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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圆 ...

  •   家人朋友陆续来看望两人,温洱把带来的平安符压两人枕头底下:“大妈一大把年纪,自己爬上山求的,捐了十几万的香油钱请大师开光,说如果萧玉书能平安醒来,许诺重塑金身。”
      姜寒:“谢谢姑婆,到时候我们一定去香港看她。”
      忽然门外走廊骚动了起来,医护奔向隔壁萧玉书病房的脚步声像地震,震得姜寒一惊,身体比脑子快就要翻身下床,温洱一把拦住,但凡换个没功夫的,都拦不住他这个病号。
      温洱几乎是拽着他坐到轮椅上,出门时正好和担架床上的萧玉书错身而过,医生跨在病床上做急救。
      姜寒要跟上去被温洱死死拉住,他的病房护士过来解释道:“没事的,开胸手术正常的后遗症,要相信我们的医生,你不要着急,对你自己身体不好。”
      温洱知道姜寒在病房等也不安心,就推他到手术室门口。
      孙清溪闻讯赶来,就看见低着头抠着手指倒刺的姜寒,扯出血来也不见停,还在继续撕扯。
      孙清溪赶忙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鲜血也沾在了她皮肤上。
      “小安,没事的,玉书不会有事的。”
      姜寒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很无措但也很信赖地问道:“真的吗,妈妈?”
      孙清溪脑子一嗡,姜寒十岁那年是不是就是这样,手足无措地待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想回家但是不敢回,想离开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用力搂住姜寒斩钉截铁道:“妈妈保证,妈妈保证你的玉书一定活着。”
      手术室大门推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待会再做个全身检查,但什么时候醒要看病人自己身体情况。
      姜寒去守着萧玉书,孙清溪把医生拉到一旁,难得冷下脸色,问萧玉书到底能不能醒。
      医生本来就不会把话说太满,尤其是面对孙清溪这样身份非同凡响的人,更加谨慎道:
      “就这次手术而言,是很成功的,但毕竟是靠近心脏的贯穿伤,人体结构很复杂,病情好坏也看个人身体素质。等我们做个全身检查,才好下更精确的判断。”
      孙清溪不耐:“你不要讲这么多,你就说能不能醒。”
      “萧总很年轻,平时饮食习惯生活习惯都很好,醒过来的概率很大,只是时间问题。”
      “会死吗?”
      “这个......”医生头大,“我们真的不能打包票,再做个检查、做个检查才好判断会不会有其他后遗症或并发症,人没醒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孙清溪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疼得面容扭曲。
      “医生,万一真的是微乎其微的情况,有没有办法吊着一口气,让他以植物人的状态活着?”
      医生倒吸一口凉气:“孙厅,这违法职业道德......”
      “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找回我儿子得到了他的原谅,才过了三个月的好日子,萧玉书要是出事,我儿子也会死的!”
      医生叹气:“这是微乎其微的状况,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会去拼。
      和萧总一起送来的那个女孩子都已经宣告脱离危险转普通病房,更何况离车祸撞击点最远的萧总。”
      医生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孙清溪本性是不愿意为难人,便没再抓着不放,去看姜寒。
      姜寒却换好衣服,看样子是要出门。
      孙清溪:“你去哪?天都快黑了,你身体都还没好全。”
      姜寒:“龙华公墓。”
      这地方危险,孙清溪坚持要亲自开车送姜寒去。
      还没到清明,墓园一派寂静,只有乌鸦掠过呕哑作响,漫天青橙晚霞。
      墓园无障碍设施齐全,姜寒让孙清溪留在路边,自己操控轮椅到了萧怀严和陈炜彤墓前。
      墓碑很干净,刻字描金仍然鲜艳,上面是两人过世那年的照片,男人丰盛俊朗,女人英姿勃发,俨然一对璧人。
      两侧松柏是当年葬礼时萧玉书亲手种下的,现在已经有三层楼高,风一吹,哗哗作响。
      姜寒轻声道:“真是好久不见,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那年除夕夜。”
      姜寒闭上眼睛,轻哼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哼了一会,两行清泪滑落,姜寒睁开眼,泣不成声。
      “对不起,当年的事,一直都欠你们一句道歉。”
      “当年因为我的辜负、犹豫、懦弱,害得你们吵了很多架,更害得玉书吃了很多苦。这是不管我后来再怎么坚定选择他,都弥补不了的伤害。”
      “玉书有错,我也有错。但我们现在很幸福,直到最后一刻,我们都在说这些年是我们愿意。”
      “我知道你们很想他,我们以后会常常来看你们的,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天色彻底暗了,蓝调时刻笼罩墓园,风更大了,孙清溪走过来,温声劝他离开。
      忽然幽蓝天色中有绿光闪烁,这个时节,这个地方,竟然有两只萤火虫突然出现,绕着姜寒转了两圈,轻点他的额头,最后悠悠飞回长空之中。
      姜寒望着萤火虫消失的方向望了很久,那是谢岚毓在的地方。

