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若星辰》汐愔

6、第 6 章

　　浩哥在外面逗留了片刻，终于召唤来一个帮手。

　　“这下好了！”浩哥的声音里有几分欢喜几分嘚瑟。

　　余光中，有个黑影跟着浩哥走进来。我抬眼一看，心跳瞬间漏掉半拍。

　　036？外面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我故作镇定的继续埋头按着计算器，感觉到036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他向对面的浩哥询问具体细节，不多时，他便安静踏实的投入工作。

　　时光一点一滴的流过，眼看着堆在我们面前的小山被一点点移开。

　　忽然，有人推开大门，朝着里面大喊一声：“浩哥，孙姐，组长开会了！”

　　浩哥像是得到特赦令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欣喜若狂，“乔真，我得开会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不明白你直接问陈曦。”

　　乔真？这个名字我不止一次从小夏和王帆口中听到过，直到现在才终于对上号。原来，036就是乔真。

　　乔真十分淡定的回答浩哥：“没问题。”

　　孙姐亦把手中的票据往前一推，随即站起身来，说道：“哎，真烦，那我也先开会去了，就只好辛苦你们二位了！”

　　“嗯！”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乔真落落大方的回应道，我瞥见他微笑的侧颜，透着沉稳与优雅。

　　两位组长于是风风火火的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将会议室的大门掩上。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他，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我听见两台计算器发出的声音，像叠着的两枚心跳，在空气中频频交错，默默回响。

　　此刻乔真就坐在我身旁，他工作起来的样子，非常认真踏实，比浩哥不知道敬业多少倍，我很奇怪浩哥是怎么成为组长的。

　　“嗨！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趁着我空下来的间隙，他将身体微倾过来，修长的手正指着票据上的一行数字向我询问。

　　“嗯，对的，这个数字没有问题。”我确认之后告诉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们核算完本组的数据，汇总金额完全相符，顺利清走了面前的两座‘大山’之后，我们开始着手核算库管组的票据。

　　乔真对工作的认真细致远超我的想像，更令我敬佩的是他的责任心。库管组的数字一直对不上，我们按时间顺序分别清点每一叠票据的数量，发现缺失了两张。

　　我们于是以导购组的票据作为参照，与库管组的票据一一核对，终于找出了库管组缺失的那两张小票。

　　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沟通之外，乔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往好的方面想，这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以致于我们在下班后没用太久的时间便完成了任务。往坏的方面想，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缘分已尽？他……好像刻意与我保持了距离？

　　倘若，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可以与他同行，说一说心里的话，那该多好……我竟然有着这样的憧憬。即便只为消除误会也好……虽然不知道我们之间那些没能理清的头绪算不算是一种误会？

　　遗憾的是，下班之后，憧憬就化为了泡沫。他不会再约我谈心了吧，我亦不会有勇气开口。

　　走出公司，我看见乔真骑着自行车的孤单背影，他消失在人海之中，浅蓝牛仔裤及白色T恤衫，渐渐融入那道浅淡虚无的杳渺天色里。

　　我在日记中写下心情：

　　‘今天双鱼座的内心世界分成两半，
　　一半因为有他在身旁而欢呼雀跃，
　　一半因为他对曾经想说的话绝口不提而怅然若失。
　　乔真，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我本就容易多愁善感，之后的日子里，更是恍恍惚惚，神魂游离。好在，我可以把自己藏得很深，一切都只是我内心的秘密。

　　某天下班，我正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忽然有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嗨，”他望着我，眉宇间透着大气爽朗，“我和你是一个公司的。”

　　“哦！”那是一张年龄与我相仿但却陌生的脸，出于礼貌，我向他说了声“你好！”

　　“我经常看见你坐这班车回家。”此人毫不见外的与我攀谈。

　　“哦？你也坐这班车？”我却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是呀，我们顺路。”他随即补充道：“不过，我比你还要远几站。”

　　他竟知道我在哪里下车？出于好奇，我于是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是库管组的。”

　　我顿时记起孙姐提过的那两个名字，心里不由自主的思索起来，他是张飞呢还是李逵？

　　“我叫李非！”对方自报姓名，解开了我心中的疑问。

　　“哦！原来是李非，你好！”我跟着自我介绍起来，“我叫……”

　　“你叫陈曦，”他迅速抢答，“我知道你是收银员，财务组的。”

　　我默默的在心里对他佩服了一遍，“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我已经来公司一个月了。”

　　我不由得内心感慨，人与人的差距竟然可以那么大。我来公司四个月，人都认不全，他才来一个月，竟已知道我的姓名，职位，甚至知道我每天坐哪班车，在哪一站下车？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愚钝。

