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爱》蓁久

1、遗孤

　　天气晴朗，炎炎夏日，深树蝉鸣。妇幼保健院的三角梅开的正艳，点缀在绿色的叶子中，而随风移动的瓦片阴影上一只小橘猫在休息。
　　在不远处的一个安静的房子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沉重肃穆的追悼会。不同的是，在场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蓝色警服，一声令下全部脱帽哀悼，照片上是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除了警察的装束，俊逸可能是让人直觉的印象。的确，这个警察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千里挑一的。
　　一个女人在两位女警的搀扶下几乎悲痛欲绝，望着照片的男人，摇摇欲坠，嘴里念叨着，“泯哥，泯哥”。
　　牺牲的缉毒警的名字叫余泯，是缉毒支队的队长，女人正是余对的妻子沈怡。他们都知道余队夫妻很恩爱，也都非常能理解嫂子的心情。
　　而在往前可以看到地上跪着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显然哭的眼睛都红了，此刻小身体跪在那里，呆呆的望着他爸爸的照片，小声的叫着爸爸。
　　旁边的老领导蹲在旁边摸着男孩的头发，又只能抚抚他弱小的肩膀，忍不住哽咽。孩子还这么小，余队牺牲了。
　　沈怡悲痛不能自已，在不多久后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没哭了，却只是转头看向了旁边年幼的儿子，神色让人一时间看不明白。
　　余澈感受到妈妈的目光，看过去，他太小了，他不懂妈妈眼里的意思，但是小小的心却不由得不安起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扶着沈怡的两个女警，直到很重的一声砰响，然后棺上血光四溅，沈怡整个人撞在上面，额角的鲜血流到了地上，她半边脸也是血迹，却嘴唇勾起，“泯哥，我要来殉你”。
　　一声清亮的童音紧接着响起，“妈妈”。
　　沈怡竭力最后一丝意识，看向儿子的方向，他看到六岁的小儿子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身影，流下最后一滴泪，眼里都是愧疚和疼爱，小澈，妈妈对不起你。
　　时间似乎静止了，每个动作似乎都拉的很长了，什么声音似乎都像潮水涌去，在深海里般什么都听不清。
　　在余澈快碰到沈怡时，快退休的孙局，捞住了余澈直接按进怀里，不让他看到这一幕。而两个女警反应过来连忙去扶住沈怡，现场立马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余澈眼神呆滞茫然，在孙局的肩膀上，他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代表着什么，却似乎也懵懂的知道些什么。
　　周围很混乱，脚步声，哭声，叫喊声，听不真切。
　　顾政连夜赶到S市，突然大晴天的乌云密布狂风暴雨的下起了雨，雨打着车窗。他正赶往多年挚友以及同僚的葬礼去送别最后一程。
　　接到S市小警察的电话时，顾政仍然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在雨中疾驰。
　　“顾哥，不好了，嫂子殉情了，随余队去了，医生说已经走了”。
　　顾政的表情看不清，好久他才压低声音问，“小澈呢”。
　　小警察道，“小澈晕过去了，突然发起高烧，现在在医院，孙局他们在那边”。
　　“嗯”。
　　葬礼临时变故，一个人的葬礼变成了两个人的，原本哭丧的妻子也躺在了丈夫身边，更确切的说是身体不太完整的沈泯身边。
　　葬礼照常进行，照片变成了两个人的，所有流程照常进行，献花，哀悼，每个流程有条不紊。沉痛悲伤。
　　另一方面，在白色的病房里，几个公安局的领导守在门口床边，共同看着这个孩子。余队的遗孤。
　　顾政去了葬礼来到医院时已经晚上七点钟，雨下的厉害，不眠不休似的。医院楼道特别安静，一间病房里仍旧亮着。