      ***

      赵娜娜已经能坐起来安抚远道而来的父母,几个打工人围着她,跟小鸡仔寻找老母鸡似的向她寻求心理安慰。她是跟萧玉书和姜寒最久的人,感情也比他们都亲近。
      曾泽宇蹲在地上COS比格哭泣:“不要啊,我才刚当上大太监,都没演够总裁的万能助理,总裁就要......那啥情了吗?”
      刘家成:“没有萧玉书撑腰,我在董事会怎么搞?”
      汤雁南:“你知道他们都说我什么吗?本事没有,光有眼力见,只会看老板眼色行事。
      那不废话吗,我要是有能力还会是从地方一线提拔上来的吗?看眼色也是一种能力,我不能失去给我眼色看的人!”
      看着这么多人需要自己,赵娜娜打起精神安慰:“医生说话都很保守,尤其是对着姜先生这种能拉这个太医院陪葬的人。
      真的,我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伤,当年赖钦伤那么重都还活得好好地踩缝纫机,三哥肯定不会有事。”
      曾泽宇:“真的吗?可我看电视剧里经常说,病人因为不愿意醒来就一直不醒吗?”
      赵娜娜:“你当务之急是赶紧卸载短剧,你当一天几万的医疗费是烧着好看啊,自杀的都能救活,更何况是他杀。”
      忽然对面病房热闹了起来,三个人同时闻风而动,拉开门就听到护士在喊“萧总醒了!”
      医生涌入病房,萧玉书在一片混乱中,精准又紧紧地抓着姜寒的手,心电监护仪狂响,呼吸面罩腾起一片水雾,萧玉书声音仿佛从很远地方传来:“我梦见爸爸妈妈了。”
      姜寒倾身过去,眼泪一颗一颗像热雨滴在萧玉书脸上:“没事,叔叔阿姨不会怪你,我在这,我一直......”
      “我不怪你,”萧玉书睁开眼睛,用力说道,“当年所有事,我都不怪你。”

