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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摘星 ...

  •   昨日谢璟喻突发奇想,想着为安枳星雕一个小木人,整整折腾了大半宿才勉为其难的雕出来一个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个姑娘的小人。

      别说神了,就是形,这也不像啊。

      向来所向披靡的谢小将军郁闷了,可骨子里的那股子骄傲劲又不允许他就这样退却,便生生熬到天都快亮了,才勉强放下手里的东西睡了一觉。

      结果还不到一个时辰又被下人唤醒,匆匆忙忙、直愣愣的冲来了青藤阁。

      秋菊宴开始,清华长公主坐在主位,照旧说着些场面话,谢璟喻听着无趣,视线又看向坐在贵女那边首位的安枳星。

      小姑娘规规矩矩的跪坐在蒲团上,姿态端庄,面无表情的侧头认真听着长公主说的话。

      谢璟喻饶有兴致的换了一个姿势,撑着下颚,忍不住的唇角上扬。

      怎么就这么乖呢。

      场面话年年说,在座的大都不只来过一次,那些事能做,那些事不该做,他们都心中有数。

      长公主眉眼温和,慈祥的像是一个平日里最常见的妇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把她当做普通的妇人。

      毕竟这位长公主当年为了扶持当今圣上坐稳皇位,手腕铁血的连许多男子都自愧不如。

      “好了,本宫也不坐这扰大家的兴致,本宫就先走了。”

      她向各位轻轻颔首,由宫人扶去了偏殿。

      待长公主离开后,在场的公子小姐们皆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气氛很快就活络起来。

      谢璟喻绕过长桌,凑到安枳星旁边,笑问:“去投壶吗。”

      安枳星端着的小脸一瞬间垮下来,她揉揉脸颊小声道:“我并不擅长。”

      其实她略懂一点,贵女之间的消遣左不过也就那么几个,她不可能不接触,只是她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从不会主动出头,更遑论,她确实不太会,十个里能投进去三四个都是好的了。

      “无碍。”谢璟喻笑,“左不过是消遣罢了,权当放松,不需要多精通。”

      投壶的位置在后殿花园。

      如今秋菊正盛,各类珍稀秋菊层层罗列迤逦绽开,清幽淡雅,清香淡淡的散开,闻起来倒是令人心绪宁静。

      候在一旁的小厮低头将托盘放在木桌上,便马上告退。

      托盘上的箭头被折断,断口处用布裹着紧实的草,不远处,一个金镂投壶静静立于阳光下。

      安枳星拿起一只断箭,估计了大致重量,眯起一只眼用力掷去。

      中了。

      “准头不错。”

      谢璟喻看她,“挺厉害的,之前还瞧不出来。”

      小姑娘自己也没想到,眼里明显有着讶然之色,但此时受了夸,又抿起唇乖乖的笑,双颊薄红,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谦虚道:“只是运气罢了。”

      怎么会这么乖。

      谢璟喻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在她惊讶到呆愣着反应过来前,他又连忙道:“平日里投壶多了的话,次日是不是就会手臂酸胀?”

      安枳星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她点头,无意识的带上撒娇的语气,“是啊,每次画扇都得给我捏上好半日才稍有缓解。”

      谢璟喻自幼习武,在安枳星投箭的那一刻就发现小姑娘发力方法不对,次数多了,必然会酸痛难耐。

      他走上前一步,递给她一只断箭。

      安枳星云里雾里的接过来。

      谢璟喻靠前来,低声说了一句“冒犯了”。

      安枳星尚且没搞明白,谢璟喻便直接从她身后虚揽着,扣住她的手腕。

      安枳星大惊,瞳孔吓得都在震动,“你这是做什么?!”

      “教你如何发力。”谢璟喻低头看她,温热的鼻息喷撒在她白洁如玉的脖颈上,细细密密的痒意逐渐从脖子蔓延至全身。

      滚烫的热意刺得她自己都心惊,她明显的感觉到耳尖烫的刺痛,浑身不自在,身体僵硬到动都不敢动。

      明明两人之间还有那么多的距离,她却感觉近的好像已经靠在了一起,亲密无间的像情人一般,不留缝隙。

      安枳星闭了闭眼。

      太暧昧了。

      谢璟喻还是心里有着分寸在,没有直接靠在她身上,但安枳星这般坐立难安,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投壶应用腕部发力,若是用手臂,次日必然酸痛难耐。”

      安枳星眉眼染上羞恼。

      “你快松开,若是被瞧见了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谢璟喻抬起她的手腕,语气温柔的几乎令安枳星要发颤,“手腕微抬,对,然后这样,记住这个感觉。”

      他几乎都没瞄准,带着她的手轻轻一抛,连壶口都没碰到就完美入壶。

      安枳星一见箭入壶,连忙侧身从谢璟喻怀里钻出去,皱着眉看他。

      谢璟喻也顺势松手,揉揉隐隐发烫的耳根,转移话题,“你再试试看。”

      安枳星从桌上拿起一支箭,心里堵着气,但脑子里却回忆起方才的角度和力道。

      她眯了眯眼,轻轻一掷,居然真的没费多大力气就投进去了。

      安枳星眼一下亮了,“好厉害!”

