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洲》忱安尔尔

2、往日稀疏

　　晴天里，天空总是高悬的，看得见够不着。但是气压很高，没有那么压抑。白悠让今天还是一如往常的打扮，浅色的T恤和牛仔裤，不一样的是心情格外得好。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好梦吧！
　　“早啊！晓晓。”白悠让打着招呼，顺便把给林晓的咖啡递给了她。带着笑意的白悠让始终像个小太阳，让人觉得温暖。
　　“呦，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说出来，我们也开心开心！”李子宁开始起哄，他其实挺喜欢白悠让的性格，工作这么长时间，早就成了白悠让的“好姐妹”了。
　　白悠让在空中对着李子宁扇了一巴掌，笑着说：“哪儿都有你，赶紧喝你的咖啡吧！”
　　李子宁不再八卦，举起咖啡，笑着点头：“好嘞，谢谢让姐今天的咖啡。”周围的人，都被李子宁的动作和语气弄得笑了起来，于是也都跟着附和。
　　裴卿辞依旧是温文尔雅，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金色的眼镜框折射着太阳光，真的就应了白悠让的那句玩笑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家发现，裴卿辞今天来得格外得早，心情也很好，只是没有白悠让那么夸张。大家都知道裴卿辞和白悠让是同学，也都是一个教授带出来的学生，所以有不少人私下里喜欢磕他俩的cp。
　　可是在很多人眼里，这两个人都是朋友的相处模式，就算裴卿辞有时候言语有些亲密，白悠让都机智地给绕过去了。裴卿辞一到，就召集大家开会，繁忙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白悠让搀着林晓，抱着笔记本和电脑，进了会议室。
　　日子过得就像是每年盛夏的蝉鸣，习惯了却每天都不一样。
　　梁听洲翻着最近的合作项目，快的让人觉得他有些不正常。能够堆在他办公室的项目，大多是一些股权纠纷和知识产权的案子，没什么太大的看头。助理抱着那些被翻过的项目书，心里很是无奈。今天她的老板又发疯了，又是当鸵鸟的一天。
　　“梁律，您要找什么，不如直接跟我说。这样翻下去，估计要找好久的。”向欣欣一脸认真，然后尝试收回桌面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项目书。
　　梁听洲的神情有些木讷，半天才反应过来，“哦，不用了。那个，你跟我说一下最近的行程吧！”
　　向欣欣有些糊涂，然后就开始跟梁听洲汇报了最近的行程。周末是空出来的，一般梁听洲都是用来休息的，所以尽管工作很多，梁听洲还是喜欢周末的时候让自己有时间空闲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样吧，我周末准备去博物馆看看，你提前三天帮我我预约门票。”这是向欣欣第一次听到老板安排自己的周末，有些吃惊，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做出了反应。“梁律，A市的博物馆有几家，具体是哪一个，我得做个备注。”
　　梁听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向欣欣的话，有些迟疑，说：“A市博物馆，周六周日上午和下午各一张。”
　　向欣欣做好了备注，出了门，就开始盘算老板的想法。好家伙，老板打算博物馆里坐两天啊！真是忙得魔怔了。
　　会议的内容很是简单，就是裴卿辞分配任务，分组进行展览的筹备。裴卿辞带着白悠让和李子宁周末外出考察和商谈文物出借适宜，林晓和其他两人负责周边物的设计，周行负责和技术组对接，打造沉浸体验的部分，算是甩给了外援。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白悠让抱着电脑走在人群的最后，和裴卿辞说话。
　　“周五下午的飞机，周六周日待个两天。”裴卿辞把白悠让的电脑接了过来。白悠让试图反抗，因为不想太招摇，就没有太强硬。但还是表现出了尴尬，有些结巴地说：“可......可是我周六还有博物馆的讲解工作，怎么办？”
　　“你跟其他人换个班，现在去找人的话也来不及了。”裴卿辞提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法，白悠让还没来得及答应，裴卿辞就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情，我来解决，不是什么大事，你赶紧去准备资料。趁着有时间，多熟悉一下资料。”
　　白悠让点了点头，没有拒绝。长长的走廊就这样在短时间内走完了，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白悠让把电脑拿了回来。裴卿辞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然后自然地伸手抚了抚白悠让的头。白悠让被突如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又恢复了平静，仰着头，带着笑意，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暗自诽腹，如果真的没有如果了，就接受裴卿辞的情意。
　　博物馆的陈列展览部门就是这样，忙得时候，恨不得住在博物馆，闲的时候，恨不得不上班。白悠让忙忙碌碌了三天，总算到了周五。下午三点的机票，白悠让昨晚就已经收拾好行礼了。杭州丝绸博物馆陈列着宋元明清的服饰，他们准备第一站去那里。
