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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白骨 ...
巫水岭弟子住的宅子偏,因少有招待从外边来的修士,便没设厢房。
阙满雪左看右看,确实是没什么可招待的,这儿一带都是待客堂。
这带山谷里都是一些受人驭使的游尸,被布下的灵决挡在了外边。
但说是驭使,不若用豢养来得更恰当。
阙满雪放了灵识往外荡了半柱香的功夫吧,他发觉这带山谷里的游尸既不能往白玉京旧址外去,也进不来巫水岭。
待他的灵识归了体,一只花铃的声响也落进了他的耳中。
“如何。”
阙满雪睁了眼,他瞧见的是一片松松垮垮的罩袍。那片罩袍原先是松松落在眼前,也止于他的眼前,不曾再进一寸。
反应片刻,他才知这是辜拂衣。
“瞧不出有什么古怪的,这带山谷是他们巫水岭一贯爱养的阴尸地。”
抬眼,他见辜拂衣穿着一件淡似松云的外衫,上边一针一线地缝着几重山纹,应当是巫水岭的弟子送来的。
“师尊,”阙满雪说:“时候不早了,先歇下吧。”
“嗯。”辜拂衣淡淡地说。
阙满雪把“长生客”讨了回来,将其收进了剑鞘里边。
手上拎着“长生客”,阙满雪便出了待客堂。
他进的是最右面的那间屋子里,把剑一搁,又卸了头上束着的那顶发冠。
阙满雪默然地看了一会儿搁在案上的这把“长生客”,垂着的手指攥了下。
他用食指勾了一勾外罩上坠着的那个花铃,“当啷”一声,响了响。
这里头的确是封着七十三层剑意,不假。
却不是神仙聊无封的,而是幼时,辜拂衣当着那个只堪堪到他腰的阙满雪的面,一层一层的加了进去。
他亲眼见着,出不了差错。
可既然不是聊无封的,那为何辜拂衣却连驳也不驳一句?
他不再捏着这枚剑铃,而是松了手往榻上走去。
眼下最为要紧的应当是,先弄清楚巫水岭的人为何要来行一出“鬼叩门”,而不是那个已故之人的事。
白玉京每过几载都要请一次外山的仙人入山,本是要奏一曲“往生”,只是这曲“往生”传不进旧址下。
“往生径”传不进旧址,巫水岭养得那一带阴尸地便只能靠其他更邪性的东西压。
或是巫水岭差遣些弟子去奏几回“往生”,可阙满雪想想,巫水岭里的子弟也不像是会大费周章奏“往生经”的性子,毕竟那带阴尸地只念一两回是起不到什么用处的,尽管他们每年去念“往生径”,唱“引灵曲”,那些枉死的死人也不能安分下来,因此巫水岭更偏向于去养,去驱使,而非是和寻常仙门一样去“渡”灵。
阙满雪想着那个养着凡人尸骸的血池,琢磨着明日该去瞧一瞧。
盘算了一会儿,他就歇下了。
阙满雪在屋子里明明灭灭的油灯里歇了几个时辰,便听着了外边“弟子堂”里的人声。
他在模模糊糊的人声中睁了眼。
阙满雪弯了弯手指,下意识地想攥些什么,平日里搁在榻边手一曲张便可捉住的剑不在。
如此清醒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他此时并不在那座终年覆着雪,每每到暑日才肯消一段时日的山上。
这儿也不是他的屋舍,榻边没有搁剑的物什。
阙满雪从榻上起来,昨夜的白玉京旧址经了一场濛濛轻轻的雨,把地衣打湿了许多。
他本想着去叩辜拂衣的屋门,推了门后却见,他兴许已站在苔草边很久了。
“师尊。”
阙满雪勾了指头,随手取了把伞。
他一边往辜拂衣那儿走,一边替他遮往了西面斜斜打来的雪。
辜拂衣摘去了他发间的雪,“去寻中书君罢。”
阙满雪问也不问,就道:“好。”
二人一同沿着土道往厅堂去,他们到巫水岭的待客堂时,中书君偏巧也在往待客堂走。
他的罩衣上落了一大片血红血红的血,还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掉。
中书君擦着颈边的血,见了他二人,倒也半分不意外,而是说道:“你们今日是来寻阁主的?”
辜拂衣睨了他一眼,道:“寻你。”
“寻我?”中书君不再擦他颈上的那片血污了,问道:“你二人寻我作甚。”
辜拂衣静了一瞬,“你可知照山青下落?”
就听几声“欶欶”落雪声,中书君隔了几息才启唇道:“我久居巫水岭多载,不曾问过山外事山外人,你口中的照山青,我并不知晓。”
“又怎会知其下落呢?”
这话讲得其实没几分差错——在阙满雪听来如此,不过…既然辜拂衣觉着他和照山青相识。
那定是他师尊发觉了些什么。
阙满雪扫量下他的面色,方要开口时,又闻身旁的辜拂衣说,“嗯。”
嗯。
嗯???
