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57、自我

　　次日，晨曦轻轻洒落
　　如诗画般的光影唤醒了我
　　我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
　　斑驳的映在床边，于这静谧的卧室
　　增添了几分温暖与生机

　　我轻轻挪开了腰上的手臂
　　撑起身体，看着佳颖沉睡的面容
　　她呼吸均匀，睡容恬静
　　那绝美的轮廓
　　于晨光映衬下显得尤为柔和
　　像极了一朵睡莲

　　我的呼吸间，尽是她独有的香味
　　我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面容
　　又怕惊扰了她美好的梦境
　　而那戒指却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这一刻，那光亮似乎穿越时光
　　划过这些年被她温暖过的长夜
　　仿佛生命中的一场场冷雨
　　于昨夜融合月霜，凝结成一圈星光
　　被她套在了我的无名指

　　而它，将是镌刻进我生命的承诺
　　想起她昨夜的眼泪…心疼不已
　　七年来，为数不多的相守
　　都是她在默默付出，陪我成长
　　思绪至此，我轻轻地起了床
　　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
　　带着新身份，走向了厨房
　　…
　　刚把八宝米倒进砂锅熬煮
　　转身开冰箱，准备拿鸡蛋
　　却见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客厅里
　　让我很是诧异
　　起床时，她分明睡得很安稳
　　这是怎么了？
　　见她赤足踩在地板上
　　我顾不上思考，忙走了过去
　　轻声问道
　　“佳颖，你…怎么了？”

　　她呆呆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丫
　　便准备去卧室给她拿拖鞋
　　刚转身，就被她一把抱住了后背
　　脸埋在我肩膀上，抽泣了起来
　　想了想，许是做噩梦了
　　可她还光着脚，便又轻声说道
　　“等我一下，给你拿拖鞋”

　　她听完在我睡衣上蹭掉眼泪
　　才放开了我
　　而当我给她拿来拖鞋穿上
　　她也依旧没说话
　　168的优雅女人
　　此刻像极了暴雨后垂头丧气的树枝
　　我牵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问道
　　“做恶梦啦？”

　　她听完又抽泣了两下，摇了摇头
　　我刚要再问，她才沙哑着声音说
　　“醒了你不在身边，我以为你…”

　　我恍然明白过来
　　对于我这笨嘴拙舌的人来说
　　戴上戒指，已是最有力的肯定
　　却忽略了昨夜剖白内心
　　对于情感炙热又细腻的她来说
　　已造成不安
　　便忙轻声说道
　　“我只是起来做早餐了”

　　她听完却哽咽着说
　　“别吓我了！”

　　不知为何，她此刻给我的感觉
　　像第一天进幼稚园的小朋友
　　可我却像被唤起母性，笑不出来
　　不自觉哽咽了一下
　　可又觉不对，怪怪的！
　　我们之间分明已走进新阶段
　　便晃着手上的戒指说
　　“看～我只是在学习做一个妻子”

　　她这才抬起手背擦着眼泪
　　“嗯～”

　　见她依旧没笑，我只好撒娇卖萌
　　“套住了，失去自由了～呜呜”

　　她这才红着眼眶笑出了声
　　“噗～哼！”

　　见她这又哭又笑的样子
　　总算是松了口气
　　尽管她的孩子模样很可爱
　　但还是很心疼
　　便又说道
　　“好啦～娘子且去洗漱
　　又哭又笑的…真是
　　妾身去准备早膳”

　　这家伙许是意识到尊严有失
　　赶忙憋着笑坐直了身体
　　我便起身施了个古礼
　　“娘子～心情可好了？”

　　她听完终于笑了出来
　　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双手背到身后，装腔作势的说
　　“有劳娘子！夫君我这就去洗漱”

　　这副做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但到底是哄好了她的不安
　　可面子上不能输！
　　我便假装冷了脸，走向了厨房
　　…
　　待坐到餐桌，于晨光中吃着早餐
　　沐浴梳洗好的她又恢复了一身优雅
　　满脸幸福的喝着粥

　　我慢条斯理的剥着鸡蛋
　　只觉蛋白也及不上她的肌肤细腻
　　不知为何，经历过这些日子以后
　　与她这样坐在餐桌上
　　竟没有想象中的沉重
　　仿佛她的笑容具有治愈的魔力

　　很想就这样和她安静的待在一起
　　甚至和她远离尘嚣，去很多地方
　　可我们之间横亘着千沟万壑的责任
　　这需要我成熟懂事，不能任性
　　见她满脸幸福的吃完了半碗粥
　　我便轻声说道
　　“佳颖，你今天去忙吧，我自己能行”

　　她却满不在乎的说
　　“不用，待会儿电话里安排就行”

