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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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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亭海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就赔笑着说道:“快天亮了,门主还是先回房去休息吧。这些日子,老夫接了一单大生意,也收到了一些消息。等门主精神好的时候,一一报上。”谭烟也知道戚亭海不过是在婉转地支走自己。既然他给了台阶,自己就做个顺水人情,颔首离去。
戚莫自小怕自己老爹,也知道要是让爹爹知道自己将这条密道泄露给外人一准吃不了兜着走。谭烟一走,少年心里就七上八下地害怕。可到底是自小习武,还是在父亲面前挺直了脊背等着挨罚。
戚亭海在桌边坐下,没有责骂儿子,倒是冷冷说了一句:“今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戚莫不敢怠慢就一一交代清楚,唯独省去了拾到朱玉琥珀缨络一事。他也看得出那串缨络似乎对谭烟很重要,若是父亲知道之后,再牵连出什么事情叫铸剑庄与南夙有了什么间隙反倒不好。
事情听起来似乎十分简单,就是年轻人之间的情爱纠缠。自家儿子春心萌动对门主开了情窦,就去谭烟旧相好墓前等着心上人。为了回城就走了密道。戚莫既没有承认三宝所在,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两人一路而来更是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戚亭海想了很久,才放下心来,吩咐戚莫回屋休息。
事情到此,戚亭海虽然没有紧咬不放,但也开始对这位双十年华的门主起了戒心。而谭烟那头自然不会放过追查主尊的希望。谭烟安安心心地在铸剑庄里住了下来,暗中盯着戚亭海的一举一动。三日里无事发生。三日后,戚亭海一面见谭烟按兵不动,另一面被青衣客的书信勾得心神不宁,就先有了动作。
戚庄主铸剑的手艺比不上儿子,但乔装改扮的手段却是一流。鸡鸣时分,穿了一身宽袍从后门上了街。谭烟的房间挨着后门,听有人出门就去察看。跟了两条街,只见这人缓带宽袍、唇红齿白一副羸弱书生的模样,心里就暗骂。戚亭海一半百糟老头子,心里也羡慕青年才俊一身风流。也不知道往自己的脸上扑了多少粉才遮住了满脸褶子。
在长安城里绕着弯子转了三圈,天大亮的时候,戚亭海站在了天问客栈的金匾之下。花了十枚大子从小二口中打听出了青衣客的住处。登上楼梯,轻轻敲门。
出来应门的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裹了一身惹眼的红衣,打量了戚亭海一番后,冲屋里的人禀告道:“公子,戚亭海戚庄主来了。”
戚亭海拱着的腰背一僵,脸上一抖:“姑娘好眼力呀,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少女且笑不语,用手指指里屋,便把戚亭海让进了屋子。
帷幕低垂,药香弥漫。青衣客身子不适,躺在床上,听是戚亭海来了才起身,不紧不慢地披了件衣服,走了出来。打了一个照面后,青衣客看戚亭海半百年纪还装嫩,心有一乐脸上也笑了:“听闻戚老前辈易容是一绝,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乍眼一看还真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
这话面上听着是褒奖,实际上是讽刺。戚亭海自然听得出来,放在以往他早就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短刀,手起刀落鲜血横飞了。但此刻他忌惮于青衣客的身份也不好发作,面上不悦,口里还是虚伪道:“公子过奖,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衣,衣衫的衣。前辈叫公子衣就好。”少女在一旁没有半点心机,开口便道。
青衣客摇了摇手道:“丫头住嘴。”丫头在一旁扁扁嘴,嘟囔了两句。
戚亭海抱拳一拜:“我还是叫公子衣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书信放在桌子上,斜眼扫过青衣客的脸,又道:“公子既然从南海而来,那便是自家人了?”
青衣客淡然一笑:“戚庄主若是不信也不会来天问客栈。”
戚亭海用眼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少女。青衣客挥挥手,命少女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后,戚亭海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道:“公子衣既然是上使,不知这一次主尊有什么吩咐,这么着急派遣上使来。算日子的话,后天就是主尊赐药的日子了。”
青衣客冷笑了一声:“莲座也该知道主尊最恨的什么,半年以来,已有四位莲座西去,你可知道是什么?”
戚亭海的虎躯一震,清咳了三声道:“莲座之间相互勾连。”
“既然戚莲座心里明白,也就不会忘了当初主尊放你离去的时候说过什么了吧?”青衣客的语气十分高傲,站起身俯视着老庄主。
“身为莲座不得暗自查访另外七人,更不得私自勾连,若有违者,死!”额头上冷汗直下,戚亭海抬眼看看青衣客。对方一身俊朗此刻已经尽数收敛,露出锋芒万丈压迫着座上之人坐立难安。戚庄主心里暗暗赞叹:果然是主尊派来的上使,连说话气度也同主尊有些相似。
青衣客披衣散发,脸顿时凑近:“戚莲座这些年里顺风顺水,怕是不到每年入夏就记不起自己是莲座了吧?你手中把握了多少消息,就自以为能打探出其他莲座的线索,以图找到主尊?”几声冷笑,衣衫掠动。一向说一不二的戚庄主却被主尊身边的上使逼迫得哑口无言。
满屋沉静在药香之中,青衣客似是费了太多心神,捂着胸口猛咳起来,直到口吐鲜血才停下。
沉默了良久,戚亭海低声道:“上使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青衣客靠在墙上,喘着气道:“若是要你的性命,主尊也不会派我来见你。只需等过两日无悔发作,你就一命归西了。何必脏了我的剑?”这个极度冷傲的男子在戚亭海的眼里,俨然成了催命的修罗。身子孱弱像个病秧子,但说话间有雷霆万钧之势。
攀上莲座之位后,戚亭海在几年间陆续见过几位上使。几乎都是面无表情地表明身份后,就将主尊命令下达。早年戚老狐狸借机试探过来人的武功,都是一等一地高手。但他对主尊身边的人也有所耳闻,上使中不单单有身手了得的高手,更不乏才智过人者。看来,这一次遇上的便是所谓的文使。
武使传令,文使断事。主尊从来不会主动出面,万一莲座中有人触犯了机会来收拾残局的都是文使。戚亭海在青衣客巨大的气场里,只剩下点头称是的份。
“上使,那主尊的意思是?”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你或者——”尾音托长,青衣客坏笑一声。
“老夫明白了。”
“两日之内,主尊赐药的时候将人头奉上。不然——”青衣客又迫了过来,眼色一狠,“无悔发作起来,钻心挖肺生不如死。连杜歌也受不了,宁愿投崖而死,不知戚老英雄能不能撑得过这道生死关?”
