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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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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又来了,这奇怪的眼神,商枝捂着胸口,在那视线下浑身僵硬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捂着的地方一定在有力又急切地跳动着。
商枝直愣愣地看着他,在想他们是不是认识,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时间倒冲淡了她对道士的畏惧,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人对她没有恶意,于是她大着胆子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的嘴唇微弱地翕张着,“那个……我们认识吗?”
商枝的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她看着眼前的道士恍如刚刚惊醒般,面色一僵,接着有些恼羞成怒,几个呼吸间神色变化几许,最终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双眸沉静幽黑,衬得他的面色更冷,嘴唇几乎近于白色,他说:“不认识。”
他看着商枝还想开口的模样,更是冷下了脸,继续说道:“安静点。”
夜晚凉意十足,声音冷得像含了霜。
商枝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吓到似的,紧闭着唇没有再说话。
其实她是想说,既然不认识,那就可以说再见了,毕竟没有哪个鬼会喜欢呆在一个道士身边,更何况她还有远大志向——多多吓人。
马车重新行驶,四周窗户紧闭,无人知道空荡的街上刚刚发生了什么,少了什么。
商枝飘在马车的角落里,谢惊墨已经闭上了眼,他看上去虚弱极了,不过商枝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直觉告诉她,就算如此,她这样的,他能一个打十个。
车窗的帘子偶尔晃开,商枝从中窥见街边的景色已经变成了碧瓦朱甍,更加繁华。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纸人从马背上下来拉开车门,安静地站在一旁。
谢惊墨睁开眼,刻意忽略了角落里的商枝,一眼也没给,咳嗽了两声后,袖子往后一拂,起身下了马车,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前方是一栋宅子,装修风格跟马车相似,门前也挂了两盏白灯笼,大门上还贴了两张黄色的符纸,阴深深的。
鬼看了都说晦气。
商枝在马车里踯躅不前,她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一方面是不知道那道士的意思,他的态度时冷时热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另一方面则是这宅子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
其实除了两盏白灯笼和两张符纸外,这宅子跟其他的房屋也差不多,商枝却看着就觉得心生厌恶,她估摸着是身为鬼的本性在排斥靠近它。
他似察觉到了商枝没有跟上来,身形微微一顿,有些不悦地开口:“跟上。”
“不是不认识吗,还叫我跟上干什么。”当然,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商枝只敢在心里嘀咕。她其实很想唱反调,但为了鬼生安全着想,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她怕他直接呛一句:“送你去超度。”
毕竟这道士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
商枝在后面偷偷打量着谢惊墨,月光和她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背影,身形挺拔如山间青翠的松,行走间道袍上的暗纹流动出微弱的光。宽大的袖袍笼罩着几缕清风,萦绕在衣角,轻柔地佛过每一处褶皱。
霁月清风,霞姿月韵。
前方的谢惊墨突然停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开口问她:“在看什么?”
其实仔细看,也不是面无表情,可惜夜色很好地掩蔽了他眉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以及商枝被抓了个正着,正想着扯什么借口,也就没仔细观察谢惊墨的表情,那可不是责问该有的神色。
商枝眨了眨眼,想着还好鬼不会脸红,撒起谎来简直信手拈来,“啊…….看衣服呢。”念着敌强我弱,她很有眼色地拍了拍马屁,“道长,你衣服真好看。”
毕竟她女他男,性别不同,第一次见面就夸人好看就有点轻浮了
谢惊墨此刻是真的面无表情,还隐约有些发臭,他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有空烧你一件。”
这道士果然脾气不好…..
“谢谢……”商枝看着他那比她还像死人脸的脸色,硬着头皮道谢。
商枝跟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可越靠近宅子她就越不舒服,最终她在快要到门口时停了下来。
谢惊墨撕下门上的符纸,随手扔在空中,那两张符纸就无火自燃,消散地无影无踪。
纸人也跟了上来,它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完门锁后,笨拙地推开了两扇大门。
谢惊墨在旁边假装看了会儿纸人推门,然后才慢悠悠地看向商枝,却发现她止步不前浑身不舒服的模样,他眉头一皱,询问她:“怎么了?”
