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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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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法国菜真的很有水准,只是气氛有些不同往常,毕竟六年了,不算短的时光,我们都改变了许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在举杯停箸间,不由得细细打量,有时目光交汇,不禁莞尔。大哥志齐坐在餐桌西首,一边轻啜着他钟爱的威士忌,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刀起叉落。还是志卫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首先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
“若水,这么久了,想不想我?”一脸的坏笑,是他的招牌表情。
“不想。”我调皮地向他眨眨眼。
这是一段陈年的对白,只是今天的我们说起来都有些刻意。志卫正好坐在我的对面,懒洋洋的姿势,十多年来也没什么改变。只是那眼神里,除了不羁,还多了一丝隐隐的戾气。这几年,排行老四的他一直负责打理地下钱庄和赌场的生意,也许有时还会莽撞、冲动,但已不再是多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尽管我很怀念那个毛头小子不笑就很小的眼睛,还有那为了逗我开心而搜肠刮肚编出来的笑话。
“我还是怀念你的黑头发。”我看向他那染成了紫色的一头短发。
“为什么?”他作势装帅地抚了一下头发,表情夸张。
“因为,看上去┅┅象一只茄子。”我已经憋不住笑了,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
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眯起来的小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我也很怀念┅┅”
“什么?”
“你那32B的胸围。”
餐厅里有一瞬间的静默,然后倏地爆发出男人们放肆的笑声,伴着几道若有意、似无意地扫向我的目光。我抓起一只西柚狠狠地砸向那个快要笑到桌子下面的始作俑者,却被他轻巧的接住,表情别提有多促狭。
这个玩笑适时的驱散了自我回来以后困扰大家的拘束感,餐桌上的气氛轻松、惬意起来,仿佛又回到从前,无邪、无拘、无束┅┅,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晚餐结束后,志秦拉我到长廊里“晒月光”,夜风很凉,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那气息让我心神一荡,是已经久违的温柔啊。借着月光,他的侧面轮廓清晰又明朗,只一眼,我的心里,某个地方,有种痛楚开始鸣响。
六年前的某个夜晚,相似的月光下,那个男孩搂着我的肩膀隐忍地低语,“若水,要记得回家的路┅┅。”然后,倏地放手,转身离去,竟没有回头。
还记得那一刻的我,满面的泪水,惨白的衣裙,像一支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晚烛。就在那一天的午夜来临前,我一个人仓皇无措的登上飞往纽约的班机,仿佛灰姑娘被打回了原形,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放逐到无边无际的噩梦中。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姓边的男人不会为女人流泪,即使如志秦那样温柔的爱护,也无法忤逆那只翻云覆雨的手。三万英尺的高空,没人听见我想家的呓语,没人听见我心碎的声音。
六年的时光,我以为会是一生那么漫长,却不知命运在我身后冷笑一声,那魔音竟成了我余生中的唯一回响┅┅。
“在想什么?”
志秦侧过脸,对于我习惯性的“离魂”,他一时还无法适应,那双温柔的眼睛似乎想读懂我的惆怅。
“想我们的纸飞机都飞到哪里去了呢?”
我眼波流转,笑意浅漾,刻意的妩媚,隐去了眼底的那丝幽怨。因为我知道,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我曾深深依赖过的兄长,而是如今魔鬼手中的利刃,闪着血腥的锋芒。
志秦比我年长三岁,是几个哥哥中与我最亲厚的一个,从外表看上去,二十五岁的他高大健壮,俊美又阳光,一副家境优渥的太子爷形象,加之他本身的化学与医学双学位所赋与的三分书卷气,最近在名媛淑女的话题圈内风头正劲。我借此向他打趣,他却皱皱眉头,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态。我也心知他志不在此,几年来,身浸在边氏最深的暗流中,我相信他活得并不轻松。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嗅着那海洋般清爽的味道,还好,是Versace,不是Heroin。
可是,我的心还是蓦地一沉,因为,我知道我必须找出那种味道————
毒品的味道。
而志秦,就是我的目标。
为什么是志秦?有那么一瞬间我也问过我自己,可是答案似是而非。从再次走入边园的那一刻起,我明白有些事情已是身不由己,而志秦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那一个,或许我们可以把加诸于彼此的伤害降到最低点。
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不知道。可是,对于其他人,我却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至少现在还不是冒险的时候。我轻轻闭上眼睛,听见的是自己不平静的心跳。
已是午夜时分,周围如此静谧,我虽然有些心绪不宁,眼角的余光却并没有忽略客厅的旋窗下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红光,它正对着我们的方向,似乎已很长时间没有移动过,不知道那持着烟的人是在沉思?亦或是失神?我蓦地心下一凛,只觉得一阵莫名的不安。
“夜深了,该回去了。”我轻声道。志秦紧了紧披在我身上的外套,随即从后面轻柔地扳着我的双肩,借力推我向回走,有点儿调皮,还有点儿依赖,就象我曾经对他做的那样。
就在我们转身的刹那,那点红光也倏地熄灭,似乎一切都在一瞬间归于黑暗。
志秦送我到房门前,轻声道:“Good night。”我忽然发现他的瞳孔是那么黝黑,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明亮,就像有水在上面流淌过一样,他的眼神真是完美,我不由得有些呆怔,他却恍若未觉,待我掩上房门,才悄声离去。
边园的夜晚很安静,可对我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从我四岁那年开始就患上了这种间歇性失眠。小时侯懵懵懂懂,后来才慢慢意识道,其实是我在潜意识中抗拒睡眠,因为那种经常从同一个噩梦中挣扎醒来的滋味让我齿冷,它一直是我生命中最深的恐惧。
不过,现在这种失眠对我来说不再是一种困扰,我已经习惯了在无眠的夜里读书或思考,思考如何摆脱那个噩梦,还有,那个恶魔。
我起身走出房间,二楼除了我的房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