两人对视。老人沧桑的眼神里绽出一丝莫名的恐慌。青衣人冷笑着别过视线:“你先回铸剑庄收拾停当。然后命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我晚些来铸剑庄,住上两日。后天随主尊一道回去。记住,我是花重金来你庄上买弯刀的棺材铺少当家,你叫戚莫着手铸刀。这件事情,不传于六耳,好了,请便吧。”
青衣客说完掀开帘幕,不见了身影。戚亭海也不敢多留,心中还是恨意,咬着牙就出了门。筹谋多年,一心想找出主尊,找到无悔的解药后,将铸剑庄据为己有。不想花费十年心血,才刚刚摸出一点线索就被主尊发现了。现在出了一道你死我活的命令,事到如今为了保命,歃血为盟的兄弟也要亲自动手除掉了。
青衣客钻回帘子后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浮现一丝笑意。
帘子后头是一张雕花床榻,榻前摆了一张小案,案上是琳琅满目的药罐子,案边放了一盆墨黑的药汁。踏上盘腿坐了一个人,见青衣客回来,急忙从榻上走了下来。面带桃花,妖媚一笑。
“谭门主。”公子衣拢了拢身上的长衫,毫不避讳地坐下,道。
谭烟看着药罐,道:“看来公子身体不好?”
青衣客一震,旋即笑了。神情不像跟戚亭海斡旋时寸步不让,反而十分温柔地笑笑:“的确不太好,正在将养。”
“哦?主尊身边缺人吗?公子身体不好,还要把正在将养的你派来。”谭烟亭亭立在面前,腰里的朱玉琥珀缨络极为显眼。青衣客没有想到,她竟然没有吃惊也不曾冲动。寻寻觅觅多年的姐姐竟然一下子付出了水面,而她还能坦然处之。
公子衣逼近谭烟。他身材欣长,一低头,一头华发就落在了谭门主的肩头。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显得十分暧昧。而他倒是乐在其中,胸口的衣襟大敞着露出大片雪白,周身散发着药香味:“门主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执意住进铸剑庄?在主尊的吩咐里,并没有提及此事。”
谭烟摇摇头,笑得玩味。青衣客的鼻息落在她的额头上,她退了半步,对方跟进半步。直到退到墙上,青衣客又一次将她围住。轻挑而暧昧地冲着她笑着,谭烟的心一动。
“画舫茶楼,我们有一个赌约。既然你输了,你欠我一个赌注。”
鼻息落在她的睫毛上,谭烟一直在走神,应答的话,显得很羞涩:“落衣一死,我把自己关起来才会不知道城门关闭。其实,这是满长安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拿这件事骗我,是公子心术不正。”
青衣客反而笑了,嘴唇擦着耳垂,柔声道:“愿赌服输,今夜,你等我。”
听完这话,谭烟真想一剑刺死眼前人。生生后悔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先戚亭海一步闯进了青衣客的房间。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她就是笃定了公子衣会留她在屋里听老狐狸的谈话。
可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公子衣胆魄过人不怕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要留下就留下。这哪是怜香惜玉,简直是想乘着机会叫谭烟见识见识自己过人的才智。
谭烟眼角一抽,去推公子衣。青衣客身子孱弱,就往后倒。一边还不忘拉着谭烟的手,一起跌进了药盆子里,被药汁打了一个透湿。薄衫贴着女子窈窕曲线要是诱惑就有多诱惑。
公子衣舔了舔嘴角,吩咐道:“丫头,给谭门主取身衣服来。”
等了片刻,丫头捧着衣服进来给谭烟换洗。这丫头年纪比谭烟小许多,身量也矮,可手里捧着的衣服却是恰恰合适。谭烟觉得奇怪,有谁会出门带着自己穿不着的衣裳?趁换衣服的片刻,她仔细回忆了青衣客种种作为,拽着衣带的手就松不开了。
穿好衣服后,谭烟对公子衣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出门的时候还抿了抿嘴,多看了他一眼。房门一关,青衣客就像是散了架一样瘫软在榻上。
丫头一边收拾着药罐子服侍主子吃药,一边声音低沉地说道:“回天丹不过是在用你以后的命填你现在的命。多吃了是要丧命的。”
“她可能已经猜到了。”公子衣敞开四肢,合上双眼,声音已不同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