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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妄自菲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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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裕秋那句话在我心里盘旋了许久,他在嘴里,叫楚洛的人被认证成了好朋友,按理说是不会对朋友有那段评价。
或许是我猜得那样,一个是可有无,一个是至关重要,原先维持表面的桥梁,现今出现了裂痕。
从那天起,耿裕秋在我与他打招呼时也会主动应和,至少没有先前冷了,看来是向好的一面发展。
随着窗外风景从绿树成荫转化为银装素裹,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也迎来结束,在开学期末班会时。
坐我后边的女生趁着人声嘈杂之际,问我:“君乐,你是不是喜欢耿裕秋呀。”
我斩钉截铁回答她:“我们俩个都是男生,怎么就扯上喜欢了?”
她被我强势宣言弄懵了,还想继续说时,班主任已经进来,只好转回去在此时还喃喃道:“同性之间怎么不可能?更何况你那眼神。”
这一闹,整个班会也没有听进去多少,什么叫同性也可以?还有我眼神看谁不一样呀,这问题挥之不去。
为了验证,我微微偏过头,偷瞟一眼耿裕秋,可好巧不巧,对上了眼,因为心中有鬼,刷一下脸就感觉发热,装若无其事转回头。
随着班主任滔滔不绝的讲话,终于结束,为了避免尴尬,我飞奔而去,并未注意到耿裕秋的表情。
刚放假的几天,在自己强烈洗脑之下,都已把放假那天的事抛之脑后了,然后意外就来了。
除夕,大爷一家也从外地回来,他家的女儿,也就是我堂姐,我俩关系不错,凑到一起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偏到恋爱头上。
“你又分手了。”堂姐读完高中后就不上了,在大爷工作的厂子里,凭着年轻脑子好用,做起类似档案室的工作,工作稳定后就放飞自我,按她的话说,是弥补学生时代的遗憾。
“分了就分了,你惊讶什么,还不如说说你。”
“我有什么可说的?”
“有没有让你有会心一击的女孩呀。”她贱兮兮瞧着我。
“我叫耿裕秋。”我脑海中一下子浮现他那张美得不像话的脸,和那说话的声音总是很透亮。
“你瞎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堂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想着她平常的爱好,或许应该会知道那个事。
我“毫不经意”问她:“姐,同性也可以相爱吗?”
她吓得拉起我就往外跑:“好呀。”堂姐按我来到门前外面,四处看一圈,才小心贴着我的耳朵说:“君乐,你喜欢男孩?你这个年纪会不会有些对感情方面的迷茫?”
“啊,这个什么意思?”我的语气是不掩饰的震惊,语气给人种不谙世事的感觉。
我们四眼相对,最后堂姐喃喃道:“噢。”
等晚上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正做着题时,被挡住了思路,大脑转得晕乎乎的,想着想着教学题变成了堂姐的话,进而变成了耿裕秋的脸。
我感慨一句:真的好漂亮的脸,终反应不对,为什么一直都在纠结他长相,我到底是怎么了?
抱着这个疑问,迎来了高一下学期。
这个学期就要分科,我还是打算学习全理科,开学新分班,就被分到了三班,三班是历届理科重点班。
班里熟悉的面孔也不少,和我猜测的一样,耿裕秋也来了三班,他一来就坐到我身边,哪怕是临时同桌。
令我意外的是那叫楚洛的人也来了,不过听两人对话信息像是在隔壁四班,也就是文科重点班。
等楚洛一走,他居然鲜少主动向我开口,“君乐,希望能和你成为同桌。”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但很透彻,脸上带着春风拂晓的笑容,美人一笑值千金,这是我第一想法,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对耿裕秋的笑,居然有这种想法。
但分桌时,他依旧在我斜后方,我们俩人位置和之前一样。
也有许多不一样的了。
在学习上没有大的变化,在人际交往上至少有了一点点回应,他还是跟我最亲,也不板着脸,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时正好撞上,我还会脸红,装若无其事低头。
以为事情可以一直顺利发展下去时,却突发小意外。
第一次月考,学校为了给我们下马威,出得试卷格外难那是第一次750分制,我考了高中生涯中最低一次成绩,600分出头。
我正伤心时,转头一问耿裕秋:“你考了多少?”