　　很早以前白悠让也在旅游攻略上看到过杭州的丝绸博物馆，印象最深的是一件黑绸地彩绣花卉蝴蝶纹褂襕，用了是满清女子在春秋季节套于袍衫外的长背心。以二分之一右斜纹绸为绣底，玫瑰红绢里，以戗针、套针、打籽针等刺绣技法，彩绣盛开的兰花、牡丹和桃花，花卉间彩蝶来回飞舞，生机勃勃。可以算是典型的春秋季服饰。
　　白悠让坐在飞机上被照顾得很好，甚至有些过分了，李子宁坐在一边也一直都在吃瓜，只可惜看不到躺在座椅上的白悠让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因为他和白悠让间隔了一个裴卿辞。李子宁算是吃了一个十足十的瓜，一边暗中观察一边在自己的聊天群里汇报。裴卿辞看到了李子宁吃瓜后脸上的笑意，表示很享受。
　　说来也奇怪，裴卿辞从前也会这样照顾白悠让，只是那个时候白悠让都会刻意划清界限，或者稀里糊涂地避开。只是这一次，好像那些稀里糊涂的阻碍小了很多，虽然说话还是很客气。
　　现代的交通发达，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并没有在机场逗留，而是先去了博物馆。一切都打点好以后，白悠让才闲下来，坐在酒店的床上，一个人发呆。看着窗边的景色，她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自己身处扬州，或许是因为窗外的景色实在是很像那年夏天，火锅店外的景色。
　　2021年六月二十七号，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两天，但是白悠让没有想要复习的打算，因为早在白天的时候，白悠让已经忙了很久了。其实，平时的时候白悠让喜欢拉着一班的小姑娘顾佳苗出去散步。那是个很温柔但是很固执的女孩子，和白悠让一样喜欢天马行空，只是没有像白悠让一样没心没肺。
　　这天晚上，白悠让难得没有出门，几个舍友也很早就爬上了床，打游戏的打游戏，看小说的看小说，聊天的聊天，反正是都有正事要做的大忙人。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着，白悠让玩了好几局，觉得没意思，但奈何自动匹配的功能她自己没有关掉。于是乎，下一局的跑道是她最喜欢的“糖果乐园”，于是用尽全力可还是跟那个第一名的家伙差了好多。
　　看着屏幕弹出来的名次表，白悠让忽然发现这个第一名和自己距离有些近。于是乎，点了邀请，准备下一局继续和这个人玩。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比白悠让还快，聊天框里出现了对话：
　　“你是A大的？”
　　“是的。你也是？”
　　“没错，我距离挺近的，是新生？”
　　“对的。你是学长还是学姐？”
　　“学长。”
　　“玩一局吗？”
　　“嗯。”
　　结束了简单的对话，白悠让又开了一局。这是个上市很久的赛车竞技游戏，一开始只有端游，后来智能手机发达了，就出现了手游。白悠让算不上是忠实粉丝，只是想着打发无聊的时间。
　　意外的相识，让两个人在游戏结束之后，互相加了联系方式。白悠让只觉得开心，觉得自己又结识了一个朋友。认识的人可以说算是覆盖了好多学院了，只是差个医学院的朋友，毕竟有个医生朋友不是什么坏事。
　　打完游戏，白悠让和学长聊了两句，互相交换了信息。白悠让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就住在自己宿舍楼的对面，是信息工程学院大二的学生，名字倒是很好听，姓梁，名听洲。
　　两个人聊了很多，也很投缘，白悠让是个一谈起自己梦想就会长篇大论的人。就连顾佳苗都会说，白悠让在说起自己的理想和历史的时候，眼里闪着光，手舞足蹈地就像是个得到了糖的孩子。白悠让给了梁听洲一个不算好听的备注，或许是因为正在看的小说，也或许是因为聊得很投缘，于是在备注框里写下了“知洲”两个字。可是白悠让没想到，这两个字牵绊了好久。梁听洲也给白悠让展示了自己的备注，上面写着“正义的让让”。一开始写的是小白的名字，白悠让说听起来很想自己家猫猫的名字，于是就改了称呼。
　　之后的日子里，两个人就是无聊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件事情白悠让瞒得很好，几乎没人有知道。转眼间就到了考试的日子，白悠让最近喜欢独来独往，于是老早交了卷子，回宿舍吃饭。考完试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梁听洲炫耀自己第一个交了卷子。
　　白悠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设防，或许是因为觉得认识的机缘很是巧合，又或许就像她的舍友吐槽的，她就是个傻子，对谁都掏心掏肺的。
　　天气太热，白悠让跑进了奶茶店，准备点一杯犒劳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了，白悠让直接在对话框里打字，“喝奶茶吗？最艰难的考试结束了请你喝奶茶。”
　　“不了吧。让小姑娘请我一个男生，我不太好意思。还是下次我请你喝吧！”聊天框里弹出了这样一个对话框，白悠让有些哭笑不得。
　　又随便聊了几句，梁听洲说想跟白悠让见个面，白悠让一开始是抗拒的，觉得不是很熟悉。但是又想，是一个学校的没啥不好说的。于是答应了，因为下午没有考试，白悠让说自己会在图书馆和朋友看书。梁听洲也表示知道了，还询问了到底有几个人。白悠让表示只有两个人，梁听洲说下午到了给她发信息。白悠让表示同意后，就拎着自己的饮料往食堂跑去。
