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不符》今日不蹉跎

3、第 3 章

　　方寻晴穷追不舍：“那这些有什么区别呢？”

　　安言的指尖在图像上方一一划过：“爸爸妈妈叫我小宝贝，秦风说我是可爱的小狗，老师说我是折翼的天使，院长叫我小卷毛，还有些人说我是独臂的怪物。”

　　方寻晴感觉心脏被人揪紧了，既为这些称呼背后透露出的辛酸过往，也因为安言画了那么多别人眼里的他，却独独没有自己的视角。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怕没有完整的自我认知，也大概能从周围人那里拼凑出模糊的自己形象。安言为什么拼凑不出，她不敢也不忍细想。

　　活动结束后，方寻晴找到院长王阿姨了解安言的事情。

　　王阿姨看出她的来意，也没有绕弯子：“小晴啊，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相信你也一定会对安言好，只是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方寻晴没有急躁，礼貌开口：“还请阿姨告知我详情。”

　　王阿姨看着一脸真诚的方寻晴，无奈笑笑：“阿姨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成家吧！”

　　方寻晴点点头。

　　“这件事就先不说了，你既然来找我了，肯定已经有自己的解决办法了。”王阿姨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个相框，递给方寻晴，“难点在安言身上。”

　　方寻晴看向手里的相框。

　　是福利院小朋友的大合照，顶着卷卷毛的安言站在倒数第二排，优越的长相和恹恹的气质让他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一眼被方寻晴看到。

　　“安言长得很好，即便少了一只胳膊，也依然很受欢迎。他来这里不久就有家庭提出要收养他。”王阿姨叹了口气，“只不过他都拒绝了，他不愿意。”

　　闻言，方寻晴将相框放在桌上，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想：“舍不得亲身父母？”

　　王阿姨摇头：“可能最开始是这样，后来我们多次和他谈心，也找了心理专家做心理疏导，才知道他是因为舍不得林风。”

　　她伸手指向相框里的另一个孩子，语气感慨：“安言刚来的时候谁也不理，只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脾气又冷又古怪，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久而久之就被排挤在同龄人的圈子外，被欺负。我们干涉了好几次，情况好了点，只是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的处境，总有些我们注意不到的场合。后来是林风听说了这件事，主动提出要帮助，其他孩子又比较听林风的话，情况就好起来了。这次风波过后，安言开始和林风说话了，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渐渐亲近起来，到现在两人形影不离，安言十分依赖林风，不想和他分开。”

　　听着院长阿姨缓缓道来安言的故事，方寻晴心里浮上一股古怪的感觉，关于林风的，只是一时间她又说不清哪里古怪。

　　这是今天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方寻晴隐隐有些烦躁，她实在不喜欢这种雾蒙蒙的、理不清逻辑的感觉。不过，这些不必和王阿姨说，她自己去查清反而会省掉很多麻烦。

　　“可以两个人一起领养啊。”方寻晴提出自己的疑问，“应该有家庭提出同时领养两个孩子吧。”

　　王阿姨用手掌摩挲着相册的边框：“有的，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家庭了解情况后表示愿意同时收养两个孩子，但是了解到林风的背景后都放弃了。”

　　这次没等方寻晴问，王阿姨就接着自己的话头把林风的事情告诉了她。

　　林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同于安言，他的双亲还在。他的母亲是被拐卖到村子里的外乡人，长期被关在家中的牛棚里，怀上林风后就彻底精神失常。他的父亲酗酒后侵害村长的女儿致残，被关进了监狱，母亲的事情也随之曝光，被官方送往当地的精神病院看护，林风则被送到了孤儿院。

　　原本打算连带着林风一起领养的人家听到这些过往，都退缩了，尽管他是目前福利院身体最健全的孩子——仅仅是被他发疯的母亲咬断了半截小拇指。那些人委婉地告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想要领养心理健康的孩子，哪怕林风表现地比安言开朗合群多了。终归是陌生人，在没有长期建立信任的基础上，没人敢赌，没人敢完全忽视基因的力量。林风的身体里流着犯罪分子和疯子的血液，会不会也隐藏着和他父母一样的因子，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来，恩将仇报地给他们带来灾难……

　　像安言一样可爱的孤儿还有很多，他们也不是非安言不可，不能将一个潜在的炸弹带回家里。更何况还要朝夕相处着，只是想想就有些让人后背发凉。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方寻晴的眉头就一直皱着。她能理解那些人的做法，人都是自私的，再有爱心的人也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会把别人的利益至于自己之前的是圣母，方寻晴不喜欢圣母，社会主流对这类型的人也是骂声居多。

　　林风的事很棘手，方寻晴没办法对他的背景视而不见。她倒不是信奉基因遗传那套，她只是太懂人的劣根性，太懂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能大到什么程度。在那样扭曲的家庭里长大，她不太想信林风没受到不好的引导。要小心对待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他们很容易在黑暗和光明间摇摆。方寻晴自认不是个道德感特别高的人，她身边有无数可能引燃林风这颗炸弹的火星。她不是引导林风的最好选择。

　　听院长阿姨的意思，安言和林风的绑定很深，基本没有可能跳过林风领养安言。

　　方寻晴犹豫了，她不知道该不该为安言做到这种程度，毕竟他们也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然而，脑中闪过“陌生人”三个字的时候，她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张藏于记忆深处的脸。那些让她纠结的点被这种脸动摇。

　　她揉揉有些抽痛的太阳穴，苦笑了下。

　　下一秒，铃声响起，她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后毫不迟疑地挂断。

　　屏幕上很快弹出温逅秋的微信消息：“我买的苹果吃完了吗？”

　　方寻晴笑着回了他一句语音：“没吃，一口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