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微明之时》勿江

10、清澈的群星

　　“混账东西！畜生！都是你害了我女儿！！你还有什么脸来见她！！”男人愤怒地嘶吼着，那样子很难让人不动容。
　　林然平日里并不爱操心别人的事，怀着看热闹的心情肆无忌惮地围观和谈论他人的伤痛，消磨着自己的时间，确实说不上是一种明智的行为。而现在，同样作为旁观者的他，也觉得继续留下围观的意义不大。
　　众人的议论声连绵不绝地传入他的耳中，一声比一声更加尖锐，在那一众讨论声中，林然隐约听到了几个词，“虹阑市”、“吸毒”、“高利贷”……
　　林然又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位年轻人，越发觉得他很面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林然曾不止一次看见他，好几次他会在放学后来接他二年级的妹妹回家。有时是他一个人，有时同一名年轻女子一起，应该是他的女朋友。林然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他的妹妹并不在林然所教的班级里，而且每天来往接送孩子的家长实在太多，他也很难对每个人都有印象。
　　从年轻人的脸上不难看出，他的神情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任由伤口的血流着，明艳的红混杂着人心的揣测，在日光照射下变得无比刺眼。即使素不相识，哪怕只有过一面之缘，林然还是会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所触动。
　　林然想要上前，想要尽力阻止这场冲突的发展，背后传来顾遂溪的声音。
　　“然然？你怎么跑这来了？”顾遂溪气喘吁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为找林然没少跑路。
　　“你怎么……”林然所处的位置十分隐蔽，确实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看到顾遂溪，他多少有些惊讶。
　　顾遂溪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有定位啊宝贝儿，哎你可别怨我监视你什么的，你现在这副样子随时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监控和身份追踪对你来说连个摆设都算不上，你总不能忍心看我整日因为找不到你而独守空房吧。”顾总一脸埋怨似地嗔怪道，好像有多大委屈似的。
　　林然无奈地移开目光，再次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场闹剧，那里根本没有为他预留的位置，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除此之外，不知事件详情的他帮不上什么忙。
　　“下面怎么那么热闹？发生什么事了？”顾遂溪问。
　　“没什么，”林然眼中坚定灼热的光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深沉，阳光穿过他的身躯，描摹出理性的弧度。“邻里间的一些冲突……吧。”
　　“看起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类似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没什么好稀奇的，回去吧。”
　　“哦……哎然然你走慢点，等等我。”

