷从小最爱吃的就是所谓“垃圾食品”，只不过家里人不准罢了。梁亦林撑开外卖袋，头埋在里面深吸一口，炸鸡汉堡的香气透进四肢百骸。他感叹一句“舒坦”，在无处落脚的外卖里三两下跳出去。

　　一把将美食塞进校服，鼓囊着大肚子，两手拎了可乐，心虚地像个企鹅。

　　路上碰见关系好的老师，笑着打趣：“几个月啦？”他也不敢寒暄，谄笑几声就埋头往教学楼跑。

　　“梁院长！”一般旁边的空教室里，七八个男生朝他打招呼。

　　体委隔着老远招手：“咱们随心所欲院都多久没职工活动了！”

　　梁亦林一把将全家桶担在桌上，叉腰一吼，号令全军：“孩子们，开饭咯。”

　　瞬间涌了一圈人，梁亦林虽说是成熟了，但也只是个未成年，还是喜欢被簇拥着。梁亦林赶忙拿了唯一一个奥尔良鸡腿堡和红豆派，手忙脚乱。

　　挤着闻风而来的许时心，梁亦林往门外走，还不忘回头谴责：“一群没素质的，记着给你们院长留点！”

　　一班教室最后一排，乔文安就如梁亦林所叮嘱，乖乖坐在座位上，手撑着下巴发呆。

　　梁亦林风风火火地，脸上是有些得意的狡黠，他从校服袖子中伸出手来，背在身后。

　　“猜猜哪个有惊喜。”

　　乔文安不想跟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奈何梁亦林太难缠了。更何况，梁亦林闪烁着一对熠熠的眼睛，乔文安总是会妥协的。

　　他随口说了左手，梁亦林坏笑着摊开一只空手。乔文安不相信，扯着梁亦林的袖子将他右胳膊扯不来，也是空的。

　　怎么…..

　　没等他反应过来，梁亦林左手插兜，懒洋洋歪头，右手指着桌子：“不辣的。”

　　他身形的阴影下，乔文安转头，双眼瞬间亮起来，乌溜的眸子细碎闪着光，竟然还有他最爱吃的红豆派！

　　他双眼直盯着吃的，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你点外卖不怕被抓吗。”

　　“我有的是办法。”梁亦林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像个昂首的鹅，“快吃，就知道你又没吃饭。

　　乔文安用力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的。”
　　没等说完，梁亦林俯身帮他拿起来红豆派，拉起来：“我答应你的，咱们去上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