“657。”他说出时有些不易察觉的勉强,我以为他跟大部分同学一样,被学校给伤到了,正想与他抱团取暖时。
教室外突然有了争论声,在布满阴沉的教室里格外明显,我同桌随口吐槽句:“谁呀,也太不注意了。”
我点头认同,回头再一看,耿裕秋的神情有些许呆滞,更准确来说像是一种恐惧。
我们三班班主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教师,显然招架不住另一位女士,双方争论最后,只好站班门口,无奈叫:“耿裕秋,出来一下。”
然后他整个晚自习没有再进来。
第二天他直到中午才来,来时最后一节课只剩七分钟,老师见他嘴角还有绷带,欲言又止,挥挥手让他回位了。
放学铃响后,我拉起他来,就往教学楼后去。
“昨天怎么了。”我神情担忧,攥紧了衣角,他未开口,我换了种问法:哪现在好不好?
我话音刚落,他就开始哭,从开始特别隐忍的哭,到最后就成了,我们双双坐在散水台上,他倒在我怀里哭,整个过程大约近二十分钟。
在印象里从未见过人可以崩溃到这般程度,难受得让人心碎。
※:
当耿女士斩钉截铁告诉我:“你必须学理科时。”我就明白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你要问为什么。
在初中时,我有一段时间,对绘画上心程度太过明显,她发觉后,只说一句:“你不想要这项技能,我可以帮你换一个。”
意思很明确,无论画画还是钢琴,抑或是网球,它们只能是技能,是加分项,却不能是喜爱项,更不能成为人生目标,这些东西,就算是耿女士逼我学的也不可以。
但那会儿,逆反心理让我上头,不满反驳:“我不喜欢,是你逼我学,而现在我喜欢学,为什么又不允许。”
话若在这停了顶多挨一顿说教,可没有,“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独裁专政,我是你的儿子,又不是……”你的玩具。
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打断我的话,我被打得一趔趄,吓得瞬间清醒。
耿女士显然气得不轻,揪住我头发,又给了两巴掌,把我揪到卧房,“去把那些画都给我找出来。”
结果就是,哪怕我拼了命得认错,那些画也只留下了碎片。
所以你觉得我敢反驳吗?
我肯定更想学文,更想学画画,想逃离这个家,巨大的现实压力面前,无论心里如何想,我乖乖开口:“好。”
不想干的事情,你表现得再怎么不堪,也会有人逼你。
回房时,心里的委屈即要化成实体,我和耿女士的关系究竟算什么,她不会叫儿子,即使在外人前也是如此,而我也不愿称她为妈妈。
或许在这一点上倒是能瞧出是亲生母子,称呼是给配得上的用,配不上的人自然没有。
若是以往,我也不会情绪波动成这样,应该是君乐吧,他总疑惑我为何不笑,总是阴着脸,不同的是他不越界,也不嘲弄,用一样的态度与我相处,像在告诉我,“你与别人一样。”
久旱逢甘霖,从未有一个人能那么对我平等,心思纯粹中不掺一丝杂念,正是有他这个小太阳,把阳光洒进我的世界,让我突然回到正常世界,所以现在才会那么委屈。
我早已习惯了这明暗的世界,怎么敢触摸光明。
本以为是昙花一现,当再次分班后,我看到名单上有君乐两字时,不知廉耻地想,想再触摸一次光明,哪怕就一次。
所以开学时,我主动坐到他身边,楚洛来找我时,瞟见他在看我,就在心里想如果我笑了会怎么样?
我付诸行动对他笑,效果真的很显著,他蹭得一下脸都红了。
这段快乐时光持续得再长一些就好了,学校的下马威,差点吓死我。
当月考成绩出现在面前时,就想好耿女士会怎么治我了,虽然以前我在学校不务正业,但每次成绩都会达标。
老师见我成绩好,又加上君乐作为纪委的掩护,即使取女士套话最多套出个注意力不好,每次最多骂一顿就完事,这一次怕不是能简单糊弄过去。
果不其然,她把我接回家后,刚进家口厅,趁我还未站稳就给了我一巴掌,我不敢躲开,身体记忆是最吓人的,在她高压管教下,她意识不到错,我在潜移默化中不敢说她做得不对,我拿什么反驳不对呢?就像提线木偶没有一丝自由。
“你现在考个650来分是什么意思,高中知识你不是说你学得差不多吗?这就是差不多!耿裕秋!”