      ***

      第一天萧玉书胸口还有点痛,整个人昏昏沉沉,但还有余力开玩笑,说是终于感受到姜寒十岁那年劫后余生的□□痛苦,被他塞了一嘴流食。
      孙清溪大概是出于自己阴暗想法的补偿心理,亲自给萧玉书煮从药店买来的药膳包,一口一口喂着,搞得萧玉书受宠若惊。
      第二天他就已经可以坐起来安排这次车祸带来的余波,去看一众受伤的保镖。
      他安慰赵娜娜活着就好,抚恤金以外,他还会再送赵娜娜一个店面,全国地址随她挑,圆她当主理人的梦。
      赵娜娜健康的不止有身体素质,还有心理素质,连续几天的心理治疗,她已经愿意接受自己“提前退休”了。
      等萧玉书身体状态恢复过来,去看了洪素求。
      洪素求住的是两人间病房,隔壁床早上刚出院,她昨天才醒,头上胸口缠满纱布,左腿和右手都打了石膏,正在喝父母熬得浓白的鱼骨汤。
      洪瑞夫妻看见萧玉书立马站起来,汤雁南说有些事要跟二老商量,带他们出去。
      今天阳光很好,洪素求床头放着一束黄玫瑰,还带着水汽。
      洪素求注意到萧玉书的目光,解释道:“周强送的,他去看姜先生,顺道来看我。”
      萧玉书:“腿怎么样?”
      “还好,但以后不能剧烈运动,爬山徒步什么都不行。比起截肢,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你们去看过当年那个受伤的保镖?”
      “我爸出狱就去看了,很刚好,他和我爸是同乡,拿着我们家的赔偿金和你们给的抚恤金,加盟了一家咖啡店。
      在体育馆附近,一有演出生意就很好,我爸就会过去帮忙。”
      “你为什么会跟着我?”
      哪有那么刚好洪素求就在旁边救他们两个一命,是洪素求去修好车出来,就看见萧玉书的宾利驶过红绿灯,立马跟上去想当面道个歉再离开平京,结果就遇上了车祸。
      萧玉书:“你车技很好。”
      交警模拟还原事故,每个人都说洪素求这车技应该去当赛车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和速度,既挡掉了卫斯兰撞车的力量,又最大程度地保护了自己。
      洪素求低声道:“我爸爸是我的驾考教练。”
      房间很安静,今天天气很好,天朗气清,房间里是充盈而又温暖的阳光。
      春天要来了。
      萧玉书:“我不会原谅你父亲。”
      洪素求低下头,正要说对不起,萧玉书抬手,把一封信放在她床头:
      “不要道歉了,我从十八岁之后,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个受害者家属。
      我不会原谅你的父亲,但你实在无需再背负你父亲的罪责。
      这是我开给大秦运输的推荐信,海外销售,有点辛苦,但和你专业对口,不想再干销售就自己争取转岗。
      离开平京,去开始新的生活吧。”
      萧玉书走出病房时,听到洪素求的呜咽,汤雁南很有眼色地没让老板和洪瑞碰面。
      萧玉书:“医药费都交了?”
      汤雁南:“嗯,职工医保交了很大一部分,现在她统筹账户里一分钱不剩。我找医生预估了剩下的费用,再添了两千块,一次性全交了。”
      萧玉书没再多问,看见站在走廊尽头拄着拐杖的姜寒,他正和一个女医生说话,见到他出来,两人都扬起灿烂的笑容。
      医生好一番关心萧玉书后才和他们挥手告别。
      萧玉书看姜寒脸上覆盖的狰狞纱布,问道:“医生怎么说?”
      “明天做第一个疗程的手术,医生说伤疤有经过眼尾,那个位置神经复杂,可能会留一点痕迹。”
      萧玉书握住姜寒的手,姜寒条件反射道:“你可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萧玉书:“你知道车祸发生,我看着你倒在安全气囊上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早就不怪你了,要死可以,但起码不要让你带着愧疚和后悔过完下半生。”
      姜寒反手握住萧玉书的手,晃晃悠悠地踩着一地霞光回到病房。

