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32、半空烟雨

　　乱红无数，这红色不是指花朵，是指纸片。
　　只见天上漫天飞舞的纸片，如残花一般吹散在天地间，半空红色烟雨，很是壮观，青黛伸出纤纤玉手随手接住一片，上面的字迹很是漂亮。
　　“好字好字。”过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么惊艳的字迹。
　　每一个字就像一朵绽放的花朵，又像飞舞的蝴蝶。
　　纸上的内容却并不是美好的事。
　　“状告城东工头祝望松，仗势欺人，用不正当手段牟利……”
　　还没看完宣传单，一个蒙面的女人躲进青黛的马车。
　　“别出声，我躲一会就会走。”她的目光流露出危险，手里的短剑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别紧张，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你就是那个满大街洒纸的人？”
　　“你怎么知道？”
　　她们第一次见面，对方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写的？
　　“你身上有一股气息，和这纸上的一模一样，我能闻出。你是工匠？”
　　还是少有的女工匠。
　　“是。”
　　“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讨公道很有魄力，宁愿得罪那些势力也不肯屈服。”青黛道。
　　“你想嘲笑我不自量力？”
　　“不，你的声音离权力中心太远，传不到那里。而我，可为你引荐赏识你的人。”
　　“谁？”
　　“你可知本仙是谁？你可知他是谁？”
　　在秘境只有一个仙子，能自称神仙的想必就是少主的侧妃——青黛仙子。
　　而青黛仙子身边的男子气质出众，贵气不凡，定是独孤太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是眼前人。
　　“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天界的人，我们秘境不会相信异族之人。我要找的正是独孤太子。听闻太子体察民情，刚正不阿，小女子特来求太子帮忙。”
　　“你找他还不如找我。他空有太子之名，却无太子之实。”
　　“谁说许给人好处就要回报？我是一个不懂朝堂之事手艺人。同为女人，我想帮你。我只知道，有些事正好碰到，有些事我又正好想到，顺其自然就做了。”
　　“你不像是一个简单的侧妃。倒像是麒麟天界安插进悬空秘境的……眼线。”
　　听到“眼线”一词，独孤鹿蜀猛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青黛。
　　他从来没有想过青黛仙子是天界派来的卧底。
　　“太子，这个女人很危险，你千万不要受她的蛊惑，她对你的好都是骗你的。”女子信誓旦旦道。
　　“你这么关心太子，你认识他？”
　　略带肯定的声音悠悠地传入她的耳里，陌生女子听见这话，眉毛微不可见地翘了几下，眼底划过意味不明的流光。

　　在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对独孤鹿蜀直言不讳，看她对独孤鹿蜀的表达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关心。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可能以前就认识。
　　独孤鹿蜀也吃了一惊，他本来对这位行侠仗义的女工匠有点敬佩，还没来得及适应她的身份，突然又换了一个仰慕者的身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霜花在一次宫廷宴会上见过独孤鹿蜀，对他一见钟情，她喜欢他在贵族圈里早已不是秘密。可惜她是庶女并不受宠，家族里公子小姐近十几人，在家族里是个透明般的存在，几乎都快让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小姐。
　　青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走韩霜花手里的短剑，反手将剑抵住对方的脖颈。
　　“告诉我，你是谁？谁派你来打探我的底细？”
　　“我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韩家，韩霜花。”
　　韩霜花身体哆嗦，舌头也打结，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冰冷的剑锋划破她的皮肤，一滴滴血滚落进衣襟里。
　　“你是韩霜花？就是那个生母是……”独孤鹿蜀脱口而出。
　　韩霜花面露尴尬，她经常听到别人这样贬低自己的生母。
　　“看来四大家族早就在调查我了，这么机密的事你都知道。你来找独孤鹿蜀，是为了提醒他小心我？”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怎么可能触及这样的朝廷机密？我的师傅是秘境最好的工匠，他被奸人陷害入狱，三日后斩立决。形势危急，而我听说太子经过，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求太子救人。”
　　“那你还是太抬举我了，正如仙子所言，我的确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打不过青黛仙子，斗不过四大家族。我就是个摆设罢了。”
　　“那……我请仙子帮忙救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找人帮忙也得找对人。
　　刚刚出言不逊得罪了青黛，不知道她会不会帮忙。
　　态度转变得委实有点快，独孤鹿蜀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一句话，难道我就真的这么差？
　　倾慕者又立马换了倾慕的对象？我的魅力也太差了吧？！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你师傅的劫难是他的命数。我为何要为你得罪四大家族，扰乱三界秩序？”青黛冷静地分析道。
