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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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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孙建祖自摩托车事件后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每当他想起那万把块就这样打了水漂,他就后悔得捶胸顿足。他知道再难有像挖矿这样的好机会了,抬头见三哥孙建耀那崭新的泥瓦房,输得一无所有的他顿时抑郁横生。“同人不同命哩,同伞不同柄哩。”孙少白一旁安慰道。孙建祖释然了,他尚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他认为买摩托车背客营生也是一种机会,他也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只是时运不济,天降厄运罢了。于是他打开了作坊的大门,继续操持起旧业来。
王娣也是锡矿村的人,但不是锡矿村村中心的人。她家离村中心尚有好几里路路程,沿矿山蜿蜒盘旋,崎岖陡峭,于山中独栋茅草房便是她家。住在这里面临矿河上游,山青水秀,空气清新,与世隔绝。但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王娣是符娣的闺中好友,她们打小就认识,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王娣平常赴圩赶集,返时路经符娣家时天都已经灰蒙蒙了。矿山路不好走,如果没有点上竹火把根本就无法辨清是路还是水潭。这时的符娣一定会挽留王娣宿至其家,次日清早再行归家。晚上她们共床被褥,她们聊男人,聊女人,亲如姊妹。
符娣在产下大儿子孙善文的时候,王娣伴同符娣娘家人前往探视,这天也是孙善文弥月之日。席间王娣坐于孙建祖正对面,二人不时相对而视,彼此心生情愫,他们红扑着脸,羞得连夹菜都唯唯诺诺。这一情境恰被一旁的符娣看在眼里,喜得符娣连连拍手称快。符娣权当做起了媒人来,经她与双方的多次了解和沟通后,确定了这一对人儿彼此间有好感,她便把双方的心思都告知了彼此,一来二往后孙建祖与王娣的恋爱关系可算是板上钉钉了。
无独有偶,王娣向其父亲王木生谈及她与孙建祖的婚事的时候,受到了王木生的极力反对。在王木生看来,其女王娣长势骄人,是个美胚子,他一心想让其嫁给来锡矿村工作的地质队员,毕竟以后也能吃上公家的饭,不能错过这个山鸡变凤凰的机会。荆紫村在王木生的眼里就是一群穷光蛋居住的地方,让自己女儿嫁到那里,就是推自己的女儿入火坑。他拍着桌子给王娣放下了狠话,“如果不听劝告,出了这个家门就再别回来!”王娣忧心忡忡地将其父亲的话告知了孙建祖,这可把孙建祖给难住了。情急之下的孙建祖找来了大哥孙建光,他认为大哥是教书先生,知书达理,能说会道,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王木生的。事不宜迟,哥俩便拿着烟酒猪肉动身前往王娣家中。不料王木生闭门拒客,不愿露面。吃了闭门羹的兄弟俩无奈之下只好把礼品搁置在了王娣的叔叔王木来家。
王娣还是在亲情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后者。夜半时分,她把提前收拾好的行囊藏于路口的“蚊惊树”下,然后趁家人鼾声如雷的时候,便悄悄地推开大门飞也似地跑了。她摸黑来到了荆紫村,潜进了孙建祖的屋子,钻进了孙建祖的被窝里。那晚他们热情似火,他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心也不禁变得湿润,她的眼泪湿湿的,他的怀抱却给了她温暖和安全。王娣从此便在荆紫村住了下来,但她未经父母之命而偷摸过来嫁人的事在村子里不胫而走,一时间村子里流言四起。有说她已经嫁过人的,也有的说她已经生过孩子的,甚至还有的说她嫁了个老头子后,那老头子房事不行,于是整晚整晚地折磨她,结果她经不住摧残而逃过来的。符娣每每听到这些,总为自己的闺蜜王娣抱打不平,她耐心地和乡亲们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地才平息了这场谣言,解王娣于囫囵之中。
王木生自女儿王娣离家之后茶饭不思,他不忍心自己一手耕耘大的女儿就这样白白地送与他人。他后悔着当时发下的狠话,恨自己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绝,如今见不到女儿他心里又空落落的。王木生这天来到了镇上,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孙三方。经打听,其女儿王娣恰偷嫁到了孙三方管辖的荆紫村。这个孙三方便借题发挥,从中作梗,糊弄是非,他在王木生的耳边说了许多关于孙建祖的不实之话。说孙建祖前段时间跑到城里去走私摩托车,赚到钱后在城里花天酒地,把钱花光后又想大捞一把,不成想已经被警察盯上梢,在警察追捕的过程中他侥幸逃脱,如今逃回家里躲难来了。这捕风捉影的污蔑被孙三方讲得有根有据,加之他荆紫村村支书的身份,已然让王木生怒火中烧了。