      明明感觉没用什么力道,却如此轻易的就投进去了。

      谢璟喻退开两步笑道:“继续找这个感觉,等完全掌握了,投壶对你而言便再无难度。”

      安枳星忙不迭的点头,一双清若晖泓的眼睛亮晶晶的,许是太开心了,她抿唇笑,又不由的慢慢扩大,笑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自古有女子笑而不露齿之说,这还是谢璟喻头次看到她笑的如此开心。

      也真的......很好看。

      手上仍残存着那细腻的触感,滑滑的,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掩住越来越热的耳根。

      安枳星没有注意到他,她现在满心都扑在投壶上。

      只是可惜,还未练上几次,就有几位贵女来寻她。

      几人看到安枳星身边的谢璟喻都是明显的一愣。

      “可是有什么事?”小姑娘一见旁人来,便又恢复成正殿里那样,冷淡矜贵又高不可攀的模样。

      谢璟喻也收了笑。

      “我们正商议着要举办曲水流觞,郡主可要一起?”

      安枳星沉吟片刻便颔首道:“秋菊宴自是缺不了曲水流觞的。”

      说着她又问谢璟喻,“谢公子可要一道?”

      谢璟喻配合她,“既然来了,这个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各位且先行,我随后便到。”

      安枳星便先和贵女们离开,衣角交错间,两人视线相遇,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重回正殿,楚暮雨正叫人备好物件。

      安枳星看见桌上的东西,有些意外,“怎的还备上了骰子?”

      楚暮雨回到,“说是要把琴棋书画与往常的曲水流觞一同举行。”

      安枳星明了。

      曲水流觞就是在长竹中放一酒杯,酒杯顺着水到哪,就该谁喝酒作诗,现在将琴棋书画加进来了,那就用骰子来区分应做的事。

      安枳星略感意外,却也坦然接受,问到,“这个主意应当不是你们提出来的,在长公主府上还能这般行事大胆的......是江云开?”

      楚暮雨默了片刻,有点难堪的闭了闭眼,语气甚至难得的带上一丝讥讽,“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不讲礼义的事来。”

      这话太重了。

      她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但此刻大约是受了谢璟喻的影响,她拍拍她的肩,对上楚暮雨的温柔似水的眼睛。

      “阿楚,偶有一次小小的放纵并不为过,你且看看,在场的可有几位是心存不满的,别总把自己全然的困在礼义廉耻四个字里出不来。”

      楚暮雨对上她清透的眼,突然一阵恍惚。

      好半晌,等到安枳星都离开了,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周围的公子小姐们,她们都含着笑做着各自的事,看不出一点情绪。

      她不想别人把她雕刻成最规范、没有一丝一毫差错的模板,可她一面只在心里反抗,一面照着准备好的模具一点一点的用刀子削去身上全部的棱。

      其实她也想出府游玩,也想大声的笑,想像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样,不用一切事首先要考虑永远是家族利益。

      她嘴上说着不在乎虚名,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但在无形中她却早已主动步入枷锁中。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你父亲是丞相,在朝中树大招风,你不能因为自己让父亲被抓到把柄,你要为家族撑面子。

      家族给了你那么好的资源,给了你几乎除了皇室以外最好的身份,所以你要回馈家族,你应当做什么,有哪些事你不能做,那些人你应当交好,那些人不能深交,因为她们身份不够并不值得你去费心。

      她一边自欺欺人,自我感动的告诉自己,她不是不想反抗,只是这是她的使命而已,她只是为了维护家族的颜面才不得已如此。

      一边又对于旁人的打磨照单全收照行不误,即便不说不提,她也主动按以往的行事去做。

      最可怕的是,她在被同化,同化成她最讨厌最憎恶的模样,甚至在无意识的同化着别人,剥夺别人的想法和权力。

      她蓦的痛苦的掩上脸,竟是满身无所适从的迷茫。

      这些年,她究竟在做什么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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