阙满雪:“……”
唔…
阙满雪没“唔”出个什么来,未等他盘算出辜拂衣方才应的那句是何等意思,就听他师尊又开了金口。
“阁主呢。”
“眼下应当是在待客堂里。”
土道上的山雾有一点儿散了,土道上漫着几盏青灰色的火,像谁人提的一盏鬼灯。
几人往身前的那片楼舍里走着,阙满雪慢了他二人一步,便是落在了辜拂衣的身后。
前面的灯忽然烧起了几盏,把待客堂檐前的匾额照得亮了些。
那上边刻了“舍花屋”三个字。
舍花屋并非单是一间待客堂,里头依着舍花屋落着几处楼舍屋瓦,“栖云间”便是其中的一处。
他们昨日来时便是候在栖云间里,而今日,中书君却只掠了栖云间一眼,便朝舍花屋里的一处楼舍走。
那儿的檐口上挂着一只油纸灯笼,烧着死白死白的火。
待中书君推了屋扉时,挂着的那柱灯火又动了两下。
连屋门都不叩一下…
阙满雪笃地顿了会儿步子,这可不像是一位“客卿”的做派。
不等他细想一番,中书君已进了屋门了。
“前些日子才有弟子往人间西面回来,今儿怎又遣出去了一拨?”
一进了楼舍里,叫阙满雪听着的便是这句话。
他的眸光往楼舍的一处空地落下,空地上站着两个腰间系着“巫”字令牌的弟子。
这阵子不在弟子堂,而是在舍花屋,那应当也和昨日的那两个小弟子一样是内门的弟子。
说不准还是巫水岭哪位长老麾下的子弟。
长得矮的那个弟子道:“应当是去寻尸吧,鸾姑娘,你今日——”
那一句“今日”的下文还未出,他蓦地把目光移向了往楼舍内穿行而过的那三人。
一见着他们三人,那两个弟子便行了礼。
被唤作“鸾姑娘”的女子问:“中书君,这二位郎官是?”
“赵三,”不等中书君启唇,阙满雪便先说了,“这是我师尊。”
他讲话时眼睛总爱直直地盯着人看,叫人琢磨不出他的话里到底几分真。阙满雪道:“李四。”
“不知二位郎官是来寻谁的?”
“寻你们阁主。”
鸾姑娘转头瞧了一眼矮子,又道:“那便随我来吧。”
“昨夜巫水岭可有异动?”
他们穿过一片白玉质地的屋檐,中书君道。
鸾姑娘说,“不曾有。”
她讲得淡了些,说道:“只是药池下养的尸,有几个想爬出来罢了。”
“阁主说再加固一层禁制便可。”
阙满雪落在那二人的后边,忽觉着这番话像是特地讲给他们听似的。
他是这般想的——那血池子里数百具的尸骸,怕不是单单让巫水岭的弟子用来制药的,定是有旁的用途。
而至于那用处是为何…等他抽了身去捞几具尸体上来探一探灵便是。
往巫水岭阁主在的地方去,周围却是冷冷清清的一片。
只水边有一些堆着好看的山石。
这座清清冷冷的宅子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巫水岭的弟子们把它叫“柳”宅。
听巫水岭的弟子说,那是白玉京的旧址外,一个不知死了几百年的凡人提的字,因为那个凡人和巫水岭的阁主有些旧情,提字时,便请他想了个字。
那个字有点儿脏了,哪怕凑近了看也瞧不出哪儿像“柳”字。
“柳”宅外一个守门的小弟子也没有,连往寝居内去的那扇门都只是虚虚合着的。
待鸾姑娘说了一句“三位仙君请便”后就沿着来时的路离去了。
“柳”宅的屋门虽说并未上锁,可阙满雪还是叩了叩这扇屋门。
不久,那扇门扉就被屋里的人拉开,阁主罩了一身乌漆的外袍走到了他三人的跟前。
阙满雪一眼便瞧见了,他衣袖旁那一片层层扬起的罩衣下,手上正握着一把并未收在壳子里的长剑,只是那把剑的剑身被打得有点儿锈了。
一大早的便来登门,属实难叫人不去多猜多想。
阁主目无杂色地看向他二人,眸子又是悠悠转到了中书君的身上。
把目光一瞥,他道:“进屋讲。”
仙门里的宅子门漆都是朱红一片的胭脂色,而“柳”宅的门漆却是黑青色。
他们走在长长的白玉石阶上,“柳”宅外落了一场雪,而里边却是一副春色满园样子。
因为白玉京总是桃红柳绿,纵然人间是早冬的时节,长在白玉京里的树也华盖如云,生在那树上的青绿枝叶,好似总也不会萎。
因此阙满雪没多在意它什么,这下子,阙满雪才是明白过来为什么“柳”宅外没有弟子看守了。
这儿确实是行人如织,比巫水岭的弟子堂还要热闹,可来往的却不是人,而是一些被点了睛的纸侍。
宅子里的烛火一池续着一池,不分昼夜。
那些纸侍不像寻常仙门里的纸侍,反而还养着一些活人的性子。
把活人抓来养那处血池,又在纸侍的身上养了些活人才会有的模样…真真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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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在慢慢捉虫慢慢更新中,因为写得时候放置时间长,所以捉虫和修改比较多,但码字的软件有时候同步不了,所以就会出现前文衔接不上后文的情况,提示修改过的就是在修bug,攻受人设不会变,阙满雪攻,辜拂衣受。he。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