　　想到各自的外境，我深觉不妥
　　且不论我们还未过陈董那一关
　　她现在已担起家里的重担
　　便认真的说道
　　“不可以！
　　你的重心得放回原轨了！
　　外境里有我们不容忽视的责任”

　　她听完眉头一皱，语气严肃的说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身边必须得有人照顾！”

　　不知是不喜欢她的语气
　　还是内心的愧疚
　　我听完急道
　　“我真的好了！”

　　只见她皱着眉
　　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听话！不许任性！”

　　此时的她，哪还有早晨那孩子模样
　　分明是个冷面上司
　　不知为何，我工作中都没怕过曲总
　　却在她这姿态面前，不敢说话了
　　喝着粥，默默骂自己，没出息！
　　再看向她时，她又舒展了眉头
　　喂过来水煮鸡蛋，笑着说
　　“老婆～我们安排时间出国注册吧？”

　　在她温柔眸光的注视下
　　我嚼着鸡蛋却恍了神…
　　这些年
　　拼命建造独立的生命意志
　　不仅是为了追寻健康优质的感情
　　更为了不遵循规则，追寻自由
　　而今天的她…很不安
　　也不是沟通的时机
　　想了想，便找了个托辞
　　“我们哪儿有时间折腾这些形式？”

　　她听完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
　　而我却捕捉到她微微颤抖的鼻翼
　　果然，她再看向我时，神情低落的说
　　“可我想要多一重保障”

　　我略一思索，尽管不忍
　　但还是想保有坚持
　　便委婉地说
　　“佳颖…我们之间经过了七年
　　不也没走散么？”

　　她听完又微微皱起了眉头说
　　“那不一样，有了一纸婚书
　　很多东西就名正言顺了！”

　　我听完立刻明白了过来
　　不愧是个现实主义者
　　她不止要形式上的安全感
　　更想要实质层面的羁绊
　　试图制造世俗羁绊
　　拴住我的自由意志
　　又或者，她是在用这种方式
　　对抗陈董…
　　思绪快速滑到这里
　　我不自觉泛起不安，便说
　　“佳颖，我们之间…
　　从来不需要用那些物质
　　来衡量或以此作为保障”

　　她听完急了眼，抓住我的手说
　　“可是我想给！
　　我也不想你再去上班了
　　你的身体…”

　　听到这里，我突然有种窒息感
　　且不论这一路，自己独立惯了
　　经历过这次的生死危机
　　更是没了物质欲望
　　总觉超过生活所需的吃穿用度
　　都是贪婪
　　且对于她的做法，表面上看
　　是让我的外境完成物质跃层
　　实质上是在吞噬我的自我
　　想到这里，胸口一阵闷堵
　　呼吸瞬间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气恼之下便说
　　“佳颖，这样对我没有好处！
　　我从来没有什么豪门梦！
　　你是准备用金链子绑架我吗？”

　　她听完一脸委屈的说
　　“…南南，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照顾你！
　　我们结婚了，不止是恋人了！”

　　可此时的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的占有欲很强，再加上昨晚的事
　　难怪她计划着这些
　　思绪至此，不自觉的喘息得直咳嗽
　　“咳～我身体快好了！
　　我自己的生活能自理”

　　她见状赶忙起身来到我身边
　　轻抚着我胸口，帮我顺着气息
　　紧张的说
　　“你别激动！医生交代过不能生气”

　　我缓过了那阵闷堵
　　心里依旧百感交集
　　可想着不能为此争吵
　　便缓和了语气，祈求道
　　“佳颖，我希望我们能…
　　保持纯粹，不要沾染世俗那一套”

　　她许是怕我情绪再波动
　　无奈的轻叹着说
　　“…那往后再说吧”

　　见她不再坚持
　　我也缓和了语气说
　　“好啦～都戴上戒指了，足够了”

　　她勉强的笑了笑
　　“…嗯”

　　见她不高兴，我也不想再安慰
　　毕竟，妥协意味着被吞噬
　　不知是看太多书，还是怎的
　　脑子里思绪杂乱
　　满是对依存关系的抵触

　　也许我有虚无主义的嫌疑
　　可想到张爱玲的那句
　　“结婚若是为了维持生计
　　那婚姻就是长期□□”
　　就越发对她想要的结果，抵触
　　也许我有些偏执，可我想不一样
　　见她不再说话
　　这事儿，也就算暂时搁置了下来
　　…
　　半个月后
　　在佳颖的悉心照料下我恢复得不错
　　只要不生气不劳累，与常人无异
　　佳颖也渐渐回归正轨
　　并忙着组建团队去国外
　　见她忙得晕头转向，尽管很心疼
　　但这才是她的人生与生活
　　风华正茂的年纪，怎能困在感情里
　　…
　　五一假期
　　我在休养许久之后
　　决定去看看已完工的灼华轩

