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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秋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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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凰看着姜漫秋平坦的小腹,“你高兴吗?”
姜漫秋将枕头放在腿上,隐隐挡住自己的肚子,她说:“高兴,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高兴就好。”泫凰不敢再去榻上挤了,她到一边去坐下,姜漫秋脸埋在枕头上,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我累了。”
“好。”泫凰知道这是逐客令,好好的站起来,替她去拿了薄被放在榻上,“我走了,你若想我了就去持务殿跟宫人说一声,让我父亲转告我就好。”
姜漫秋嗯了一声。
秋闱前夜凌淞忽然扣了浔王府的门,小厮问:“凌公子可是紧张,来找宗姬说说话?”
“我来找段钦尧。”凌淞拎着壶酒,段钦尧来厅里,看到酒时有些无奈:“你明日要做醉文章。”
“我不喝。”凌淞把酒抛给段钦尧:“我来看着你喝。”
段钦尧把酒放在一边,也没有要喝的意思。“泫凰在宫里,大将军回来了,听说青州那边出了乱子。”
“我知道,姜禹谦搞出来的。”凌淞笑了笑:“你们段家和姜家真是对付了,从前你父亲被疑勾结逆王,吓得姜家闭门不见你母亲,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家儿子才真是不要命。”
浔王府里的厅里就他们两个人,段钦尧还觉得有点不自在,但凌淞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走走看看,想碰什么就碰了,最后坐回来,还盘起了腿。
段钦尧到说:“世事难料。”
凌淞丝毫不顾及的说:“不过你们两家谁都跑不掉,也谁都不冤枉,无论是谁先出事,后头的也得遭牵连。”
他说的很直白,好像有意要去刺痛段钦尧,但好像段钦尧并不生气。
“你是不是特别烦我。”凌淞忽然说。
段钦尧看向他:“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也该有烦的时候。”凌淞说:“我也经常觉得泫凰很讨厌,你也觉得吧?明明把你气死了,她还一脸淡漠的。”
段钦尧问他:“你半夜过来就是要说这个?”
“我心慌。”凌淞还是拿起了那坛酒:“明日我就进考场了,我心慌的厉害。”
“放松,先生都说你定能高中,没什么好心慌的。”
凌淞倒了两杯酒:“我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想嘱咐你…”
段钦尧眼睛像刀子似的看他,他又话锋一转:“我祖父年纪大了,我父亲又不在京,家中就是媳妇和娘,若我家有什么动静,劳烦你上门看顾。”
凌淞的示弱让段钦尧心软了下来,自己的表弟都独善其身做派,凌淞这个朋友还肯将自家的事托付给他,他不觉得负担,只觉得被信任和依赖的感觉很心安。
那些嫉妒和猜忌又消退了,段钦尧端起酒杯:“那,祝你高中。”
凌淞和他碰了杯,没喝。他看着段钦尧喝下,想了想仰起头,刚准备喝时被段钦尧抢下,他说:“我替你喝了吧。”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凌淞说要走了,段钦尧送他到门外。
凌淞骑的马蹄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门童刚要关上门时一只手拦住门缝,若拙挤进来,嘴角有血受了伤。
“青州乱了。”若拙说。
泫凰在持务殿内殿里翻看着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子女的名册,林玉鸿正和浔王一同翻看奏折。
林玉鸿忽然说:“我家宜尔还未说亲,高不成低不就,愁死人。”
“大将军莫发愁,我瞧见好的给宜尔留着。”泫凰说。
林玉鸿说:“本是要许给凌淞的,当时你父亲也替你相中了凌淞,我们二人还真争的脸红脖子粗,没成想凌淞还真是块香饽饽,娶了历月宗姬。”
“我倒不曾知道还有这么一茬。”泫凰笑笑。
林玉鸿放下手里的折子,偷闲去喝茶:“当时我盘算的很好,儿子娶你,女儿嫁凌淞,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家里又都走的近。”
泫凰说:“何止走的近,一条绳上的蚂蚱。”
“琢儿你父亲可有说过,你讲话不太中听?”
泫凰摇摇头,“我与父亲说话的时候不多。”
浔王装作在批奏折,林玉鸿说:“其实我与你父亲还曾觉得姜禹谦那孩子不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说他在青州,在青州山庄上下游说,也算他风生水起了。”泫凰将册子放到一边,拿起另一杯茶喝起来。
林玉鸿放下茶杯,诧异的看着她,姜禹谦的确切消息连他都是昨日刚听浔王说的,只知道他在青州踪影不定,似乎有人有意帮他,去追的人都跟丢了。
没想到泫凰居然知道他在青州山庄游说,还是很笃定的语气。
泫凰知道他的意思,主动解释:“钦尧在青州山庄有些旧识,见过位京中口音的年轻人,也不能确定就是姜禹谦。”
林玉鸿啧了一声:“好日不过,他是烧着了。”
门外有石子打门声,这是个暗号,如果有人在外面偷听,暗卫就会用石子打门,提醒浔王。
泫凰小时候就经常在持务殿玩耍,知道这暗号的意思,林玉鸿自然也知道。
“让我瞧瞧。”泫凰从矮炕上下来,静悄悄的走到门前,林玉鸿配合着她,随口说着些话装作不曾发现。
“近些日子宫里生出好些猫崽子来。”林玉鸿眼睛盯着门,“到处跑。”
泫凰猛地拉开门,佟巧思吓了一跳,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也不怕死。”林玉鸿说。
浔王看见她脸上的泪就知道她甚至听到了他们说起姜禹谦,“看来暗卫偷懒,这么半天才发现。”
泫凰走出去将门关上,她和佟巧思面对面站着:“素屈斋比内狱舒服,是吧?”
