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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妄自菲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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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瞬即逝,窗外嫩芽点缀枝头,到绿意盎然也不过区区两个月而已,今天阳光明媚,暑气蒸人。
在五月份的期中考试,我考得不错,六月初时又进行月考,今天是成绩下来的日子。
我本来在做物理,但是被一道题卡住了许久,脑海又开始胡思乱想,最后定格在那天中午,耿裕秋泪眼婆娑的样子。
“哎呀哎呀,我在想什么!”我意识到不对劲,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务正业。
“成绩单。”班长把一份成绩单放在我的桌子上,贴近耳边,小声说:“班主任让你结合成绩单,调整座位。”
由于刚才心里有鬼,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拿起来成绩单,耿裕秋的名字赫然在前列,每一科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最后一格:年级第一。
往下数了几人,在第五个发现了我的名字,还不错,发挥正常。
突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的英语有些弱。”
我一回头就看见了,耿裕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再一想刚才的想法,脸上一热。
耿裕秋还是直勾勾看着我,弄得我低下头,闷闷地:“你干吗,吓死我了。”
瞥见他扬起的嘴角,居然笑了,真是稀罕,我不甘示弱还回去:“你笑什么?”
他敛住笑容,好像被我的质疑弄得又不自信,“不可以吗?”
“可以呀。”怎么不可以,他现在的表情好像受了委屈的小狗,无辜又纯净,笑起来后,一扫而光身上的阴霾气质,更美了,更像天神下凡。
耿裕秋张开嘴,想再说什么时,上课铃声响起,他回到位上,我抓紧回头看,我们仿佛心有灵犀,他扬起来笑,很漂亮。
这节课上数学,对于我来说,数学是最轻松的,我凭借着这点,偷偷拿起成绩单,既然让我负责排位,那可不可以用特权。
应该是我过于激动,然后数学老师走过来,“君乐,这次数学考满分了?”
我把手中的单子,胡乱一塞,站起来乖乖地回答:“嗯。”
“拿出来。”
不出意外,等晚自习时,我和耿裕秋分别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说我有私心,“耿裕秋家庭情况,你应该知道点,所以说才一直让他在窗边的单人位上。”
我说:“就这一次,看看成果呗。”
但是班主任应该不会搭理我,只是不知道耿裕秋跟他又说什么,我们俩个还是成为同桌。
有一天大课间空,班里只剩我们俩个,耿裕秋主动问我:“君乐,你为什么总看着我发呆?”
我还能说因为你长得太美了,肯定是不能的,支支吾吾半天。
“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听课,别的科也就算了,你英语呢?”
平常都是我以担忧的语气问他,今天居然位置对换了,他倚在窗边,而我坐在位子上,阳光绕过他,透进教室里,让我看不清他的脸。
就好像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最近愈发愈乱的思绪,我也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明明已经成为朋友,还有不满意的,可究竟出错在何处?
耿裕秋走过来,双手分别撑在桌子上,如同把我包裹起来,“君乐,你知道同性恋吗?”
我眼睛一下子睁大,呼吸甚至都粗了,站起来推开了他,用十分抖的声音:“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先出去一趟。”
我直接跑出去,进到了厕所隔间,“同性恋”这三个字一绕着我的脑边,耿裕秋他也知道。
我急促着喘着气,想着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怪不得一动不动就脸红,别人提起就下意识护住他,相互分享秘密,还有很多事情。
这都是喜欢一个人的象征呀,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可为什么是男孩,为什么恰巧喜欢耿裕秋。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回去。
耿裕秋看不出情绪,直到快放学时,他递给我一张纸条:君乐,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友情还是爱情,抑或说是怜悯?
看见爱情两字,我偷偷他看一眼,才发现他又哭了,眼角微微发红。
拿笔,像下定某种决心,写下几行字:是友情。
连着好几天,耿裕秋又不大开口说话,倒不是上学期那样,总用一种幽怨的表情看我,更像是赌气,难道真的是爱情?
又到放大休日子,我们俩个就耗到其他人都走,我主动说:“耿裕秋,你在别扭什么劲?”
他深呼一口气,“你说是友情,那你总是盯着我,动不动就脸红,是什么原因,是关心朋友?”
我被他呛的,不知回答,我不敢承认我喜欢他,可能是因为性别吧?“可,不是友情是什么?”