　　余澈醒了，他发着高烧，就要下床去找爸爸妈妈，在场的领导还是余队的属下既心疼又难过，又怕伤着孩子。
　　余澈光着脚丫子跑到了门口，然后撞到了一堵墙，没来得及哭要绕开走，被顾政蹲下来然后直接抱了起来。
　　余澈看到眼前的人，小嘴一撇，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顾叔，带我去去找爸爸妈妈...我要见他们...”。
　　顾政看着小余澈的小脸庞，虽然不忍心但还是道，“小澈，你爸爸妈妈不在了，他们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我还有孙叔叔...李叔叔王叔叔以后都会在你身边”。
　　余澈绷不住了，压抑的情绪爆发，哭着挣扎着喊道，“不会的...爸爸妈妈...不会不要我的...你骗人...他们要带我一起走...我要跟他们一起走...”。
　　背后的有些警察听到这话，都心里不忍心，心疼的眼红。
　　顾政没有任何安慰，他盯着弱小的余澈，残忍的诉说着这个事实。似乎要逼孩子明白父母以后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
　　余澈头发里都是眼泪，胡乱打着顾政，哭着突然咬住了顾政的脖子，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呜咽。顾政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任凭余澈怎么撕咬，却也只是眸色深邃，轻轻的环住了余澈的小身体然后抱离了病房。
　　背后有警察看到这一幕，刚要追出去，孙局用手示意了下，意思是不用。然后有人忍不住问道，“小澈好像对那个人很亲近，他是谁？”。
　　“你们余队的至交好友，也在公职队伍里，但是似乎不是警察而已”孙局如是说，但眸色深处的东西应该没人会明白。
　　余澈哭的很凶，惊天动地，顾政抚着余澈的背部，“小澈，我会替你爸爸好好照顾你，以后你就跟着叔叔”。
　　几乎到下半夜，病房里还有领导等着，就看到顾政用外衣包着衣服走了进来，似乎是苦累睡过去了。
　　有人看到顾政血淋淋的脖子，连忙担心，“你这脖子”。
　　顾政却似乎感受不到脖子上疼痛，只是淡淡道，“不碍事”。
　　顾政留下来陪余澈，领导还有很多事，凌晨一点才离开。有些小警察忍不住好奇问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孙局，“孙局，我看着那个男人其实应该比我们余队还要年轻明显，他们怎么会是至交好友”。
　　孙局道，“不该问的别问”。
　　“哦”。
　　这段时间，没人提起余澈父母的事，一直在医院里，余澈一直发高烧，一来不想让他面对父母双亡的痛苦，而来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余澈也渐渐明白了，直到最后一天他对在场的人道，“带我去爸爸妈妈的葬礼吧，我知道他们今天要下葬，我想看爸爸妈妈最后一眼”。
　　所有人员神情一怔，却没人敢拿主意，孙局不在，顾政走过来，蹲着摸了摸余澈的脸，“好，顾叔带你过去”。
　　毕竟是小孩子，最后一刻还是哭出来了，可能明白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顾政抱着他，只是在他耳边说，“尽情的哭，小澈，该哭的哭完吧”。
　　转眼已经过去十来天，余澈像个小哑巴一样不爱说话，很多人关心他，但是他都无动于衷，缩着小身体。
　　这些日子，小澈一直生活在孙局家里，孙局夫人很喜欢小澈，虽然他们还要抚养孙女。快退休的老孙局长接到顾政的电话没有意外，意外的是顾政的内容。
　　顾政表明他想抚养小澈，他知道最近在谈论小澈的去向问题。
　　孙局想了想道，“顾政，你算是今年才刚过法定年龄，小澈六岁，按我们的法律规定是不允许的，虽然你跟余队的关系不错，至交好友，生死之交，交给你我们也放心，但是你连家庭都没有，怎么抚养小澈”。
　　顾政只是扔了一句话，“我知道在程序上你有办法”。
　　孙局回头看了眼在阳光下头发丝都发光的小车躬着身子抱着膝盖在那里发呆。
　　“好吧，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