      ***

      清明节时,萧玉书已经能行动自如,姜寒脸上的纱布彻底卸下,只留眼尾一点疤痕,可以不用拄拐正常下地,但不能久站。
      祠堂台阶上包了一圈干花以作提醒,目之所及铺满了奇异花坊的花篮,鲜切花的草木香和晨露的水汽中和掉了香火的厚重。
      济灵寺的法师分列两侧诵经祈福,萧玉书和姜寒站在萧瑜华身后敬香,这是姜寒第一次看见每年祭祀的钱到底花在哪儿。
      祭祖过后,姜寒叫住了萧玉川。
      他把一个非洲黑檀木匣子递给她:“庆祝你正式进入三处,给你准备了礼物。”
      萧玉川的满面笑容随着匣子的打开呆住,其他人也惊呼出声。
      匣子里赫然是参横转。
      萧玉川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姜寒,又去看他旁边的萧玉书。
      萧玉书:“给你就收着呗。”
      萧玉川小心翼翼地抱起通体漆黑的苗刀,五指轻柔摩挲坚硬刀鞘,激动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一行人又来到龙华公墓,这次其余人依然先走,但姜寒留下来陪萧玉书。
      姜寒陪着他一起烧他的日记本,他原本想看看萧玉书都写了什么,被萧玉书制止。
      “你怎么能偷看人写日记呢?!”
      姜寒理直气壮:“我没有偷看,我光明正大看。”
      萧玉书笑了起来:“我在病床上做了个梦,梦见我爸妈了,我妈骂我为什么把她想得那么坏,她什么时候这么凶,让我不要败坏她的身后名节。”
      “爸爸没说什么吗?”
      “可能是因为打了我一耳光,没敢在我妈面前说话。”
      姜寒眉眼弯弯:“活该,你要是我弟我一天打你三顿。”
      “说得好像这么多年你少打了。”
      姜寒抬手要揍,萧玉书急忙退后到徐菱墓前。
      姜寒嗤笑:“搞得好像现在谁没奶奶似的。”
      “你奶奶也更喜欢我。”
      萧玉书还是那种非常讨长辈喜欢的样子,纪长治面上不显,但姜寒能看出,他看萧玉书比看纪仲圆都顺眼。
      嗤,别人家的孩子了不起。
      萧玉书挪回来烧纸:“后面还梦到你了,妈妈让我回头看,我就看到你站在雨中,提着个蛋糕,伞都没打,他们让我快点回你那边。”
      姜寒:“玄学还是要信的,你知道吗,你又动手术那天,我来看过爸妈,走的时候突然出现两只萤火虫。
      萤火虫啊,我看网上的人都说,萤火虫都快灭绝了。”
      萧玉书:“妈妈当年没留遗产给你,你不要介意。
      就是因为同意我们结婚,但又不知道我们的婚姻会持续多久,为了避免责任捆绑和离婚带来的财产纠葛,才选择不给你,给我们双方最大限度的自由选择。”
      “那你呢?为什么没有留财产给我?”
      萧玉书是留了的,但留的是之前姜寒威胁离婚时罗列的交割清单。
      姜寒:“不是说留给了我一大笔超出我想象的钱吗?是什么?”
      “我的所有。”
      “……那为什么要改遗嘱?”
      萧玉书将最后一页日记扔进火炉里:“把最大限度的自由选择还给你。”
      日记本只剩下空白页,萧玉书扶着姜寒起来,一起走出墓园。
      姜寒:“你待会转我一千块钱。”
      “为什么?”
      “金旭结婚你不用随礼吗?”
      “你不能帮我一起出吗?”
      “那礼金就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你朋友结婚我肯定还是要表示下心意的!”
      两人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今天是个惠风和畅的好日子,迎春花开得盛大灿烂。

      ***

      男人过了二十五就迅速进入衰败期,金旭高中时还是个有六块腹肌的体育生,如今身材微微发福,西装都要买大一号。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化妆师倒腾,仍然气宇轩昂,和穿着暗花旗袍的顾梦婷十分登对。
      姜寒放下两包礼金,留下自己和萧玉书的名字,祝福两人百年好合。
      金旭握着姜寒的手感动道:“还是姜哥厚道,结了婚竟然是出两份礼金。”
      姜寒也握住他的手:“我今天特地穿了最朴素的衣服,就怕艳压你。”
      金旭甩开他的手让他快进去别杵在这抢他这个新郎的风头。
      周强当伴郎,姜寒身份特殊,金旭特地把他安排和高中老师一桌。
      林洋剃成板寸的头发已然全都花白,刘建功还穿着那件藏蓝色POLO衫,不再当班主任了。
      两人都关心了姜寒和詹晴的近况,重点关心了姜寒的家人和詹晴的婚恋。
      不少人来找姜寒合影,姜寒很给金旭面子,无有不应,詹晴充当经纪人角色维持秩序,温馨叮嘱发布照片的注意事项。
      酒席结束,金旭夫妻送走宾客,两边的好友都还坐在原地,等他们一起去唱歌。
      金旭一直想把顾梦婷介绍给十多年的好友,奈何这三人在平京忙得很,尤其是姜寒,一直凑不上时间。如今赶上了,自然大唱特唱。
      顾梦婷是宋城人,朋友自然也是宋城的,在越州住的酒店和姜寒他们是两个方向,所以从KTV出来,只剩他们五个人散着步走在溪河直街,一个劲儿地跟顾梦婷叭叭金旭高中和下乡当选调生那些事儿。
      顾梦婷温柔笑道:“我知道,金旭经常跟我提你们。”
      姜寒套着一件轻薄的黑色冲锋衣,戴着棒球帽,仰头深呼吸越州湿润清新的空气,听着潺潺流水,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翌日傍晚,姜寒从宋城机场起飞,手机叮当响,有魏丹砂的工作消息,有Starry几个在群里闲聊天,还有萧玉书问他什么时候到,阿彪茶餐厅有上新。
      姜寒一一回复后,飞机推出,强大的推背感把姜寒推离此岸,回到故土。
      又一个夏天来了。

      ·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0章 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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