“你喜欢我,这就是事实,敢不敢承认?”耿裕秋又带哭不哭看我,犹怜见之。
可是我们都是男孩,退一万步讲,这个年纪谈“爱”,也是离谱啊。
他猛地起身,扶住我的肩膀,轻轻亲了我的嘴角,那段时间仿佛静止了,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承认了,这就是少年之爱吧。
※:
其实谈完心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对君乐真的是友情吗?
他性格是出奇的开朗,但只有面对我时,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好像生怕花受不了寒冷,要在温室中精心呵护。
我拿着画板,画一张肖像,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不像我总苦着脸,浑身都是怨气。
笑容一词,其实对我来说是久远了,以前外公在时,总说小秋笑起来很可爱,要做一个爱笑的孩子,开学时试探一笑,也会有人很惊喜看我。
等等,当时君乐是脸红吗?
脸红?男生会无缘无故对别的男生脸红吗?蹦出这个想法之后,我放下画板,偷偷溜进书房,打开电脑。
写下心里的疑问,我紧张着浏览网页,良久后得出了结论。
同性恋。
原来不是友情,可……
正入神时,耿女士推门而入,“你在书房干什么呢?”
我立马收拾干净,从书房出来,她则站门口盯着,“收拾好了?”
“耿裕秋,期中考试可是全市联考,你如果再出问题,你可以试试。”
第二天,我把耿女士半夜凶我的事,告诉君乐,他第一反应是:“你居然会和我分享琐事,不总憋在心里了,而且你是在撒娇吗?”
原来这么容易就说出口了,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君乐,谢谢你。”
“这么见外干什么?”
昨夜的结论盘旋于心中,友情吗?我跟楚洛的友情,是我害怕自己真会成为一个人,而形成畸形,可与君乐也不是朋友的相处方式,他太照顾我,这种照顾,很像班上热恋的小情侣。
是爱情吗?可这个年纪谈什么爱,那究竟是什么。
我坐在窗边的位置,风轻轻吹抚摸着,外面叶子在风作用下,正欢乐地伴奏,坐在斜前方的君乐,正伏着身子,认真地解题。
想着这样也好,管它是什么,反正现在我挺喜欢的。
期中考试成绩是令耿女士满意的,因此我试探性地问她:“以后我应该从事什么职业?”
她瞬间明白我的想法,用命令的语气反问我:“想学美术?耿裕秋上个月刚给你个教训,才得了一次好,就觉得可以跟我叫板了?”
出于一种报复心理,那天在晚自习时,我一直在画画。
敲桌子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见了级部主任面带不悦的神情,“出来下,同学。”
写三千字的检讨,第二天,交到教导主任处,我回教室时,君乐没有在。
他不在时,我总有种不适感,不知道算什么症状,之前没有他时,早已习惯了,可能是种戒断反应吧,果不其然。
“耿裕秋,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把一份试卷拿了出来。
我愣住,不可思议地看那张试卷,真是来请教问题的。
“其实世界对人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你可以试着接受,不要害怕。”
“哪一道题?”我开口问他,他也有些惊喜,慌乱指出来。
我认真给他讲解一遍,他道谢后,转身离开,跟身边的人说:“他哪有你们说的那样邪乎,不就是高冷点吗。”
很快,也有别人来问我问题,君乐还会在旁边打趣我,“你看,大家也是喜欢你的。”
我则会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看他。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直到又一次月考。
成绩单下来时,我走到君乐身后,他一直在傻乐,于是我开口,他回头看见我笑了,脸上又染上了红晕,很漂亮。
中午饭时,我把英语又提了上来,
“我英语就那样。”他有些小不耐烦地回答。
“我教你。”我信誓旦旦说。
君乐被我的认真逗笑了,“那好。”
“对了,数学老师叫你交的什么?”
“排位表,我真服了,我不就是想用些特权吗?”
