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凝神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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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浮光郡说起庄良鞘，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绣花枕头一包草。全郡的废物草包加起来也不顶他一个。
若是有南冥城中人听了，必会反驳道，那是你没见过我们少城主，我们少城主之纨绔废物，十个庄良鞘也不顶他一个草包。
这话若给他口中的少城主裴青怯听到了，这草包必会拍案而起，怒道，凭什么他庄良鞘是绣花枕头我是草包?难道我生得不比他好看?
于是说话的人只好说，是，是，少城主，您才是绣花枕头。
于是裴青怯便心满意足了。
他身边的侍童恨铁不成钢道，少城主，您怎能放任他人说您废物呢?您该潜心修道，精习剑法才是正道啊!
侍童絮叨半天，一回头，便见裴青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侍童目瞪口呆，见裴青怯悠悠醒转，打个哈欠，斜眸对侍童一笑，说，嗯，你
说的对。我记着我昨日在后院放了一盏玲珑琉璃灯，你帮我拿来，上面小机关怪有意思的。
侍童心想，那群人说主子说得可真对。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去取灯，院门忽的“吱呀”一声开了。一面如冠玉清清冷冷的少年跨步走了进来，向一旁行礼的侍童微微颔首，随即转向裴青怯一拱手，声音也冷:“练武的时辰已过，父亲在练武场不见你，命我来寻，说若长兄还未起身，便由我架也把长兄架去，是故不曾叩门，长兄莫怪。”
裴青怯见裴青玉忽然就进了门，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他一板一眼解释过后便要动手，忙向后缩去，抬手制止:“——!等等!”
裴青玉面无表情看着他。
裴青怯试图转移话题:“三儿啊，你看今天大好春光——”
裴青玉一言不发去扯他的被子。
青怯一个不防给他扯去被子，不由一阵发冷，抱怨道:“老三，这天这么冷，你就这么——”
裴青玉道:“大好春光。”
裴青怯:“…..”
他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又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想来想去哪个都挺丢脸的，于是他终于闭嘴了。侍童万分崇拜地看了眼青玉，喜闻乐见地上前帮青怯更衣。
裴青怯一更衣华，就被三弟拎去练武场了。于是他的废物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个十九岁的大哥，在十八岁的三弟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而四周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习惯了这奇景。
不说城主府上，整个南冥城关于这少城主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原来这裴青怯，生来本不是废物，七岁时便练成了凝神一段，早常二年，惹得多少人羡慕，九岁练成凝神二段，当时都说少城主定是才。十一岁时裴青怯又练过凝神三段，自然又搏了满堂彩.
岂料七年过去了，还是凝神三段。他十四岁的亲三弟十岁过了凝神三段，十二岁突破品阶会心，今年已是会心三段。生生高出他一个品阶。便是
寻常仙家子弟十九岁也该突破会心了，只他一个毫无长进。
本来这般废物点心该被唾弃，奈何这裴青怯生了副着实好皮囊，一双桃花眼一笑弯成含情目，反倒讨得女儿家欢心。加上他善文弄墨又爱玩要作法的，也交得一帮抓朋狗友，平日不练武，只顾得玩。
话说那裴青怯被铁面无私的三弟押去了练武场，一见父亲与师父便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无辜道:“父亲，师父……这般大的排场来寻我，不知有何要事?”