　　她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势单力薄，自身难保，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权贵，往后如何在秘境立足？
　　如果她只是个游侠还好，可如今她需要供养十几个孩子和太子府几百个家仆，还有诸多产业，并不适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有你想要的信息。我爹在北冥山的碧水湖底设了一个结界，那里面有你一直追查的《禁术册》。”
　　青黛的脸色不停变换，一时沉默。
　　独孤鹿蜀的目光在青黛仙子和韩霜花之间来回跳跃，他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心脏处砰砰砰地剧烈地跳动，于是忍不住大口呼吸减轻紧张。
　　仙人的法术非常强大，但有些法术却威力过大，对修炼之人容易造成极大的副作用，这本《禁术册》很多法术不完善，但若有天赋异禀之人能参破一二也能修为精进，一步封神。
　　于是三界九州纷纷觊觎此书。
　　早年还出了一些假书，引来无数人疯狂争抢，造成三界混乱。
　　这本天书数年前被贼人从天宫藏书阁中盗走，从此杳无音信。
　　天书的失窃对于天界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天书是悬空秘境出现以后失窃的，不可能这么巧合，两者必定有某种联系，天界派出数位仙人调查此案，至今仍然毫无进展。
　　青黛在离开天宫之前，确实也收到天后的嘱咐，留意天书的下落。
　　青黛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暴露，只不过没想到是由籍籍无名的韩霜花来揭开。
　　波云诡谲的形势之下，青黛不信一个小小的韩霜花突然会出现，搅动秘境平静的局面，她大概猜到她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这是一个局，请她入局的人又究竟是谁呢？
　　“我可以救你师傅，但是你必须离开秘境，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青黛道。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必定也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会将她炸得魂飞魄散。
　　“不，我为了救我师傅已经和家族决裂，你必须保下我，我也必须跟着你。你可以不让我进太子府，但是我必须跟着你们去封地。”
　　“韩霜花，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四大家族派来的人，你最好小心点，如果让我发现你是背叛我们，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清楚。”青黛露出少有的狠历之色。
　　她不会养虎为患，更不会菩萨心泛滥，阻碍她的人必须除掉。
　　青黛下了车，走向泽漆上仙。
　　青黛使用灵力隔出一个密封的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交谈了一会儿，全程表情严肃。
　　独孤鹿蜀掀开车帘，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青黛仙子很快要离开秘境了，她这次的任务定是潜入秘境寻找禁书。
　　虽然她没有承认她是细作，但也没有否认。
　　四大家族极有可能借韩霜花之口诱捕青黛，他不想她冒险。
　　泽漆上仙并不知晓青黛的任务，青黛也并未提及，她只是托泽漆为她带一封信给天后。
　　“上仙，承蒙你的照顾，青黛无以为报。若有一日青黛出远门，希望您能收下古灵云外小狼妖。独孤鹿蜀有修仙天赋，若得空，也请帮忙指点一二。”
　　泽漆上仙见她面色凝重，眼底染上了遮不住的忧虑，问道：“怎么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我算到我的天劫将至，若那样以我的修为大概是凶多吉少。我想请求你帮独孤鹿蜀解除咒印，他是一个好人，可没有神力的帮助他往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他在秘境迟早会无容身之处。”
　　她实话是实话，但也只是说了一半。
　　青黛在经历天劫之前还要必须做一件事，就是取回天书。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且不输于渡劫的事，很有可能死在那里回不来。
　　青黛决定在离开之前满足所有朋友一个愿望。
　　她坐在屋顶上赏月，星空之下，一切都那么美好。
　　旁边的独孤鹿蜀喝着酒脸上染上一丝忧愁，他满腹心事地躺在她身边。
　　“独孤鹿蜀，你说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朋友一场，对你好点也算不留遗憾了。
　　“当然是生辰快到了。”
　　“我希望你真的能陪我一百年。”
　　“就这个？”
　　“就这个。”
　　青黛想了想，心一软，便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递给他，“这是我用我的一小部分内丹制成的法器，它是我本源力量的一部分，我把他送给你。”
　　用生命守护他，也陪伴他。
　　“这么重要？它有什么作用吗？”
　　“如果你遇到威胁，它能替你挡住致命攻击，救你一命。”
　　“你们仙人不是不能干涉普通人的命数吗？你怎么还送我这个？”
　　“悬空秘境的人没有命簿，改变你的命运并不属于违反天规。”
　　他知道悬空秘境的人不属于三界管辖，但从未想过他们会连命簿都没有。
　　“独孤鹿蜀，你的命运始终都掌握在你自己身上。”
　　青黛仙子神色里罕见地出现一缕温柔，她笑了，笑容如花开如烟花盛放般动人心魄。
　　“真叫人羡慕呢，连神仙都会羡慕的命数。”
　　独孤鹿蜀心底隐隐有些明了，她这是交代后事吧，送一个宝贝代替她陪伴他，虽然他寿命不长，可她还是给不了他白头到老的陪伴。
　　独孤鹿蜀侧过身，眼角划过一滴泪，就连呼吸也有点疼，他知道她要离开，她会遭遇生命危险，而他，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