　　那奔跑在光影里的人，渐渐地成了模糊的影子。消失在下课吃饭的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了。
　　梁听洲拿过助理买的博物馆门票，四张票有些厚，不知道为什么接过门票的时候，梁听洲觉得这是时光的厚度。向欣欣其实有点好奇，老板为什么会突然想去博物馆了。
　　“梁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向欣欣跟了梁听洲好几年了，虽然老板面冷，但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梁听洲点了点头，向欣欣大着胆子继续说：“您是带孩子去博物馆吗？”
　　梁听洲被向欣欣的问题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意识到向欣欣的小心思。再加上这个小丫头真的是有很多抓马的想法，梁听洲赶忙回答：“不是。”
　　“那......”还没等向欣欣说完话，梁听洲就抢先打断了，很是平淡的语气，却带着些期待：“找人。”
　　向欣欣点了点头，然后利索的交代了工作，然后离开了办公室。向欣欣觉得梁听洲一定是疯了，谁回去博物馆找人。想不明白，于是掏出手机，把自己刚吃的瓜发给了闺蜜。
　　梁听洲开始期待周末的到来，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去问顾漾。或许是因为同学聚会的热闹，他也想找一找曾经的同学吧！又或者，他是想给自己的相思线找一个方向。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梁听洲解锁后是□□的界面。很久不看了。那个喜欢用着卡通情侣头像的小姑娘还在，只是彩色的头像变成了灰白。但是他已经不在乎，这个头像是不是彩色的。这五年里，他在往前走，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可是一旦遇到可能，他就想回头了。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所以在周辛川主持的同学聚会上，梁听洲坐在顾漾的身边，询问着白悠让的事情。顾漾一开始没有认出来这个人是谁，毕竟时间过了很久，当初也只是匆匆地见了几面而已。
　　“白悠让，她还好吗？”梁听洲思来想去，还是想问这一句。腹有千语，不知所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顾漾看着梁听洲，心里很有压力，她在思考梁听洲到底是什么意思。顾漾用最敷衍的话和最正经的语气，回答梁听洲的问题：“很好啊！”
　　“那......她在哪儿？”梁听洲迟疑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找不到话题，还是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问哪个好。顾漾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听洲这个问题，因为当初宿舍里的人都知道白悠让喜欢梁听洲这件事，也知道梁听洲在追到真爱后，白悠让放弃了表白这件事。这个问题，在顾漾看来有些没有必要。
　　“嗯......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顾漾的语气里透露着不满，让梁听洲也开始思考自己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过了一分钟，梁听洲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淡。“我找不到她了。”
　　顾漾有些不明白梁听洲说的话，但又好似明白了，“她这些年过得很好，考了研究生，然后考了博物馆的编制，成了博物馆的策展人。哦，对了，她就在A市博物馆，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顾漾喝了口鸡尾酒，接着说：“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找不到还是根本没找过。人离得那么近，五年里居然都没有碰到过。但我最大的疑惑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找她。别跟我说什么你喜欢她，也别跟我说她是你的好朋友。五年都不联系了，人都找不到了，你喜欢她什么，你是她什么好朋友。五年前傻子都看得出来，让让喜欢你。而你却在她决定去考去南京见你的时候，说什么要去追你的初恋真爱。”
　　顾漾说话没有给梁听洲留一点面子，或许是因为没有利益瓜葛又或者不是很熟悉，这些话一时间义愤填膺地就说出来了。“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要你真的去找白悠让道歉或者弥补。你也用不着，毕竟当初什么都没有捅破，什么都没有。梁听洲，我今天跟你说她的近况，只是为了全了这段没有结束的故事而已。另外，你如果真的找到她了，别打扰她。”
　　梁听洲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只是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身后的喧嚣，仿佛把这个人和世界隔绝了。顾漾叹着气，却也做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