　　这天佳颖安排了司机送我
　　一路看着窗外发呆，思绪飘忽
　　直到老陈轻声提醒
　　“季小姐，到了”

　　我这才回过神，揉了揉眼睛
　　呼～窗外的景致已然一片清幽
　　而车子已停在了灼华轩门楼前
　　刚要下车，略一思索，便对老陈说
　　“老陈，你把车开到别墅去休息吧
　　我好了再打电话给你”

　　老陈有些为难的说
　　“可是徐总说…”

　　“去吧，有什么我会打你电话”

　　“…好的”
　　…
　　待老陈开着车子远去
　　我才环视周遭，四周竹林环绕
　　绿意盎然，清幽雅致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而在我面前的，是灼华轩的门楼
　　古朴与现代的完美交融，韵味独特
　　门楼正中挂着古朴雅致的牌匾
　　刻着“灼华轩”三个字
　　门楼两侧放着两尊石狮
　　守护着这片祥和之地

　　我沿着石阶走近门口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清漆味
　　想来，屋子里也需通风
　　便掏出钥匙打开了和合如意铜锁
　　随着门板的吱呀声跨进了灼华轩
　　走上一段镶满鹅卵石的蜿蜒小径
　　石径两旁的绿化区域还光秃秃的
　　想来，种些蔷薇和玫瑰
　　待鲜花盛开时，定是如梦似幻
　　…
　　走到莲池观望
　　新种下的莲藕初绽嫩芽
　　微风拂过，嫩芽轻轻摇曳
　　红色的鲤鱼苗在水中穿梭
　　漾起圈圈涟漪，宛如精灵
　　为静谧的莲池增添一抹动人色彩
　　想来，今年要等到九月才能开花
　　介时，定是
　　莲花池畔暮色浓
　　并肩漫步赏芳华
　　鲤鱼游弋影重重
　　风拂莲香溢满池
　　…
　　再来到后院
　　观望诗意与烟火的接壤“采薇亭”
　　只见采薇亭静立于后院中央
　　周围翠竹环绕，宛如屏障
　　将其守护于清幽一隅
　　苍翠欲滴的竹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与亭中的静谧相互辉映
　　阳光透过竹叶
　　在四周的竹帘上映照出斑驳光影
　　构成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致
　　而亭后是一片菜地，虽还光秃秃的
　　待到耕种出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便是人间烟火的缩影
　　整个后院定是诗意与温情并存
　　…
　　逛完院落，便进到屋内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与漆料的气味
　　来不及检查细节，便忙去开窗

　　一顿忙碌，刚来到二楼茶室
　　就接到了小彤的电话
　　刚接起来就听见她欢快的声音
　　“喂～师傅～”

　　于这空寂的屋子
　　这声音恰如屋外的小鸟
　　我也不自觉欢欣雀跃起来
　　“小彤，怎么啦？”

　　“师傅，都一个多月没见了
　　待会儿我去蹭饭啊！”

　　我一边开着柜体抽屉
　　不自觉疑惑道
　　“五一呢，正是公司忙的时候
　　你怎么有空？”

　　小彤却立即叫苦连天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休息了
　　休息！必须得休息…”

　　我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哀嚎
　　不自觉苦笑了起来
　　可我如今还未完全恢复
　　也是无奈…

　　待开完柜体，坐到了蒲团上
　　她才诉完苦，想了想今日的安排
　　便无奈的回道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啊？为什么？”

　　我揉了揉额头
　　着实不想打乱佳颖的正常日程
　　便说
　　“佳颖最近很忙，早出晚归
　　凑巧我今天在南郊”

　　小彤又说
　　“哦～你们最近住南郊别墅了么？
　　那我过去！嘿嘿嘿”

　　我打量着古朴雅致的茶室
　　不自觉一阵舒适，便懒懒的答道
　　“唔～不～是，我来灼华轩了”

　　“这样啊！那要不我去接你
　　结束了咱俩一起回公寓？”

　　想了想，着实不想麻烦老陈
　　便说
　　“唔…也行”

　　“好勒，那你慢慢儿看着
　　我马上出发！”
　　…
　　挂完电话又端着茶盘和茶具下楼
　　仔细清洗后回到二楼
　　很想泡一盏茶
　　让茶香驱散屋子里的气味
　　可惜没带茶叶
　　无奈之下便也作罢，上到顶层