王木生携着仨儿子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孙少白家,扬言孙建祖挟持了其女儿王娣,引来了众多村人的围观。当天孙建祖入山进材料,家里炸了天也不知晓。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手足无措的孙家人根本招架不住来势汹汹的王家人。王木生连拖带打地把王娣从里屋揪了出来,然后命其仨儿子将王娣五花大绑了起来。王娣这时歇斯底里地喊着孙建祖的名字,但已经为时已晚,无济于事了。孙三方从旁边经过,他知道此事因他而起,于是他并未驻足干涉,反而掩着面匆匆地离开了现场。孙少白一家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娣被抬至板车上拉走了。符娣站在其中,面对着自己家乡过来的王娣家人,作为主家的她本应好好待客。可事情闹成了这样,她自责了起来,她检讨着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否合理正确,亲眼目睹着自己的闺蜜如抓猪一样被掳走,她心里头有着百般的滋味。“成一桩美好的婚姻不也是一种修行积德么?”她心里默默地问道。
王娣这边被其父王木生绑回去之后,被锁在一个小黑屋里。她捶打着房门和窗户,乞求着家人把她放出去。但任由她作何种挣扎,王木生都铁石心肠,坚决不让其出来。王娣声嘶力竭过后是一阵疲软,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变昔日之容颜。她想过死,以死谢世,但她不忍心死,她有自己的牵挂,她摸了摸下腹,她望着窗外的那一片丛林,那个荆紫村的方向,那个有她爱人孙建祖的地方。
王娣有了身孕的事很快就被王木生知道了,“不要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就能成全你们了,嫁到那穷地方你永远也不得翻身,你还小,不知世事冷暖,不要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就往那悬崖边上跳。生活哪有什么诗和远方,都是些眼前的苟且哩,鸡零狗碎的事哩,听阿爸的,赶明儿去镇医院下了吧,趁还没成形哩。”王木生压低了嗓门,他站在窗户下边徘徊着。“咱们是穷苦人家,比不得万贯财主,但凡咱有点能耐,谁愿意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哩?如今这世道,都讲究文化和机会,光有股蛮力可不行哩。眼见着你从这个山头嫁到另一个山头,阿爸于心不忍哩。”王木生苦口相劝着,他声色俱下,力求打动王娣这块顽石。
翌日早,王娣跟随着母亲来到了镇医院。她被安排躺在了一张冰冷的铁床上,迎面进来了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女医生。这个女医生略显肥胖,约莫四十多岁,上扬的嘴角上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女医生要求王娣两腿叉开,接着拿着一堆工具在王娣的下□□一阵捣鼓,疼得王娣杀猪般地嚎叫。“有能力享受就要有能力承受后果哩。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在床上‘呀呀’的时候雄风凛凛,一旦出事要担事了就躲了开去哩。”女医生轻蔑地一边帮王娣清理子宫一边嘴里嘟囔道。王娣已流下两行泪,听了这番话后她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我在这里受苦,你在哪里哩?哪怕你硬着头皮来看我一眼我也不至于那么难过哩,我们还是断了吧,从此都不要再见面了。”王娣心里头悲痛地呐喊着。
孙建祖就这样错失了一个骨肉。王娣被带走之后他也想过再次登门提亲,但听得家人讲述了当天的情境后,他就知道王木生已经木人石心,再不能动摇其决心了。孙建祖有点气馁了,他恨自己出身低微,恨自己没出息,恨自己连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保护不了。孙少白也在自责,他怪罪自己没有能力给儿子挺起腰杆子来。“当年我也是因为穷哩,才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哩,等到你阿妈愿意嫁给我哩,她又英年早逝哩,天公总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哩。你还年轻,大把世界哩,这头不嫁那头娶哩。”孙少白鼓励道。
符娣也爱莫能助,当她得知自己闺蜜被迫堕胎的事后,她难过极了。“我以为能撮合一段感情呢,怎么就好心办了坏事了哩?这让他们以后怎么抬起头来做人呢?”符娣不明地问着丈夫孙建耀。孙建耀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挽住了符娣的头,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