　　一路碎碎念，不知不觉就到了店门口，林妈妈听到声音好奇地向外张望着，除了顾遂溪没有其他人，“回来啦，小顾，刚在和谁说话呢？”
　　“哦没什么阿姨，我刚出去逛了一圈，看到有家人跟一个年轻人起了冲突，好像那小伙子是来找女朋友的，不知怎么的那姑娘的父亲很不待见他。”碰上这种事，顾遂溪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很好奇，原本没指望林妈妈能给他解释什么，哪成想林妈妈叹了口气，一脸可惜的表情，喃喃道：“造孽啊……”
　　“怎……怎么了？”顾遂溪懵在原地。
　　“哦，其实吧，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也不好多掺和。可不管怎么说，这年轻人还是太不地道，他叫宋秋阳，据说是虹阑本地人，和然儿在同一个城市。老杨家的女儿，考大学也去了虹阑，两人就这么认识然后谈上了。原本谈的顺风顺水，双方条件都不错，谁知道这男的不知怎么的被高利贷的人找上门了，老杨的闺女还跟着他染上了□□，现在成天躲在家闭门不出，哎呀，你说这事……”林妈妈说到最后，摇了摇头，随后又补充道：“不过嘛，这些事咱也都是听说来的，小顾你别太放在心上，毕竟这是人家的事，听听就罢了。”
　　“哦……也是。”顾遂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了，不说那些了，都饭点了，一块吃个饭，还热闹。”
　　“好咧。”都一家人，顾遂溪也不客气，直爽地答应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忧心忡忡的林然，给他递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塞洛斯刚走出法院，就从黛斯特那里得知外面已经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他有些头疼。那些记者的目的他也知道，合议庭对被告提出的证据存有疑问，需要进一步检查鉴定，选择了暂时休庭。原本板上钉钉的案子，结果却在最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黛斯特的帮助下，塞洛斯带着当事人选择走侧门，至于那些记者，就交给周天和和他的辩护人吧。
　　虽然塞洛斯作为原告律师还是占优势的，黛斯特说的没错，最后的证据最多只是减轻对周天和的一些罪罚，暂时休庭也只不过是为了对被告的罪罚再量刑罢了，这场官司的胜负结果没有明显的变化。
　　而最令塞洛斯在意的果然对方最后拿出手的那份证据，那笔资金转移记录确实有问题，这是连合议庭都认定的事实，只是如果因为这一件证据牵扯出更大的关系网来……
　　那局面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虽然他也没指望在当上律所合伙人之前顺风顺水，场场胜诉，不过这跟遇上飞来横祸是两码事，一来他想完美的解决这件案子，二来他也不想案子拖到最后越来越棘手。
　　送走当事人，他才拿出手机给律所的同事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庭审过程和结果，将后续工作简单分了个工，塞洛斯满面愁容，心想来之不易的休假又要泡汤了。
　　“可算找到你了，知道正门热闹所以走了侧门？还挺精明的嘛。”
　　塞洛斯看着凌涯，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其实不难猜出凌涯来此的原因，他朝凌涯很夸张地敬了个礼，没有感情的捧读道：“凌警官维持秩序，为人民服务，辛苦了！”
　　“少贫几句，案子怎么回事？我都准备好抓人了，你给我整这一出？”凌涯的脸色有些不悦。
　　“不怪我啊凌警官，休庭是合议院的决定，你拿我撒气也没用啊。”塞洛斯摊了摊手，无奈道。
　　凌涯有些烦躁地撩了撩头发，说：“我能感觉到周天和这个人心存恶意，但不多，估计只是想借机大捞一笔。也许他可能会想到自己这么做会害了很多人，但转念一想他的主要目的是钱，也难怪他会是这种心理。”
　　“说到底还是没把老百姓当回事，诈骗的钱不算钱啊？！”塞洛斯嗤之以鼻，表情十分鄙夷和不屑，“这种人你跟他说这是不对的，他根本听都不会听，一个三观已经被金钱扭曲的人，即使为了获取资本变得罪大恶极，他潜意识里并不会觉得事件有多么恶劣，不是吗？”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不完全对，老实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搞不清楚善恶的界限，虽然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不必再担心因为遭受恶意侵蚀而失控了。”
　　“所以你这与生俱来的能力，天生就很适合当警察，就算你再怎么否认，警校的成绩单总不会骗人吧。”
　　“不，”凌涯摇了摇头，“说真的，这正是我觉得头疼的地方。”
　　“唉？”
　　“算了，没什么，最近城北区那些流里流气的混混嚣张得很，关于案子后续的疑点，就需要你自己去调查了。”
　　“是是是，我懂，凌警官大忙人，这样，看你工作那么辛苦，不如把境晗送到我这里来啊？”塞洛斯冲他眨眨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凌涯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想得美。”说罢，转身准备离去，刚走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你有空的话查一下铭遂集团。”
　　“为什么？”塞洛斯疑惑地眨了眨眼。
　　“有疑点就告诉我，也许和这个案子没关系，但是和我们局里的案子有关系。”
　　“搜证的活我一律师干了，你个当警察呢？”
　　“你以为我在警局吃白饭的？”凌涯翻了个白眼，“你爱查不查，我有的是办法。”说完冲他挥挥手，转身大踏步地走掉了。
　　“铭遂集团啊……”塞洛斯低头沉思着，关于铭遂集团，他能想到的只有几个月前铭遂集团的股权纠纷案，而那案子还不是他负责的，是同一家律所里的另一位律师。那结果早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的事实，顺着那件案子的思路想下去，怎么也不会想到事件会有什么样的后续。
　　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拨通了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
　　“喂，我是塞洛斯·斯卡提，麻烦帮我调查一下铭遂集团。”
　　“不，不是之前的股权纠纷事件，就……从他们的总裁顾遂溪开始查吧。”
　　“近期铭遂集团负责的项目……也多关照一下吧，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