　　李非很健谈，和他聊天令人心情放松。通过聊天，得知他也参加了导购组的聚会活动，他亦认识小夏和王帆，还有……乔真。李非说，他与乔真十分投缘，交情不浅。

　　听到‘乔真’的名字，我不免心头一紧。

　　遇见李非的次数渐渐多起来，我发现李非口中提到最多的名字竟然是小夏，近而我判断，小夏说已有喜欢的人，极有可能是李非。

　　乔真与我的距离总是那样不远又不近，无声又无息。我们算是不再有交集了吧，但抬眼就能望见他面对顾客时一贯的阳光灿烂，以及偶而撞见我时的黯然失色，我想解读它，又怕读懂它。

　　晚上，伴着台灯温柔的光芒，我在日记中写下心情：

　　‘曾经以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当如我对艾伦那样，
　　如今发现，我错了。
　　想到艾伦，我的心情总是平静而愉快的，
　　可为什么想到乔真，我却陷入一片慌乱与伤感？’

　　九月底的某天，初秋的第一场寒流来袭，化作一场令人伤感的梦，那梦境好真实，我听见大雨在夜里滂沱，我看见花瓣在风中凋零，我望见乔真眼神里充满了忧郁，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早上出门，气温比前一天明显低了好几度。我与小夏走在上班的路上，也许是因为梦境，我的心情有点低落，小夏的情绪却十分高涨。

　　“小曦，我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乔真！”小夏兴冲冲的说，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乔真？”我重复着，生怕是小夏念错了名字。

　　“嗯，之前我还不太确定，所以没告诉你，不过现在我完全能感觉到他也喜欢我！”小夏自信满满，声音也倍加洪亮。

　　那一瞬间，也许只是一阵风经过，我的心亦随之凋零了。我故作镇静，竭力遏制住心底的凌乱与崩溃。

　　“导购组的乔真，你认识他吧？”

　　“呃……不认识。”也许，我们还来不及认识，就已经失去了认识的资格。

　　“呵呵，我跟你说，乔真他这个人可有意思啦。”小夏给我讲述起参加导购组聚会时的诸多情节，每一帧画面里的主人公都是乔真。

　　我相信小夏说的都是真的，我亦相信乔真的人品，他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玩世不恭之人。可是，我所感受到的那一切又是什么呢？

　　是一种幻觉吧，毕竟那个人从未说过他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作茧自缚。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他只是说过‘有话想对我说’而已，那句话也许正是‘我喜欢你的朋友小夏，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所有美好的幻觉如流星般陨灭，我在心底自嘲着自已的愚不可及。

　　小夏说，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他们一起去滑旱冰。

　　小夏说，乔真既幽默，又贴心。

　　小夏说……

　　“喂，光听我说了，”小夏扭过头来问我，“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振作了一下心情，努力微笑着说，“恭喜哟，你终于找到了你的杨康。”

　　“不，乔真一点也不像杨康。”小夏将眼神望向远方，淡淡的笑容里有几分迷惑，“其实，他并不符合我的预期，我也不知道自已怎么会喜欢上他，也许是因为我忽然想恋爱了。”

　　小夏的话令我深思许久，我却始终也没有想明白。

　　我以为，爱情犹如飞蛾扑火，需要极大的勇气。只有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迸发出那种舍生忘死的勇气，才会义无反顾的投身那燃烧的烈焰之中。

　　小夏的爱情，显然与我想像的不同。不过无论怎样，她已经积极勇敢的去追求了，除了祝福她，我别无选择。

　　我想起年少时关于‘我们是否会喜欢同一个人’的那段对话，本以为只是戏言，没想到却一语成谶。

　　小夏走路的步伐显得格外轻快，她完全沉浸在快乐之中，完全察觉不到我的失意，抑或是，我隐藏得足够好。

　　一整天的失落，一整天的恍惚。临睡前，我在日记中写下心情：

　　‘原来小夏与乔真在交往，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一起去滑旱冰……
　　而我以为的喜欢，
　　以及我所感受到的一切，
　　只不过是一场幻觉罢了！’

　　发现错误一定要及时修正，这是我的原则。

　　艾伦曾在一篇采访报道中引用圣经里的话，‘忘记背后，努力面前’，我觉得此话甚好。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努力付诸行动，勤勉读书，认真工作，不仅如此，我还利用业余时间去做了一些以往我不敢做的事。

　　例如，我一个人到电影院里去看了一场电影，这绝对是我生平做的第一件最大胆的事；我去月坛体育馆学习了滑旱冰，一向不擅长运动的我，竟然也可以踩着轮滑鞋在场地中来去自如；还有，十分幸运的，我在体育馆附近一家音像店里买到了艾伦新出的英文专辑；对了，还有，在夜校里，我结交了一些新朋友。

　　短短一个月，我的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终于变得充实而美好起来了。

　　我和小夏在作息时间上有些差异，小夏报了成人高考复读班，与我上课时间不同，她亦结交了新的朋友，加之与同事间的聚会，小夏忙得不亦乐乎。我与小夏的生活圈子渐渐趋于独立，交集越来越少，只偶尔在工作的间隙有些简短的交流。

　　至于乔真，我已不再去关注他，亦不再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