裴绍一见儿子这笑便火大:“还要笑?你倒有脸喊师父!我将纪先生请到府上到现在，只怕你喊师父的次数还没你喊府中美人的次数多!”青怯心下理直气壮地想，谁叫师父不是美人呢。
但他面上决计不显，假意委屈道:“青怯没有。”
纪殊看着裴青怯，叹了口气，对家主道:“我和青怯谈谈吧。”
裴绍走后，纪殊偏了偏头，示意:“坐吧。”
裴青怯坐了。他抿了抿唇，抬首看向这个名义上的师久。
说是师徒，实则与生人也没什么区别，素日难得一见。
“裴澈。”纪殊开了口。
裴青怯轻叹了一口气，立身跪下。既叫了名，便是长幼有别了。
“我八年前来到上，教你和裴洛。你的天赋很高，虽不及裴洛，但我也从未想过你会是如今这般成绩。”纪殊声音很淡，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究其原因，你不肯练。”
“你九岁后再也没练过半式剑法。”纪殊一针见血，“家主将北辰一剑赠你，你却任它在祠堂落灰。”
南冥城的北辰剑，是中原四大名剑之一。
裴青怯没有反驳，也罕见地没有装惨。
若侍童在这里，会痛心疾首地发现，裴青怯已经走神了。
“修道品阶共九阶，凝神第一，会心第二，初窥第三，聚第四，和光第五，同尘第六，至半步丹青，丹青第七，余神第八，天练第九。
每品阶又分三段，品阶越高，修炼越难，要求的心境也越高。所以我才命你们每日打坐两个时辰，以防突破时走火入魔……”
每天在外闲逝从不打坐的裴青怯心想，今天下午吃什么?清明楼的绿豆糕还是三滩堂的桃花酥?长生好像出了新品?
索然无味地掂量掂量，裴青怯又想，好困啊，小睡一会儿不知会不会被发现。
事实证明长辈训话时睡着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裴青怯几乎被踹回来，临走时终于被气得冒烟的纪老师父着吼了好几句。不过他素来忘性大，左耳进右耳出的，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总之也不过罚了什么背书练剑的，仅正他肯定不会去做就是了。
这么一想，他屁点压力没有又瘫在床上躺尸了。
岂料躺了没多久，侍童哭丧着脸赶进来:“……主子!别睡睡啦!明儿要下扶光郡，好了把东西理理成呀?!”
裴青怯一静，好半晌，问道:下什么?”
侍童算服了他了:“扶光郡，祖宗，纪老师父不刚和你说过吗?扶光郡近日出了妖邪，你和二公子要随云山派，琅琊门还有几个小门派的弟子一同去伏妖除邪，您老人家又不记得了?”
裴青怯:“……”
他半死不活地想，伏妖除邪?妖邪不除了他就谢天谢地了。
像裴青怯这种名门败类，最恨的就是千正事，
“不过您也不用对他们自惭形愧——虽然您压根儿不会有这上进心去惭愧，您心态好着呢。”侍童咬牙切齿地说。
裴青怯矜持地接受了夸奖。
“……不过去的众仙门道友中，有一个能和您不相上下的。”侍童在两件异色外袍间犹豫不决，“是东道主，扶光都剑月山庄庄家二少爷，庄良鞘。”
裴青怯对这名耳熟:“哦，是那个听说比我还好看的枕头。”
侍童:“….….”
您再说一遍，什么枕头?
您还有脸说人家枕头?是嫌把人叫美了，所以“绣花”二字都干脆撇了是吗?
侍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兴许是。”
“那正好。”裴青怯打起了精神，活像只昂首的鸡，“我倒要
看看那人有多好看，能让他是花我是草。”
侍童:“….
他每天都觉得主子脑子有病。
奈何再怎么觉得，他做侍童的也不能说什么。于是他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替裴青怯整理好行装，提了白底青刺双弯的外袍扔到裴青怯身上:“主子，您长袍被纪师父踹了，换这件罢——可不许再脏了!这件最好看了。”
裴着怯抿了眠唇，抱住长袍，也不穿，打了个哈欠，便搂着长袍在床上滚了个身，愉快地用脸蹭了蹭柔软的布料。
“主子!——”侍童凄厉的声音响起，“衣服会皱的!!!”
裴青怯不为所动，离世一般埋在帛被锦衣中，不动如山又睡去了。
侍童:“….”
他今日不知多少回叹了口气，心道，主子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五岁就来侍侯主子，主子那年刚满七岁便练成凝神一段，正是众星捧月般的小天才，但主子又和又软，每天卯时一至便起来练剑，亥时前一定会入睡，会拉着自己的手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自己当时怎么答的来着?哦对，自己说——“小人并无名字”。
主子怔了许久，道:“那怎么行，人间有词曰“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瞧你也是难得人物，便叫你锦书，如何?”
