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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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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入观七载,夜间打坐休息也有数年,起初不适应,后来也逐渐变成一种习惯。
打坐入眠,既能保持身体得到充沛的休息,又能时刻保持一种警觉,不至夜半来袭,而仓促匆忙。
可是这个晚上,南溪却意外睡的很沉。
她是被兵器尖锐的碰撞声和女子破音的喊叫声吵醒的。
双目陡然睁起,隔壁的撕斗声如此明显。
来不及多思自己为何此时才听见动静,她做势起身,拿起放在一侧的拂尘,正要大步离开,眼角余光才注意到自己床榻里侧还躺着一个人。
眼下时值破晓前夕,夜色浓郁,刚刚事发突然,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房里其实还有一个人。
那人似乎听见了动静,翻了个身,赖洋洋地动了动。
隔壁桌倒椅翻的声音让南溪无暇多思其他,没理会还没完全醒来的翟浪,南溪拂尘一摆,快速奔了出去。
隔壁房间,张廷迁原本睡的正香,却被突然而至的杀意惊醒过来。
按理来说,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原本是感觉不到什么杀意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几日来逃亡的经历,让他的神经哪怕熟睡之际依然留了几分警惕。
也多亏了这几分警惕,他才不至于让自己在睡梦中一命归西,也让他撑到了南溪地匆匆而至。
“道长,救我!”
张廷迁狼狈又希冀的一声呼喊,让正在房内与张廷迁斡旋的几个黑衣人齐齐手下动作一顿。
张廷迁也不愧是老狐狸一枚,关键时刻,脑子还算灵光,抓住这个时机,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掀了面前的桌子,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南溪身后。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他身后一声矫矜又凄弱的女声。
“老爷!”
原来,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就是张廷迁,所以虽然月兰一直在房内,却没人理会她。
如今张廷迁不管不顾地掀了桌子避开黑衣人跑到南溪身边,正好将月兰一人置于室内。而她身边,都是提着冷冷寒刀的蒙面黑衣人。
虽然南溪名义上是为保护张廷迁才一路相护,可是月兰毕竟一直跟随,南溪早已将她看成同路人。
如今见月兰被困中间,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可正待她要起身冲进去救人时,张廷迁却一把抓住南溪的袍袖,“道长大人,他们人多,我们还是快走吧!”
“可是月兰姑娘……”
“都这个时候了,保命要紧,月兰她……机灵,不会有事的。”张廷迁经历刚刚生死一线,现如今只剩满脸恐惧。
他清楚自己这么做可能的后果,所以他甚至都不敢看室内那人一眼,只是慌乱又紧张地抓着南溪一侧的衣袖。
“老爷!老爷!你不能扔下我,老爷救我!”
客栈房间本就不大,南溪和张廷迁所在房门附近,虽然天色尚黑,可是因为距离不算远,即便张廷迁刚刚刻意压低声音,可还是被月兰听了个大概。
月兰惊恐地呼喊张廷迁自然听见了,可他就仿如没听见一般,做势就要拉着南溪离开。
虽然月兰于南溪而言,也就是同路几日的陌生人罢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见死不救、弃之不顾的道理。
不理会张廷迁的狠绝,她甩开张廷迁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正要冲进房内救人,就见原本紧闭的一侧窗户轰然大开,未看见人影,只见一条银色长鞭快速闪光,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那银鞭直接从打开的窗户将月兰带走。
南溪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转身冲出房外,就见到惊魂未定的月兰此刻正站在窗外,身边还有一个人。
“道长大人是因为心疼我睡不好,所以才出了这么大状况也不舍得叫醒翟某吗?”