　　站在顶层平台，走进蓝天白云下
　　明媚的阳光，温暖柔和的洒在身上
　　微风更是拂来竹叶与泥土的清香
　　我眺望着远处的丘陵地貌
　　思绪也随风飘向远方
　　掠过岁月的长河
　　回溯这些年的经历

　　曾经为了逃离无爱的藻泽
　　来到远处的繁华都市
　　为安身立命、为月光而攀爬
　　因自己的愚钝差点丧命于爱的屠刀
　　如今她却于尘嚣边缘，许我一个家
　　这一切于当前这片静谧清幽之中
　　竟恍如隔世，又如梦似幻

　　对于佳颖
　　又是如何透过我皮囊，了解我灵魂
　　曾经只以为是孤独遇见了孤独
　　而当我于欲望都市中攀爬过
　　才了解了“庖丁解牛”
　　所蕴含的生存哲学
　　我的确有走了弯路之嫌
　　神遇而不以目视，观知止而神欲行
　　外境的弯弯绕绕
　　扰乱了我对自我的确信
　　好在我还敢对外境的束缚说“不”
　　虽求不得谨慎藏锋，无求远害
　　她却于这尘世空隙，许我一个家
　　任我本性，无拘无束的生活
　　也又一次见识到她的灵魂高度
　　如今我已在她的庇佑下保全自我
　　而她呢？是否能在物欲中保全本性？
　　…
　　思绪飘荡之际
　　院落里传来小彤的呼喊声
　　“师傅～你在哪儿？”

　　想回应，奈何气息不够
　　便赶忙下了楼
　　见小彤正咚咚咚地上楼
　　“师傅～你刚去哪儿了？”

　　我笑了笑
　　带着气喘吁吁的她进了茶室
　　“刚在楼顶～瞧你累的，快进去坐坐”
　　待坐了下来

　　她看着还有水迹的茶具问道
　　“哎～师父，你要泡茶吗？”

　　我看了一眼茶具
　　不禁有些愧疚
　　这些年来，还没专程为她泡过茶
　　反倒是她活跃了我死水般的生活
　　唉～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便无奈的笑道
　　“没茶叶呢，你包里纸巾带的多吗？”

　　小彤听完赶忙翻找出纸巾给我
　　我刚接过想要擦拭茶具
　　她便抓住我的手惊呼起来
　　“哎～哎！佳颖姐求婚成功啦？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见她一惊一乍的，我这才反应过来
　　可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可问完又觉自己白痴
　　她向来鬼精鬼精的
　　还被佳颖收买、叛变师门
　　小彤却一脸骄傲的说
　　“哼～照片～！早就看出来了！
　　这世上只有真心相爱的人
　　才会让人笑得那么幸福”

　　我听完也深觉自己幸运
　　想来，杨洋也见过我最幸福的笑容
　　…
　　小彤随后便好奇起我的恋爱史
　　叽叽喳喳的缠着我询问
　　想来佳颖没空给她讲故事
　　我便粗略和她讲了一下

　　而当听到我说不想注册
　　也没有婚礼时，她又哀嚎起来
　　“师傅～为什么呢～七年！
　　七年啊～你们都经历过生离死别了
　　该有个完美的结局才是”

　　可我惯常不喜解释自己，除了佳颖
　　便站起来拍了拍她说
　　“观众的期许与我们的幸福无关
　　…走吧～”

　　“…哦…佳颖姐怕是要伤心了…”

　　而对于佳颖…慢慢再沟通吧
　　便也不作答
　　拉着一脸失落的她下了楼
　　驱车回市区
　　…
　　待给老陈打完电话
　　小彤依旧闷闷不乐
　　我便寻了话题打破沉默
　　“小彤，你今后怎么打算呢？”

　　小彤摩挲着方向盘耸了耸肩说
　　“没什么打算啊，现在工作稳定
　　接下来就等着恋爱、结婚，生娃
　　好好儿过日子呗～”

　　尽管她跟了我这么久
　　早就知道她没什么主见
　　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爸妈的安排吗？”

　　小彤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解的说
　　“嗯～人人不都这样过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对吗？
　　你们不也要结婚生娃吗？”

　　我被这话噎得不知如何作答
　　诚然，尘俗框架如此
　　人人都以这样的模式过完一生
　　“嗯…”

　　敷衍完，便揉着额头看向窗外
　　不自觉想起楚峰
　　但愿他能保持初心
　　不要像大多数婚姻那样
　　将婚姻经营至一地鸡毛，两败俱伤

　　而我和佳颖呢？
　　我抛却了追寻自由，套上了承诺
　　背负着杨洋的成全与期许
　　是否能冲破尘俗婚姻的恐惧
　　与佳颖奔着“圆满”而去呢？
　　尘世的喧嚣纷扰，是否能放过我们？
　　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