自己诚惶诚恐地接受了，五岁的小孩哪里知道什么“锦书难托”，鼓起勇气去问夫人的婢女林薇，林薇姐姐用狼毫在他手上写了“锦书”二字，于是他花了整整一夜学这两个字，写丁满满两叠宣纸，写到子时，团得趴在案上睡着了。
醒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主子的脸。
他当时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谁知那人也被他一惊，连连后退。
他神色空白了一瞬，盯着这张与裴青怯极像又略显稚嫩，带着裴青怯所没有的淡然神色的脸，犹疑地猜道:“……二少爷?”
裴青玉本来是看一个小书僮睡在哥哥书房，年纪与自己差不多，于是起了好奇的心思。城主府中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不多，自己也没到配侍童的年纪，素日没个玩伴，怪无聊的。此时见侍童吓成这样，心中好生歉疚，于是拿出在长辈那也未曾有的乖巧，轻轻点头，咬了咬唇，装得有些委屈:“嗯，是我。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若让裴青怯听见他三弟这段演技帝的表演，定会当场喷出一口血，道，三弟你知道吗，其实你很茶??
裴·青玉·茶一无所知地卖惨:“我是青玉，你叫什么名字?”
锦书回道:“回二少爷，小人锦书。”
裴青玉嘴角一下子撇了下来:“你不能叫我青玉吗?”
锦书:“……”
他被裴青玉装出来的无害可怜小白花迷了个七年八素，张口就一句“青玉”
裴青玉眼珠一转:“我是正月生的，你呢?”
锦书道:“三月。”
青玉脑中飘达青怯平时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学着笑了:“那我比你大，你得喊我哥哥。”
锦书便喊“青玉哥哥”。
裴青怯练了个剑回来，见自己侍童和三弟跑丁，气得找裴青玉理论。
裴青玉道:“哥哥你不要不讲道理，我只是和锦书一起玩。”
裴青怯第一反应是叔找了府外美人，也是这么与叔母说:“我只是玩玩。”
裴青怯显然没料到清清冷冷的三弟有当渣另的天赋，气得吱哇乱叫。
一回府，裴青怯便阴森森地抓住了锦书，道:“我要给你改名。”
锦书本能地觉得不妙:“主子?”
裴青怯一想到裴青玉喊“锦书”的语气便气不打一处来，不怀好意道:“我听闻你是在案上睡着了才被青玉发现的，那就叫你闻案。”
锦书:“……”
次日他很是委屈地寻裴青玉说了此事，裴青玉知大哥素来它般想一出是一出，也很无奈，笑道:“那又有什么办法了?索性我教你“闻案”二字写去便了。”
于是裴青玉当真一笔一画地教了他一柱香的时间。
三人又玩了两年，嬉笑打闹也算无忧，直到裴青玉七岁也练成凝神一段，有了自己的书僮映画，交情才慢慢淡下来。
闻案这名字，倒也没再改过了。
闻案看着裴青怯，想着旧事出了神。谁知随性开朗的小天才长成了个娇纵任性的纨绣，而温润清雅的三公子越长越冷，最终成了这不近人情冷心冷性的模样。
“我说闻案啊。”闷在被中的裴青怯好容易扒拉出一个脑袋，“知道你大公子生得好，笑地消受着这么久。你也知道我事儿多，你再这么看，明年再动身罢。”
闻案:“……闻案知道了。”
他刚心有一丝歉意，就听裴青怯道:“唉，能让我们闻案都看这么久，可见这趟出门要被多少人惦记。”
闻案脚下一个踉跑，险些跪下。
主子，要点脸好吗?!!