“什么特权?”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其实我也明白,但我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他脸上又泛红,瞪了我一眼,“好呀,耿裕秋你也学会装无辜了。”
“你放心,同桌的事我来解决。”
所以当班主任把我叫过去时,我开门见山地说:“老师,是我主动提的。”
自打耿女士气势汹汹来学校闹那一出后,班主任她是有些怵我的,毕竟不是问题学生胜似问题家庭。
我说:“老师,其实你们更喜欢君乐那种同学,他学习出色,人际关系处理也好,是一个很完美的人,我呢?性子孤僻又自闭,上课喜欢走神,晚自习更是目无规定,如果不是成绩好,你们应该会很讨厌我。”
“当然了,我说这些其实是想说,我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特立独行的学生,每年都有,家庭情况复杂也不在少数,恰巧我都具备。”
班主任给我倒了杯水,斟酌道:“耿裕秋,你说的这些,确实是我们头疼的,但是你不也在努力吗?主要是你妈妈她……”
我抬头:“老师,就这一次,您不要跟她说,因为我也想改变自己。”
我回教室,与讲台上正监理的君乐,打了个照面。
“成功了?”
“嗯。”
晚上我躺在床上,又开始想瞎想,最后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坐在窗边,回头看着君乐跑进来,我问了他几个问题,对他释然一笑,然后跳了下去。
醒来后,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冷静下来后发觉浑身都湿透了。
第二天到大课间时,四周无人,我终于把梦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
君乐跑出去时,我是不敢相信,待在原地,过了会儿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掉泪了。
我坐在座位上,装若无其事,在最后一节课把梦境中最后一个问题,写在纸上递给他:君乐,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友情还是爱情,抑或说是怜悯?
我见他犹豫不决,心里已知晓答案,就是爱情,哪怕他传过来是友情。
原来真的是爱情。
月光洒下来,格外圣洁柔和,我抬头望向它,突然告白的想法涌上心头。
“你在想什么?”
我回头发现是楚洛,我们好像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也有擦肩而过的情况,但楚洛都不搭理我。
“没想什么,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他微微一笑,好像与我很亲密无间一样,搂着我的肩膀,“你妈妈觉得你好像谈恋爱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你瞎说什么?”
“真的谈了?”
我只沉浸在耿女士感觉到我的不同,没有听出楚洛语气的不对。
“哎哟,我骗你呢,你妈妈没有怀疑你,是我这么觉得。”
我生气推开了楚洛,质问他是不是闲来无事,拿他来打趣。
因为楚洛这一闹,我害怕的情绪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光谈恋爱这一项,就够耿女士扇死我,别说我喜欢的还是个男孩,被发现会怎么样呢?
我不敢想,可是就是喜欢君乐,不仅是因为,只有君乐把我当朋友看,总是很有耐心的开导我。
他的存在,像个火苗,迅速点燃了我沉寂许久的世界,我不想放开这团火苗。
我消沉了好几天,耿女士又不瞎,到大休前一晚上,她叫住我,脸上的愠色,让我觉得下一秒巴掌就会落下来。
可她却平静开口:“最近发现你好像不太对学习上心了。”
我不说话,她气不打一出来,继续絮叨,反正就装听不见。
直到她把各种猜想说了一遍,最后定格在:“谈恋爱?是不是?”
她也不管我是否回应,激动的走到我面前,“耿裕秋,你疯了吗!”
我不假思索,直截了当说:“那你跟兰鹤山不就是从小谈到大吗?”
火辣辣的滋味,蔓延到全身时,我想这一巴掌真狠。
耿女士则真像疯了一样,完全不敢相信问:“你,你可真行,我养你到这般大,培养你这般优秀,你却提那个混蛋!”
“那妈妈,你那会儿不开心吗,如果再来一次,你真的会拒绝吗?”
耿倩婷被久违的一声妈妈,叫得冷静下来,想起来自己年轻时,那个男人是怎么想着花样逗自己开心,无论自己是何心情,他都能精确猜到,那会儿怎么可能不开心,怎么可能拒绝。
我也被自己一开口是“妈妈”给震惊到,这个称呼,少说五年了未提过,她就在我面前坐下,过了许久,说不早了,回你房间。
回到房间,我翻出一张照片,上面是我们一家三口,唯一一张照片还是百日时,耿女士那会儿,麻花辫搭在胸前,青春灵动的样子和现在形成对比,兰鹤山则一身西装,正式的不像来拍全家福,上面写着祝:兰序宝宝百日快乐。
我把照片放了回去,妈妈的答案很明确,她不后悔那会儿的决定。
大休是令全校激动的日子,大家都马不停蹄往家的方向赶,不一会儿整个楼层人都没有几个时。
君乐开口问我,我看着他因为有些生气,皱起眉头。
什么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那怕就是神志不清,我也不想去管,只想重新试着活下来。
窗外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但那一刻我们俩个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