她尖锐的声音,我吓得站在原地,学得差不多这句话真不知她从哪给我找的新技能,家教随口一句即使现在高考也能600分左右,让她曲解成这样,我可不敢在这时与她唱反调,不然我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耿裕秋,那个叫君乐的怎么回事?”她的语气突然回归正常,预示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深呼一口气,自认为平静地说:“他是我们班班委。”
“班委,你想说因为他是班委所以你跟他走得近,耿裕秋你当我傻吗?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需要跟那种人交朋友。”耿女士毫不留情揭穿了我。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明明你自己通过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为什么就看不起那些人,是看不起他们还是看不起以前的自己?
“你没必要说得那么趾高气扬吧,他们做什么事了,哪里惹到你了?”我看着她的眼把话回了去,不出意外给了一巴掌。
她那一巴掌是一点余力也没留,扇得我脑子鸣鸣响,缓了缓便尝到了血腥味。
耿女士一丝心疼也不会有,只叫我自己去处理,我并没立刻给出反应行动,只站在原地,她回头相当狠心补道:“那一半脸也不要了。”
我自己去社区医院,医生也见怪不怪,一开始她也多嘴过,后来发现没有想得那简单也不敢管。
人都有怜悯之心,每次我来不管我有伤没伤,她都会让我从医务室待会儿,一来一去成了我的避风港,能得一息放松。
早上起来时,我就想直接奔学校,但一想自己也真是上赶着,都这副模样,还想着学校,于是逃了半天课,在外面晃悠,初春的景致真的很美。
点点绿色缀在枝头,率先开放的迎春与金晓钟用嫩黄的颜色,增添生机,夺人眼球。
我寻处椅子,坐下,拿出笔纸,寥寥几笔,简单勾勒出眼前的景象,心里默叹一口气,究竟这样活着算什么呢?
耿女士让我每一样都必须做到最好,却从未认可过我一丝,早些时候,还想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于是更拼命努力,拿回各类奖项,可放满一整面墙,耿女士也没有赏一句夸奖,自己也从期待到了麻木,这么多年的努力,更像是笑话。
“大哥哥。”
我被叫回神,见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孩子站在腿边,对我手中的画目不转睛。
“你喜欢这幅画?”
她有些局促地点头,我便递给她,她小心翼翼拿着,视如珍宝,开心说:“谢谢大哥哥。”小跑到不远处,给一个年轻女士看。
快乐对于孩子来说是简单的,不掩饰的情绪分明,没有太多弯弯绕绕,露出的笑容才会纯粹。
看看时间,起身走向学校,纯粹感情让我想起君乐,他的情绪,影响到了我,或许可以令人向阳而生。
因此见到他时才会那么忘我的哭,在耿女士的教育下,哭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也没有可以倾诉心肠的朋友,有委屈自己咽下,早就忘记发泄出来的感觉,会让身体的疲惫会减轻,心中的泛酸感消失。
他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见我哭差不多才开口:“哭出来是不是好受多了。”君乐还是面露担忧,我试探抓起他的手,没有躲开,任凭我握着。
我抬头泪眼婆娑看向他,他伸出另一只手,替我抹掉了眼角的泪:“眼眶都哭红了。”
我也不知道回什么,一直沉默不语,他也不恼,耐心陪着我。
最终,我还是说了一小部分,哪是就说出这一小点,也让我长舒一口气,身上的千顶重仿佛不在窒息。
“我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在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妈妈独自一个人抚养我长大,因此对我要求很高她性格又强势,所以……”
我断断续续说了好久,因为我没有勇气把真相给说出来,还要粉饰装容一番,显得前不搭后语,我很怕君乐听出来大部分是谎言,而嫌弃我,说到最后小心翼翼看向他。
他心疼看着我,最后打起精神,他先我一步起身,太阳光打在身上,配上他的灿然一笑:“走吧,去吃饭。”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原来这才是朋友位置存在的意义,分享喜悦,倾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