话语里满是急切担忧,谢惊墨察觉了,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商枝倒没有注意到,她正捂着额头,感觉晕晕乎乎的走不动路了,以及胃里一阵地犯恶心,她忍着难受开口道:“道长,我晕。”
平时清脆轻快的声音此刻有点低沉绵长,显得有些软糯。
谢惊墨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却恶狠狠地说道:“晕就晕,撒什么娇。”
商枝:......晕了,不想说话
然后谢惊墨似想起了什么,面色讪讪,说话也没刚刚的有底气了,他对商枝说道:“等会儿不要动。”
话音刚落就让旁边的纸人把他纸做的胳膊扯下来,谢惊墨接过那胳膊后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救命,这是什么惊悚片,商枝感觉更晕了。
他在她面前咬破手指,用指尖的血在纸上画了一些商枝看不懂的符号,然后把那沾着他血的纸送进了商枝的额头里。
魂体按理来说是碰不到实物的,那张纸本应该会从商枝的后脑勺出来,但是没有。
商枝感觉眼前白光一闪,瞬间头也不晕了,胃也不犯恶心了。
她晃了晃脑袋,没感觉有符纸存在的迹象。
她不禁怀疑刚刚那白光就是符纸在她脑袋里燃烧产生的,就跟刚刚那门上的符纸被撕下后在空气中自燃了一样,商枝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虽然过程很一言难尽,但结果总是好的,她抬头看着面前的道士,真诚地道谢,双眸澄清得如天上瑶池中的水。
谢惊墨看着商枝一脸感激,突然就想到了上辈子的事,再看看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横看竖看,都觉得那身影上写满了四个大字——罪大恶极。
他别开眼,甩了甩衣袖,迎风咳嗽了两声后,淡淡地说道:“不必言谢。”
是他忘了他还在这宅子外面设过阵法,防止一些没眼色的鬼三天两头地烦他。
离京了几个月,一时没记起来。
至于上辈子阆风的事,跟他谢惊墨有什么关系。
想了一小会儿,谢惊墨就抛之脑后了,毕竟他是个很容易原谅自己的人。
转眼,他又恢复了仙风道骨清雅出尘的模样,他低头看向商枝,问道:“怎么不早说?。
他记忆里的她可不是一个喜欢哑巴吃黄连的人。
“嗯?”商枝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惊墨很自然地抬手敲了敲商枝的额头,可惜手直接从商枝的额头穿了过去,本来一个亲昵的动作瞬间变了味。
谢惊墨的动作停住了,蝉鸣了几声,直到商枝开口唤了一声道长,他才慢悠悠地收回手垂在身侧,藏在宽大的衣袖中。
他继续说道:“一般的鬼看见宅子都会不舒服,更何况靠近?你也是真能坚持,到门口才说。”
商枝以为这道士可能又想在她脑袋里烧什么东西,等了许久没见着有什么动作,有些不安地喊了他一声,幸好这道士就拿开了手,不然看着他刚才一瞬间沉下来的脸色还真有点担心她自己的小命。
商枝放下心来,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回答,她道:“我不敢。”
说完商枝就看向谢惊墨,眼神里有些不安,还藏着一些探究。
她为什么不早说?
她敢吗?鬼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对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靠近会不舒服还叫她跟上,这应该就是下马威吧。何必呢,这一路她表现得还不够听话吗?
谢惊墨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好看的眉挑起,有些不能理解。
他问:“为什么不敢?”
“因为你是道士,我是鬼。”商枝看着他,也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会觉得她怕他呢。
谢惊墨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间带了些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商枝还是他自己,“你自我认知倒还挺清楚。”
商枝低着头没有再接话,右手手指无意思地搓捻着垂在腰间的秀发,低眉顺眼的样子,但思绪已经在脑海里转了好几圈。
所以是他的认知出了问题。
那么是他觉得他不是道士,还是在他眼里她不是鬼呢?
奇奇怪怪。
夜风吹落了庭院里的梨花,铺了满地。风在两人之间流动,有种莫名的氛围在深夜里酝酿。大门外的马打了个呼噜,似在催促。
谢惊墨没等到商枝接话,却撇见她右手的小动作,这是她在思考时的潜意识动作。
敢想不敢说,啧,还跟以前一样。
等等,为什么连这他都记得!
谢惊墨顿时失了兴致,他咬咬后槽牙,冷冰冰地说道:“没意思。”
说完又接着说了一句,“真没意思。”
然后丢下一句跟上,就转身走进门里,背影孤高清冷,就是步伐有点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