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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血池 ...
“柳”宅上有一间茶寮,旁边便倚着一间空的书斋。
阁主便是把他们往那儿带去的。
“漱石,给几位客人上茶。”
阁主对在茶寮里的一只纸侍说,他这话方一出口,那只纸侍便动了动身子,它通体是素白的,走得极慢不说,足尖点地时还能听见“沙沙”的声响。
漱石提着壶斟了些茶,而后把茶汤端到了他们的手边。
阙满雪用指腹慢慢地搓了搓茶沿,没急着尝。
倒是在他身边坐着的那位,他似有不满地说:“月上奴,几百年过去了你怎还是爱用这等针叶煎茶?”
“我何时逼着你喝了?”月上奴朝他看去,半分不客气。
他披着一件不知织就的是何种皮毛的氅衣,风往茶寮里灌进了些许,他把氅衣往里拢紧了点儿。
月上奴偏了偏头,茶寮里的油灯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十分温善的脸。
他生就一具好看的皮相,却显得分外女气,唇薄但利,眼尾微微挑了挑。
月上奴问了一句:“你二人今日寻我,是何事?”
阙满雪转头看了下辜拂衣,不止是月上奴想问,他也不清楚其中缘故。
为何要寻月上奴呢?
辜拂衣并未去看他,而是冲月上奴问:“你在水榭旁养的那处血池是做甚么的。”
“……”
阙满雪默默地摸了一下脸,他垂下了手把眸光移到月上奴的身上,“你抓那般多的凡人,不止是用来制蛊吧。”
“不过是一些凡人,也引得仙君们追根刨底得来问一番…”
“那血池的确不是用来制蛊的。”
阙满雪问道:“那是干甚么的?”
这回,他倒是反问了,“我巫水岭捉凡人用凡人,和仙君有何等干系?”
确实没有干系。
阙满雪本意是不欲问他的,有些事比起去找某个人的口中讨个由头,那还不如他自个儿去辨寻,好歹生不出“人心易变”的事儿。
但他师尊却和他不同。
辜拂衣觉着这样太麻烦了,而他又偏生不喜麻烦。
“听闻,”辜拂衣说:“巫水岭的弟子向来深居简出,近日来却遣了几拨弟子去旁的山门里拜客。”
那几拨巫水岭遣出的小弟子们分别去了人间十四洲里的一些小仙门,且不算邻山。
“巫水岭为何一改往日习性。”
巫水岭虽说行事古怪,但也好歹是十四洲往西北一带的大仙门其一。哪怕名声传出去了不算好听,可持守了几百年的习性哪会说改便改。
月上奴吃了一口茶,道:“说不上习性,前几百年我闭关下了一道口令,叫弟子们无事便不可出山。”
“这两年来我既是出关了,这道口令自然也就解了。”
阙满雪一见着月上奴便觉着他的性子是个刁顽的,他师尊应当极难从他的口中挖出些什么。
他也没怎么指望这人会好说话地把事情原委交代出来。
月上奴左掰右扯地说着,他和辜拂衣便一直听着,有时他会应一声。
而阙满雪却是在心里想着,那道口令所施为何。
过了好一阵子,他听见一声从身旁传来的轻响,辜拂衣捏着的茶盏一松,他道:“叨扰了。”
那盅茶他一口没吃,还是半满的。
阙满雪瞧了一下手上的茶,他用指头轻轻地拭了拭,杯里的茶便空了。
他向月上奴作了揖,道:“今日多劳阁主管待了。”
见月上奴的眸光轻轻落在了那杯半满的茶盏上,阙满雪说。
“我师尊一向不爱吃茶,还请阁主担待几分。”
好歹是为客人烹的茶,哪有一口不吃的道理,于是他做了做嘴上功夫。
至少说着好听,能哄一哄人。
可那是他师尊。
那他便有一口不吃的道理。
待他和辜拂衣出了“柳”宅的宅门后,阙满雪便是一改了主意,他忽然觉着“人心易变”也并非那般难敌。
那血池就邻着巫水岭的山门,那岭里的弟子定是多少也知晓那里边为何会淹着凡人,淹着凡人的缘故又是为何。
先前他觉着“人心易生事变”,一方人藏着一方心思,算盘又各自拨得响。
而这会儿…
他正巧可以用一用那些心思。
原先想着往血池那儿去的阙满雪止住了步子,他问:“师尊,回去么。”
“嗯。”
和辜拂衣往弟子堂走,山道上有小弟子缕缕行行,或搂着炉子或楼着长剑。
他们回到弟子堂时,弟子堂里的人几乎都不在了。
一时只有空空的风声。
阙满雪走进里屋中把剑搁了,“师尊,我有一事要去做。”
“何时回来?”
“不知,应当赶在午膳前。”
“不带剑?”
阙满雪笑着说了一句:“不带,瞧着温善。”
这话一撂下了,他便是两手空空的,什么也不捎往屋门外边走了。
沿着来时的山道走,竟真叫阙满雪捉到了人。
只是他捉到的是他和辜拂衣来时,被中书君唤来宽待他二人的小弟子。
好像是叫…浮绥生。
浮绥生也见着了他,可他一瞧见阙满雪就顿作头昏。
“……”
浮绥生道:“赵公子为何不在弟子堂,而是一个人往玉兰径来呢?”
