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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沈庄夜探灵息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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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沈家庄灯火辉煌,宛如一颗镶嵌在群山之间的璀璨明珠。
琉璃灯盏沿廊庑蜿蜒伸展,灵光流转,将黑夜映照得恍如白昼。宴开数十席,琼浆玉液盛于夜光杯中,灵果仙肴陈列案上,馥郁香气几乎凝成实质。
各派弟子锦衣华服,言笑晏晏,席间一派和乐。
然而在这觥筹交错之下,无形的暗流早已悄然涌动。
京师殿弟子服饰统一,举止间带着皇城特有的矜持,御兽宗几人则略显随性,衣角偶尔可见灵兽毛发,目光锐利如鹰隼。
顾乘月坐于南清山弟子席间,安静得仿佛一道清冷的剪影。
他指尖搭着微温的玉杯,目光淡淡扫过喧闹的人群。
方才那一闪而逝的阴冷气息又出现了,甚至悄无声息地混入蓬勃的灵流之中。
待他凝神去捕捉,却又消弭无踪。
“顾桑。”
身旁传来一声低唤。祁师翀不知何时倾身过来,手中执壶,自然地为他添了半杯灵酿。
“这酒后劲足,少饮些。”
他语气如常,带着惯有的懒洋洋的笑意,目光却敏锐地在顾乘月微蹙的眉宇间停留一瞬。
顾乘月指尖微顿。
祁师翀看似与旁人谈笑风生,实则始终分了一缕注意力在他身上。
他垂下眼睫,轻应一声:“嗯。”
恰在此时,御兽宗一位弟子朗声大笑,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京师殿诸位道友常年居于皇城,见识广博,想必对这驯兽小技是看不上眼的。明日演武,若侥幸遇上,还望手下留情啊!”
京师殿一名面容冷峻的弟子当即放下杯盏,声音不卑不亢:
“道法万千,各有千秋,御兽宗秘术诡谲,我等亦不敢小觑,场上自见分晓便是。”
霎时间,席间气氛陡然绷紧。
祁师翀仿佛毫无所觉,笑着举杯隔空敬了一下:
“看来明日演武定然精彩万分,我等可要好好观摩学习。”
这话微妙地冲淡了火药味,将众人注意力暂时引开。
宴席依旧热闹,丝竹声更盛。
顾乘月却觉得周遭温暖的灵光与喧嚣都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各派弟子齐聚,不可能有妖物胆敢近前才是。
酒过三巡,宴席渐散。
各派弟子在沈家仆从的引领下各自返回住处。
顾乘月借口醒酒,独自沿回廊慢行。
夜深人静,白日的喧嚣沉淀,唯余风声呜咽。
他步履平稳,以灵识感知着回廊的延伸、假山的轮廓与流水的方位,他循着记忆中那缕气息出现的方向走去,指尖无声地掐了个简单的探灵诀。
越往庄园深处走,灯火越稀疏。
假山怪石在夜色中投下幢幢黑影,宛如蛰伏的巨兽。流水潺潺,穿过精巧的水榭,在月光下泛着泠泠冷光。
就是这里。
顾乘月停在水榭入口,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异常灵波。
很微弱,几乎被水汽和草木清气完全掩盖,但那特有的阴冷质感与他宫中探查时所感同出一源。
他凝神细察,试图找出阵纹布置的痕迹。
“这位道友,夜深露重,何以在此徘徊?”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顾乘月指尖诀印瞬间散去,他缓缓转身,视线中一个周身灵气流动如沈氏弟子的人立于丈外。
“宴饮烦闷,出来走走。”顾乘月语气平淡,“沈家庄园景致别具一格,不觉沉醉。”
护卫拱手道:“庄内夜间多有阵法开启,恐误伤贵客。不若由在下护送道友回客房休息?”
