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吓人的一天》一天两顿

2、第二章

　　弯月当空，繁星环绕。

　　商枝正蹲在城墙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她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马车轮子在道路上行驶的咕噜噜声，伴着风声送到了她的耳边。

　　商枝抬起头看向远方，眼里慢慢升起了希望的光芒，有一辆马车正在月光下向她驶来。

　　那马车看起来怪异极了，车厢前挂了两盏白灯笼，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因为马车的抖动而晃动。

　　商枝先是被那泛着幽幽白光的两个灯笼吸引住了目光，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也太不吉利了，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驾驶马车的是一个纸人…….

　　这…这是灵车？

　　虽然商枝不太记得生前的事了，但她仅剩的常识告诉她，这不太正常。

　　等到马车快来到城门脚下，那昏昏欲睡的城门守将也终于掀开了眼皮。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看到那打眼的两只白灯笼，意识到了来者何人，瞬间吓得清醒了过来。

　　只见那纸人从腰上解下来块黑黢黢的牌子，准备递给守城门的人。

　　那守门人面如菜色，连忙摆手，对着那纸人点头哈腰，“爷，不用递给我，你挂在腰上就好，我看得清楚。”话音刚落就给城墙上的人打手势，通知开城门放行。

　　守将心里暗恨，城墙上的王生肯定早看见了，也不提醒他一二，害得他在灵台郎大人面前出了岔子。

　　今天真是晦气……也不知道这灵台郎是否如传的那般神通广大，他会不会知道他干的那些龌龊事？

　　哐——呲——

　　这是开城门的声音，厚重的城门从里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身披甲胄，却还是显得瘦弱，他们都朝着那纸人的方向弯腰作揖，偷偷打量着面前的马夫，想看又不敢看那马车一眼，最终看向对方尝试着用眼神传递消息。

　　纸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又把腰牌系了回去，在做整个动作的过程中四肢僵硬，一卡一卡的，不甚聪明的样子，却看得那两人双眼发光，心里连连称奇。

　　没有过多寒暄，纸人扬鞭驱马，车轮子动了起来，商枝也站起来连忙朝着城门方向飘，这是个机会呀！

　　虽然这些人都很奇怪，但不妨碍商枝想进城的心，就算这门是鬼门关，她作为一只鬼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算是走回了正途。

　　商枝跟在那马车后面，尽量避过那些守门的官兵，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碰不到自己，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初次当鬼还是谨慎点好。

　　等到马车走远，把城门再次关闭后，那俩开门的官兵也放下心来开始聊起了八卦。

　　甄富贵歪歪扭扭地靠着城门，怀里抱着长矛，他开口：“听说这灵台郎能眼通阴阳，呼风唤雨，也不知是真是假，今个儿可算是见到活的了。”

　　贾嘉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一脸的鄙夷，“这还用怀疑？那位爷的事迹连七岁小孩都知道，咱们京城不像别的地儿提鬼色变，可多亏了这灵台郎哟。”

　　“啧，你说他怎么现在这个时候进城？干嘛去了？”说完，甄富贵看着贾嘉挤眉弄眼，嘿嘿两声。

　　贾嘉被甄富贵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恶心得从地上跳了起来，狠狠地拍了甄富贵的肩膀一下，“去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停止你那下流的想法。小心大人知道了，让你被恶鬼缠身，自生自灭。”

　　富贵捂着肩膀讪讪笑了下，有些没底气地说：“你说的灵台郎是灭鬼的，哪能招鬼啊是不，何况这般菩萨心肠的人肯定不会怪罪我的。”他踢了贾嘉一脚，“快，你这小子是不是也不知道那灵台郎干嘛去了，故意转移话题吓唬我呢。”

　　贾嘉气得哼笑一声，他也踢了甄富贵一脚，“我是谁，江湖人称城门百事通，据我所知，这灵台郎大人是几个月前被一位将军请去超度亡灵了。至于为什么夜晚进城嘛，谣传是跟大人的通天本领有关。”

　　他靠近甄富贵耳朵，神神秘秘地说“我只告诉你哈，你可别告诉别人，听说是修炼阴阳之术至极，就会半人半鬼，见不得阳光。”

　　当然，这些男子深夜密谈，作为弱鸡鬼的商枝是听不见的。

　　她正勤勤恳恳地跟在马车后面，沉醉在观赏城里的错落有致的房屋，宽阔气派的道路中，这些让常年住在深山老林的商枝终于有了她是真的走出了大山的真实感，现在她连看地上的菜叶子都觉得富有生活气息，都是可爱的。

