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只有三更

2、2020年2月

　　计划总是追不上变化的。
　　春节前后，网络上那些不好的传闻，渐渐被各地的新闻开始报道。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左邻右舍都在用各种渠道抢购口罩消杀物品。
　　各个居民小区陆陆续续开始了围合管理，院子里还行，但是出小区，就有些不便了，总是被劝诫：如无必要，减少外出。
　　唐祈安也与他的同学们在各种努力收集各种渠道向国内空运物资。
　　江军盘点了辅料仓库里能用上的物资，干脆全都转给了过年还持续生产的工厂。
　　社区的工作人员，挨家挨户上门统计各种信息。但是他们的防护也非常不专业，有个小姑娘听到兰予关心她是不是手指敲门敲肿了？竟然哇哇地哭了出来，把兰予搞得怪不好意思的，然后教她，老的社区阿姨们上户的时候是用圆珠笔的笔头敲门，穿透力强且手不会痛。
　　作为高三生，江之柳的第一反应是今年的高考作文会不会包含这些风雨欲来的沉重。
　　柳柳学校在推迟了高三返校的时间，这让一直强节奏的高三生们有些无所是从。
　　江军的五间店，过往每年都选择在初八这天开工，但是由于今年的开工物资不足，干脆放假到月底，整个城市停摆了。
　　兰予无比庆幸，当时为了过年打扫卫生，刚好多备了一些口罩消毒水，应该是能够撑一阵子。而且由于图清静、经济能力等种种原因房子买的小产权房，座落于离市中心有一定距离的山脚下的城中村里。由于地处偏僻，且交通受限，一直发展比较慢，但是毕竟还是在大城市，还是寸土寸金。
　　安静空气好，小洋房顶层带有小复式，还有一个大露台，虽然由于周边没有什么遮档物，从而阳光太过热烈，花花草草还难种得好，兰予为了给孩子吃上放心菜，倒是尝试过学习整理出了楼顶菜园，有少少收获。
　　之所以定居在这个村子里，还是因为一个小意外，那个江家编外人员钟嘉宝。
　　钟嘉宝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现任村委书记的儿子，小时候是个小胖子，自从江军将他从山洪暴发的环村的溪水里捞起来，那个二货就认准了江军叔叔，视他为偶像，一个曾经在村里的小霸王似的人物，成天往江军家里跑，几年下来，成功混成了江军家的编外家人，常和柳柳在兰予面前争宠，在外小霸王，在江家就是个小绵羊。
　　唐祈安常与江之柳说，常觉得在家里，食物链的顶端是妈妈兰予，其次是她，然后众生平等，生是指的所有男生。
　　钟嘉宝比江之柳要大三岁，去年不知是抽的什么风，大二了，竟然直接休学报名去当兵了，说是要向江军叔叔学习，并一直在说服柳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他去当兵两年回来刚好可以当柳柳的同学。
　　说起来已经很是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音讯了，所以这货在一个周末拿到手机后急CALL柳柳，柳柳接过电话，这货表达了自己新兵连过得非常非常辛苦，已经是一个苗条的胖子了，“有事说事，高三生的时间，懂？”柳柳非常直接打断了钟嘉宝的忆苦思甜，“别别别挂，你知道江叔叔当兵的经历不？”
　　这次打电话来是找柳柳打探江叔叔当兵的经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巧遇：他在自己连史馆里发现了一个和江军同名的记录，看照片也和江军面相相似。
　　柳柳只知道爸爸当过兵，爷爷家门口挂了“光荣之家”的牌牌，但是对江军服役的具体信息，是模模糊糊的。
　　听到爸爸从楼上下来的声响，就开着视频直接拉到江军的茶桌面前，让他自己问个详细。
　　虽然没有专业学习过，柳柳的茶泡得极有天份，这点上随兰予，送上门的小工，被江军摁住担任了泡茶的小长工。
　　在柳柳洁具的过程中，江军听到钟嘉宝提到的连史，以及他因为一等功被记录在连史中，他平静道，“我们那一批人，活着回来的都有军功，我因为腿受了伤就转业回来了。我们一个连只回来了二十六个人。后来部队换防，去了西北，一来而去也就断了联系。”话题有些沉重，柳柳泡好茶，和视频那头的钟嘉宝说，帮忙恭恭敬敬转奉于那些叔叔伯伯。
　　江军摸着自己的伤腿，看看看上去乖巧懂事的柳柳，眼中有欣慰。
　　钟嘉宝同班的小兵们，听到钟嘉宝“噢喔”的叫唤，一个一个挤进了镜头前，一水的青头小兵，喊着“老班长好！”都来看活的在连史里的战斗英雄。
　　江军淡定回应着小兵们的热情，而江之柳发现她从未了解过父亲原来如此优秀。
　　在柳柳印像里，父亲在外是不苟言笑的，是见了妈妈就憨憨的不善言辞的，是柳柳可以随意提要求的，以及微微有点行动不便的。父亲只有在天气异常的时候，才会不得不屈服于肢体带来的不便。母亲会加热亲手缝制的中药袋，替父亲热敷。有一回旧伤口肿胀到不能下地，兰予心疼到直掉眼泪，江军说：“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觉得都是我的错。虽然没了一条腿，我活着回来了呀，相对于牺牲了的战友，我很知足啦，我可是要替小六一直陪你到老。”
　　小六？那是柳柳的小舅舅，柳柳有两个舅舅，兰家的男儿世代从军，这两个舅舅在分别于70年代、80年代牺牲在了前线，家里只剩下兰予是个姑娘，才没有被柳柳外婆再送去当兵。
　　于是问江军，“爸爸，外祖家的孩子都被送去参军，你怎么不要求我也去当兵？”“你想当兵？”江军侧头看着她，双眼放光。
　　“不知道。”柳柳郁闷道：“我体测勉强才过关，爸爸为什么你的运动神经不遗传给我？”
　　“哈哈哈哈哈”江军想起自己新兵的时候优异的体能，以及柳柳舅舅回回拖后腿的训练，“都说外甥像舅，你要不要这么像？”
　　柳柳气结，决定不给他爸做免费泡茶小工了，给她爸甩了一句：“我们高三生，学习去了。”默默回房刷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