这也正闹腾，门口传来了叩门声，闻案惊恐地一把提起裴青怯，花了二十秒将他衣服理得人模狗样的，又飞奔去开门。
裴青玉静静地站在门口，见了闻案微微点头问好，踏进厢房，顿时长眉一皱:“长兄。”
闻案回头一看，登时吓了个魂飞魄散，这见鬼的玩意儿趁闻案走迅速闷回被子里，见来人是裴青玉越发有恃无恐:“小三……”
裴青玉眉心根根一抽，他道:“你闭嘴。”
裴青怯怎么可能怕他，向三弟抛了个媚眼:“美人更衣，三弟要看吗?”
三弟想打人了。
裴青玉道:“呵。”
青怯“啧”了一声:“三弟怎么这样，我这张脸，三弟素日也见不到这般好看的。”
裴青玉不无讽刺道:“说的好像我照个镜子看不到一样。”
裴青怯:“…..”
他竟驳不上来。
裴青玉不紧不慢道:“所以，我照个镜子都难得一见的美人，父亲托我问你，你去扶光的东西理好没有?”
裴青怯正不爽，没好气道:“没得很，这不闻案看我看傻了吗?”
裴青玉闻言，转头去看闻案。
闻案不可置信道:“怪我?!主子你有没有心!你趴了多少时辰自已不仅省一下?”
裴青怯惊了:“难不成还怪我?”
闻案大怒:“不然怪谁?”
裴青怯理不直气也壮:“你可以怪三儿啊。”
裴青玉:“…...”
他看着主侍二人闹得厉害，竟生了些羡慕。
他七岁配侍童，全家都知他性冷怕吵，于是买了个安静冷情的给他做侍童。映画才六岁，见他便先叩了两个头。他忙把人扶起来，满心希望对方说句话，谁知对方高冷得要命，鞠躬说“谢谢主子”，又道，“主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裴青玉茫然地看着映画，两个冰块大眼瞪小眼。
于是映画说:“小人先退下了，主子有事叫我。”
裴青玉快气哭了。
映画见他眼睛红了一圈，犹豫着道:“………主子？”
裴青玉一抬眼，映画给了他一颗糖。
他更气了，又挺想吃这颗糖，于是定住了。
映画误解了他的意思，于是说:“这颗是夫人给的，我没有更多了。”
裴青玉闻言，蹬蹬跑进屋又蹬蹬出来抱着个糖罐子，气喘吁
吁道:“送你。”
映画惊了一惊，很是宝贝地接了过来，欢喜到“谢谢主子”都忘了说。
过了好半响，他又鞠了一躬:“谢谢主子。”
裴青玉:“…….”
他想说，你不能叫我青玉吗?但他又说不出口，因为他记得闻案喊哥哥也是喊主子”的。他素来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同映画的好比
起闻案和哥哥差不了多少，兴许日后关系会更好。但总归同心中那份念想差了些什么。
日后细想，也许是差了一句“青玉哥哥”。
这么一想:他条件反射地看向闻案，可巧裴青怯提了他，闻案便向他看来，不防正撞上目光。裴青玉薄唇抿了抿，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纡尊降贵地向裴青怯道:“呵。”
裴青怯被他“呵”得气急败坏，跳起来便向裴青玉扑去。
他眼疾手快地向后退去，又想起裴青怯这个废物才凝神三，搞不好御风术都不会。得摔个囚仰八叉，到时候这祖宗，又要嘤嘤嘤。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的裴青玉生生止住脚步，看着飞过来的裴青怯，用尽平生自制力才没转头就跑，惊恐地伸手试图接住麻袋一样接过自家大哥。
生生挨了这一下后的裴青玉觉得大哥比麻袋更重一点。
“裴青怯。”抗了一万点致命伤的三弟盖棺定论，“你比猪还沉。”
猪气得直翻白眼。
于是裴青玉就被扫地出门了，中途还有闻案的劝解和裴青玉的“呵”给裴青怯火上浇油。
裴青玉站在门口，无声地弯了弯唇，向侍立门也的映画道:“走吧。”
映画欠了欠身，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在微凉的夜色中点了寸光。
若回头望去，偌大南冥城，便有万家灯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凝神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