玉兰径的土道里覆满了雪,阙满雪的嗓音从雪里穿来,“闲着无事便随处走走。”
“这个时候其他弟子应当都在剑池练剑,你是…去做甚么?”
“阁主命我去点灯呢。”
“点灯?那是何意。”
他觑了一眼天上边的日阳,把巫水岭里的风烟都照得薄了些。
“说来惭愧,”浮绥生嘴上说着惭愧,阙满雪听着倒觉着一点儿也不惭愧,他道:“点灯点的是药池外的一捧药烛,往常有弟子途径那一处,走着走着便往药池里扎,熏点儿药烛免得再叫弟子扎进去了。”
“赵公子,”浮绥生说:“您和张公子近日可莫要多往药池那儿去。”
阙满雪听着点了点头,也道:“我听岭里头的弟子说,池子里有东西要拽人呢。”
浮绥生顿了顿,“赵公子是听谁说的?”
“人我认不得,但她姓鸾。”
浮绥生想了想,“噢,鸾仙子说的信不得。”
“为何信不得?”阙满雪颇觉奇了。
“她是巫水岭的客卿,平日不多入山,应当是听信了谁人的胡话罢。”
浮绥生讲明了后,他道:“那便不多叨扰赵公子了。”
“且慢,”阙满雪说,“我同你一块儿去。”
浮绥生:“?”
“我去不得么。”阙满雪见他落了一瞬的怔,道。
浮绥生摇了摇头,“并非,只是山道雾浓,怕是山路滑了些。”
他抬了下窄窄的眼皮,弯了弯眉目,“无碍,平日里我在一弃阙也常常往山上山下跑,不见得哪日打过滑的。”
山道上的山石层层垒叠,又覆了层薄薄的绒雪。
散在山里的雾又轻又薄的,的确容易叫人摔上一回两回的,浮绥生见他执拗,点灯这事儿耽误不得,只得松口,捎上他一同去。
那药池的边上是白玉石阶,又是弟子出山入山,来来往往要经过的地儿。
血味浓到十几步开外都能嗅见。
阙满雪隔了十余步便嗅到了血味,似乎比他来时嗅见的还要重一些,他问:“血池里头起先丢得都是什么?”
“从坟冢里捡的尸首。”浮绥生遥遥点了下西面,他道:“早些年白玉京外围有尸首堆成了山。”
“死得都是凡人,应当是被游尸啃的。”
那里埋着些皮肉都烂了的凡人,日子久了也不见有家眷来认,便被巫水岭的弟子捡走了。
最先他们还只是在几处坟冢里捡尸首,后来白玉京里外太平了一阵子,不再有凡人死了,他们便去捉落单的凡人了。
因为白玉京殁了后便被巫水岭占了,四周都是些依附巫水岭的小门小派,不敢插手他们的事。
再论,那只是些凡人,死便死了…
浮绥生在血池外点了一支灯,那支灯落了油火,有药味散出来。阙满雪站在血池边静静地看了会儿,水和他先前见的一样,是皂色的。
叫人看得颇为不安了些。
“你们养这血池,是为了压住什么东西么。”
这种走歪门邪道的东西,养出的也定是些邪性极大的物什。
可来了这一趟他又觉着这未必是在养什么。
兴许是用这血池压住些什么东西呢。
连凡人杜撰的话本子上都写着,若有某样邪性的东西被招来了,引来了,那便用更邪性的东西压一压。
凡人都知晓一二的事,那制蛊养虫的巫水岭又怎会不知。
浮绥生的喉头滚了下。
“若小友不方便告知,那我便换一个,”阙满雪问:“这几日水涧山庄外频频生出的那些桩怪事,可是同巫水岭有关?”
“什么?”
浮绥生先是一怔,那一瞬的惑然不像是虚的,他等了一会儿没等着阙满雪的后话。
可他在听见阙满雪提及水涧山时又觉着怪异,水涧山一带的怪事,和他巫水岭有何关系?
遑论,水涧山庄外不就邻着一弃阙么。
浮绥生皱了一下眉毛,他道:“我山门里的弟子不曾去过水涧山。”
“你话里无虚言?”
“一分也无!”
阙满雪垂着眉瞧了一眼自个儿瘦白的手指,那里还捏着没有散去的灵决。
“噢。”
他说道。
噢???
阙满雪方才用灵决探了一下他话里的虚实,发觉他适才讲得那番话确实不假。
那便是说浮绥生也不知水涧山一事的内里。
浮绥生问:“赵公子问这个是何意?”
“聊聊闲罢了。”
他笑讲,语气却冷淡得似山门外浮着的雪,听不出几分乐呵呵的笑意。
虽说阙满雪讲得是同他“聊聊闲”,可浮绥生却没觉着他此番来看他点灯,又忽然提及此事只是聊闲。
也许是他疑神疑鬼,可他就是觉着不对。
但阁主和他说过,叫他看好巫水岭的弟子,莫要在他二人跟前惹是生非。
莫要惹是生非…
他攥紧了手指,最终什么也没问。
捉捉虫[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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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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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在慢慢捉虫慢慢更新中,因为写得时候放置时间长,所以捉虫和修改比较多,但码字的软件有时候同步不了,所以就会出现前文衔接不上后文的情况,提示修改过的就是在修bug,攻受人设不会变,阙满雪攻,辜拂衣受。he。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