这欠兮兮的声音,除了那个话唠了一路、不久前还赖在她榻上睡的正酣的翟浪之外,还能有谁。
南溪也懒得问他怎么这会儿才醒,扬起手中拂尘,将冲过来的黑衣人暂且击退后,带着张廷迁快速离开。
快破晓之时,四人终于又一次甩开黑衣人,在一处破落的庙宇暂时歇脚。
睡梦被扰,又这样仓皇地跑了近一个时辰,四人都有了些倦意。翟浪随意地找些果子给大家充饥,然后寻个位置坐下休息。
张廷迁更是累的连坐着都撑不住,索性靠着一处破草垛大口喘息着。
而往日时时刻刻都要粘在张廷迁身边的月兰此刻却安安静静的坐在另一边,双臂抱着腿,将自己蜷缩成一点,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南溪慢慢燃起的小火堆,也不知在想什么,少见的没怎么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几分凝重,只有那团小火堆偶尔“劈劈啪啦”地叫两声。
直到月兰突然起身。
“月兰姑娘做什么去?”难得的,南溪主动开口。
“哦,我……去解手。”月兰低声说道。
“外面天还未亮,我陪你吧。”南溪说着,也跟着起了身。
似是没想到一向不理旁人的南溪会如此善解人意地主动要求陪自己解手,月兰面上微讶,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点头道了谢。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破庙,寻了僻静地方,月兰解手回来。
南溪本就寡言,所以也没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便欲带着她回去。却不曾想,月兰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道长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月兰突然轻声问道。
闻言,南溪也停了下来,“月兰姑娘为何如此问?”
月兰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很轻,与她平时无论或娇或媚的笑声都不一样。
“我知道长想说什么,毕竟刚刚经历了那一场,寻常女子怕是要悲痛伤怀一阵,道长或觉得我定也那般,甚至是怕我想不开,所以才跟来的吧。”
月兰悠悠说着,将刚刚自己经历的生死一线说的轻描淡写。
南溪低了低眼。
没错,她确实是担心月兰。
毕竟,她也与他们相处数日,无论月兰原本是何身份,可是她与张廷迁一路亲亲密密,任谁看来二人都是有情分在的。可是就在不久之前,那个原本还甜言蜜语的男人却在生死关头,毫不迟疑地要将与自己患难数日的伴侣抛下。
不可谓不绝情。
她虽了却凡尘,不代表完全不懂凡尘。
男人如此行径,她不耻的同时,确实对月兰有着几分同情。
更多的是担心。
所以,她才罕见地主动要求陪同月兰来解手。
她确实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咯咯~”另一边传来月兰几声清爽的笑声,“道长大人,您果然是出了家的人,不懂这世间的男女。”
南溪抬眼,看着站在夜色中的那个女子,夜色朦胧,看不清女子五官面相。
只听月兰又道:“道长定然是觉得老爷他有些绝情。”月兰说着,又低低笑了几声,“可是道长不知,我本就出身青楼,能得到张员外垂爱并愿意给我赎身已属不易,你还真指望一个男人能在生死关头不顾自身性命去救一个女人啊!做人,就应该活的明白啊!”
“可是,他既然说喜欢你……”
“道长啊!”不等南溪说完,月兰又道:“这女人啊,有时也不能活的太明白。活的那么明白,多累呀!”
南溪默了默,她不想辩驳月兰的观点,左右那也是旁人的事,与她无关,最后只淡声道:“累不累只有你自己知道。”
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许是本也快天亮,南溪并无睡意,她没有回破庙,而是缓步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
“藏了那么久,还不出来吗?”她停下脚步,轻声道。
声落,原本寂静的林间果然传来一阵簌簌落落的声音。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道长大人啊!”翟浪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我可先声明啊,翟某可不是来偷听的,翟某是看道长大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担心再遇到那群黑衣人,所以才跟过来的,不巧听见道长大人与月兰姑娘的对话。”走到近前,翟浪先解释道。
南溪也懒得深究,她原本也没与月兰说什么不能与外人听的话。
见南溪一副不愿与自己搭话的模样,翟浪撇了撇嘴,又道:“不过,既然听见了,翟某倒也有些想法。”
翟浪说完,见南溪依旧一副不愿与他多说的模样,他也不意外,自说自话道:“若是翟某,在那样的危难关头,绝对会为了心中挚爱放弃自己生命的!”
他说的义正言辞,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却偏偏在语气中透着一股着调侃之意。
不过这样的语气倒与他平时一贯的做派相一致,所以,无论是谁听了,都不会当真。
南溪也是。
若是放在以往,南溪定是一句话都懒得与他说的,可也不知是不是刚刚与月兰的对话多少还是让她有些感触,所以少见的,她回了翟浪一句,“那你现在还活着,可真不容易。”
翟浪似乎也没想到南溪能搭理他,虽然那话里满满的嘲讽,他也不在意,甚至还笑嘻嘻地,在微寒的夜色中摇着他那柄写着“招摇”二字的扇子,“道长大人有所不知,那是翟某的挚爱还未出现啊!”
南溪不愿再听他油嘴滑舌,正欲转身离开,就听翟浪突然出声道:“快看,出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