“我在想,是我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还是你一直都是这样。”佟巧思一边流眼泪一边说,她静默的看不出情绪,只用眼泪彰显悲伤。
她惦记姜禹谦很久了,处于愧疚,处于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泫凰没想到她还在乎这样的问题,一直如此么,好像不是。
要说从何时起决定这样活的,泫凰首先想到的不是突然进锦国公府门的解语,也不是大殿上姜禹谦的背刺,更不是佟巧思接二连三的五姑针对。
而是想到了他们所有人最后一次走在荣王府的廊路上,踩着雪嬉笑着,她不知道姜漫秋要入宫为嫔,不知道佟巧岫许给了她曾经的沈三哥哥,不知道凌淞要去历月成为自己的小姑父。
那是她最后谈不上无忧无虑但却十分快活的一天。
躺在素屈斋被酒气侵袭的姜漫秋,谨慎谦逊却为了佟巧思而不顾家规宴请客人的姜禹谦,宴上不再吵闹的佟巧岫。
改变的种子一颗一颗的播种到泫凰的心里,在说不出来的某一天,人就脱胎换骨了。
佟巧思说:“想不到吧,你杀不死我。”
“你为何还不明白。”泫凰都有些可怜她了:“我若是想,早就掘地三尺了。”
泫凰自顾自往前走,然后停在素屈斋门前,她回头看着佟巧思,然后猛地推开门。
佟巧思只能跟着她走进去,皇上今日有兴致去逛御花园了,听说午膳和晚膳都留在姜漫秋宫里。
“这素屈斋…”泫凰问她:“因你的到来倒是安生了不少。”
佟巧思问:“姜禹谦在青州吗?”
她安安静静的留在素屈斋,一是因为她觉得这宫里能护住自己也甘愿护自己的也只会是皇上。
二是因为皇上答应等过些日子,就送她出宫去找姜禹谦。
最开始她没得选,不得不信。现如今她已经不太去想姜禹谦,甚至对宫外没有庇护的日子产生了恐惧,对能在深宫中护住自己的皇上产生了依赖。
泫凰看她穿着打扮之精心,面色红润发丝油亮,“你当真还在乎姜禹谦?”
“我是姜禹谦的妾氏,自然要追随他。”佟巧思说,“经此一遭,我明白了两个道理。”
泫凰不接话,佟巧思只好自己说:“你们古氏都是怪物,还有,我真的杀不死。”
沉默片刻,泫凰嗤笑着走了。
竹喧担忧的问:“她留在皇上身边,不会有事吗?”
“不会,素屈斋离持务殿那么近,她在我父亲眼皮子底下翻不出幺蛾子。”泫凰回头看了一眼:“她跑了跑不出去,当那醉鬼皇帝是什么人。”
凌晨时竹喧扣响昴日阁内殿的门,泫凰和段钦尧从睡梦中醒来,“若拙姑娘来了。”
这个时辰泫凰也不耽搁,“进来。”
若拙说:“佟巧思跑了,殿下的人已经在宫中搜寻了。”
“不用了。”泫凰说。
段钦尧见她无动于衷,问她:“是你故意要放走她,好引出姜禹谦的吗?”
“不是。”泫凰说:“她一个人别说中乾宫,她素屈斋都跑不出去。既然能跑的让你们大费周章都找不出来,想必已经出宫了。”
段钦尧问:“亭魄?”
若拙诧异段钦尧的敢说,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起皇上身边的人,揣度亭魄跟揣度皇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我娘,就是亭魄。”泫凰说。
若拙解释:“不是王妃。”
“那就是亭魄。”
“若是找不到…”若拙迟疑。
泫凰说:“那就是姜家和佟家派人将她捉去灭口了,若是除了姜家和佟家外的,都能按谋逆罪一道抓了。”
若拙恍惚间觉得像在和浔王说话,眼前的泫凰只比浔王狠,不比浔王仁慈。可她偏偏又在能解决佟巧思的时候放任不理。
佟巧思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反倒是姜禹谦的消息频频从青州山庄传过来,他有次差点被浔王府的人捉住,断了手腕才跑掉。
候府已经闭门多日,姜候日日写折子送到宫里,声称自己和姜禹谦一刀两断,求浔王不要连累候府。
段钦尧和泫凰搬进了宗姬府,段成霖三次去问段钦尧何时回家,拿守孝压他,段钦尧跟他提起祠堂之下,他就不再说什么。
段姜氏去烧香拜佛,殿里的师傅在念《楞严经》,她上前去问,一旁的小和尚给她一本。
她翻了翻,看见“尔时阿难,因乞食次,经历淫室,遭大幻术。摩登伽女,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摄入淫席。淫躬抚摩,将毁戒体”。
她忙将书合上还给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