　　这应该不是黄泉路吧，没见到有黄黄的泉水，商枝看着路旁古色古香的景色心里嘀咕着。

　　实在是前面那辆灵车太有存在感了，让她怀疑这不是阳间。

　　如果这想法让小奈知道了，一定翻个大白眼，谁告诉她的黄泉路上会有黄泉的，小黄知道了一定会气得破口大骂。

　　那马车走得太慢了，连商枝都能跟上它的速度，看来那纸人驾车技术不怎么样，看起来也是呆头呆脑的样子。

　　深更半夜阴风阵阵，这街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唯一算得上活物的估计就是那马车中的人了。

　　商枝没多久就对街边的建筑失去了兴趣，仗着今儿不是圆月之夜，估摸着那马车中的人也看不见她。

　　她索性加快了速度，飘到了纸人身边，比起死的建筑，还是“活”的东西更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纸人在它背后的两盏白灯笼的衬托下，还真是怪瘆人的。商枝细细一瞧，发现那纸人浑身上下就只有黑白两色。她在它面前做鬼脸，晃来晃去，都不见得它有任何反应，仍然固定着方前的姿势，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也就在这时，那纸人双手突然同时拉住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

　　商枝在旁边被吓了一跳，没敢做多余的动作，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没有什么动静，整个画面跟定格了似的。

　　敌不动我动！商枝准备跑路，却发现她怎么也跑不出去，明明她是沿着这直直的街道一直向前飘，好不容易飘出了街道口却发现前方还是那俩马车，她又回来了。

　　她作为一只鬼！居然遇到了鬼打墙！

　　不，刚刚离马车比较近的时候她能感知到里面是个活人，鲜活的气息与她和纸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遇到这种情况，商枝决定不再白费力气，她把目光移向了马车车厢，车厢帘子上挂着的白色穗子还在微微晃动，她准备用手掀开帘子的一角，想偷偷摸摸看一眼车里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搞鬼，却发现她的手直接穿过了帘子。

　　商枝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认清了她是只鬼的事实，她决定破罐子破摔，一鼓作气把头伸进了车厢。

　　笑话，她可是鬼，怕什么，冲就完事。

　　刚伸了个头进去，脖子以下的部位还在车厢外，商枝就楞住了，一进去她就看到了坐在车厢中央的人正微微侧头看着她，那人头发挽成了一个道髻，一身白色长袍在里，黑青色道袍在外，道袍上用银线绣着仙鹤，那仙鹤高昂着喙像是在鸣叫，浑身上下透出的气质所谓仙风道骨清雅出尘也不过如此。

　　就是脸色苍白得快跟外面的纸人一样了。

　　商枝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看着那人的眼睛，目光所及之处也就只剩下他的那双眼，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不是说他其他的五官不出彩，而是跟那天上月般的眼睛一比，也就没了光彩贬入尘埃里去了。

　　最让商枝楞住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像是空寂的雪地里燃烧了一夜的火堆，明明已经成了灰烬，却还蹦出了零星的火花。明明是生的希望，商枝看着却觉得太过压抑，她移开目光，不想再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看着总觉得心里怪心疼的。

　　“咳，道长，你能看见我？”商枝本来蓄起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她摆出了她觉得最友好的笑容，语气也不自知地放得很温柔，就是声音有点发颤。

　　这人居然能看见她？是她变强了还是对方太强了？

　　如果她没猜错，这位的装扮看起来是个道士啊……这里的道士有没有真本事啊，会除鬼吗？

　　她现在这个状态会不会别人随随便便仍一张符纸过来她就没了啊，更何况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好久没用脑子，导致脑子都不太好使了。她怎么早些没想到，能驱使纸人的活人除了道士还能是谁？就算不是道士也是她现在惹不起的人。

　　商枝现在心里是一万个后悔，她会不会成为修仙道路上死得最搞笑的一只鬼，上赶着被道士灭。

　　在谢京墨的眼里，是一颗鬼脑袋长在马车壁上，那女鬼笑容僵硬得不能再僵硬，他自觉很给这女鬼面子，开口回答她道：“我眼通阴阳。”声音缥缈地如九天之上的云，就是有点有气无力。

　　他似想起了什么，面露寒色，嘴角扬起的弧度逐渐消失，眉头微蹙，好似远山聚拢，语气中带点薄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你就只剩下了一颗头？”

　　商枝愣了愣，摇了摇头，有些不明所以，“我有身子的，在外面没进来……”

　　谢京墨抿唇不语，掐了个简单的诀，商枝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估摸是在人间的上辈子记忆影响了他，关心则乱，明明刚刚还看见了一只鬼手。也是他傻，当了十几年的道士像是白当了。

　　他看着她，隔了几十年的岁月，隔着阴阳，她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过，她好像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