话虽客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乘月在那人身上没有察觉出异常,只得微微颔首:“有劳。”
返回客院的路上,顾乘月心思电转,护卫出现得太过巧合,像是早已守候在此。
沈家庄园,果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院门轻掩,祁师翀并未入睡,只负手立于庭中一株古树下,仿佛专程等候。
见顾乘月回来,他挑眉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顾乘月摇头:“确有异常,但未能深入。”
他将水榭旁的遭遇简要说了。
祁师翀听罢,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沈家若真如表面那般超然,反倒奇怪了。”他走到顾乘月面前,夜色中眸光清亮,“顾桑,很多时候,你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危。”
顾乘月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祁师翀却已转身走向厢房:“明日还有演武,早些休息。”
翌日清晨,晨钟响彻山庄。
演武场设在庄园北面的巨大广场上。
地面以青罡石铺就,坚硬无比,四周升起半透明的灵阵光幕,既能防护,也不阻碍观战。
各派弟子齐聚于此,按照宗门分立四周看台,气氛庄重。
沈氏家主沈沧澜并未现身,主持大会的是其胞弟沈沧泓。
他立于高台之上,声贯全场,宣布规则:各派弟子抽签决定对手,胜者晋级,最终角逐“灵魁”之位。
抽签开始,玉筒在空中飞舞,弟子们依次上前抽取。
顾乘月展开自己抽到的玉签,指腹摩挲着其上刻印的陌生名讳与宗门。
按理说,这该是上签。
祁师翀凑过来看了一眼,道:
“运气不错。”
但他随即注意到顾乘月神色并未放松,反而更凝重了几分。
“怎么了?”
顾乘月收起玉签,缓缓摇头:
“但愿是我想多了。”
另一边,祁师翀看到了自己的签牌,又瞥见不远处京师殿付轩邈手中玉签上闪过的微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看来,有人很期待与他一战。
第一场比试很快开始。
上场的是两个小派弟子,术法往来虽不精妙,却也打得有来有回,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几场过后,轮到了顾乘月。
他的对手是个身材瘦小的青年,衣着朴素,神色紧张,上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引来几声善意的哄笑。
青年越发窘迫,连连向顾乘月拱手,姿态放得极低。
顾乘月持剑还礼,心中那丝不安却愈发清晰。
锣声响起。
青年低喝一声,挥刀攻来,招式粗浅,灵力微弱。顾乘月侧身轻易避开,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凝神观察。
三招过后,青年气息已见紊乱,败象已露。
就在顾乘月准备结束比试时,异变陡生!
那青年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不正常的赤黑之色,周身原本微弱的灵力骤然暴涨,变得阴冷而狂暴!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手中长刀裹挟着一股污浊的黑气,以远超先前数倍的速度和力量,直劈顾乘月面门!
变故发生得太快,台下惊呼四起。
顾乘月瞳孔微缩,那股气息与他之前感应到的如出一辙!他急退半步,长剑横格,灵力奔涌。
锵!
刀剑相撞,刺耳的锐响声中,黑气竟如活物般顺着剑身缠绕而上,带着腐蚀灵力的阴寒。
顾乘月手腕一抖,雾中山清光大盛,瞬间震散黑气。
同时他左手并指如风,迅疾地点向对手眉心——并非伤敌,而是以观灵术直探其元神!
青年身体剧震,动作僵住。
顾乘月在他混乱的灵识深处,清晰地“看”到了一缕扭曲的黑气,正疯狂吞噬着他的神智本源。
“呃啊——”青年发出痛苦的嘶嚎,眼中赤黑交错,身体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放肆!竟敢下此重手!”
看台方向,一名长老厉声喝道,似是欲出手干预。
祁师翀早已站起,目光冷冽地盯着场中,随时准备出手。
千钧一发之际,高台上的沈沧泓冷哼一声,袖袍一拂,一道沛然灵力打入场中,瞬间将那狂暴的青年禁锢在原地。
几名沈家护卫迅速上台,将已然昏迷的弟子拖了下去。
沈沧泓面向全场,沉声道:
“此子修炼不慎,灵力反噬,险些走火入魔。惊扰大会,实乃憾事。比试继续!”
场面暂时被压制下去,议论声却如潮水般蔓延开来。真的只是走火入魔?那瞬间爆发出的狂暴之气,令人心有余悸。
顾乘月缓缓收剑入鞘,指尖冰凉。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看台方向,最后落在被迅速清理干净的比武台上。
不是错觉。
那气息,与宫中的阵纹,同出一源。
他转身走下擂台,沈司夜四人立刻迎了上来。
祁师翀上下打量着他:“没事吧。”
顾乘月闻声面向他,眼皮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唇角也随之绷紧,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轻地摇了下头。
“无碍。”他声音压得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回去再说。”
祁师翀神色一凛,瞬间明白了他未尽之语。
当日的比试继续进行,似乎恢复了正常。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已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