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杀》北群空

1、纸飞机

　　楔子

　　从我坐的地方望下去，
　　２０米－－－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也无关爱与恨的悲剧，
　　其实,
　　那只是一只纸飞机轻轻飘落的轨迹┅┅。

　　再次坐在这宽大的天台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可它上面仿佛还带着那年夏天的温暖，我们几个顽皮的少年，不怕死地坐在这里，比赛谁折的纸飞机飞的最高、最远。那年我十岁，力气小小，我的飞机总是一往无前地直冲地面，然后便遭到他们善意而又放肆的嘲笑，窘的我羞红了脸。

　　每当这时，离我最近的那个人就会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扶住我的手腕，借准风力，轻轻地放出纸飞机，那飞机便仿似有了生命一般，向那高高的云端盈盈却又坚定地飞去、飞去，一直飞到很远的地方才悠悠地滑落。之后，我总要大声地宣布是我的飞机飞得最高、最远，然后偷觑他们的神色，可是从没人和我计较，他们只专注于彼此间的较量。

　　现在想想，志寒帮我放飞机的次数最多，正因为如此，他左脸上的那道刀疤在当时的我看来，也没那么吓人了。

　　回来以后，每次坐在这里总会回忆起很多小时侯的事情，可惜，这两天已是秋凉天气，风太大，放不出纸飞机了，而那些陪我放飞机的人都有着更加值得专注的事情，忙得很。不过，即使再忙，他们一般也会在黎明前回到这里，象是一种规矩，更象是一种习惯。

　　他们，便是我的七位兄长。

　　这里，便是他们的城堡―――边园。

　　边，是这个家族的姓氏，用姓氏作为府邸的名字并不鲜见，可是它总会让我想起另外一个词
　　――－－－边缘。

　　似乎，它是在隐隐昭示着这个家族背景的暧昧，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站在明与暗的边缘，在他们心里，那血与火的底色从不曾真正黯淡。

　　回来已有两天了，我还是不太习惯现在的边园，记忆中的它是一座古旧的欧式建筑，有时逆光看去，仿佛一尊萧瑟的剪影，独立于斜阳中。如今，又见斜阳，却再也不见它当初的模样。原本的独体建筑已变成了复式结构，规模扩大了两倍，内外的装饰设计也看的出是出自于名家手笔。整栋建筑线条简洁、利落，还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倒是符合了主人的脾气。

　　我的房间和天台这两处地方大体还保留着过去的样式，从卧室外的阳台望出去，没有常见的私家花园，只有一座标准的露天泳池，旁边是健身房和网球场，后面那望不到边界的高尔夫球场躺在夕阳下，看上去有一种静谧的美。我走下门前的台阶，抬头望见山下入口处的佩枪警卫在逡巡，不由的轻轻抿住双唇，回过头来，边园那纯白色的外墙在阳光下白的耀眼，甚至有些刺眼。

　　正在恍惚间，有人已悄悄地在我身后站定，我知道是谁，多么熟悉的烟草香。

　　我转过身来，望着他，吟吟浅笑。

　　“还习惯么？”他习惯性的双手抱胸，上身微微地向我倾来，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笑眯眯的看着我。

　　“还好，总算在这里住过几年，不会太生疏。”

　　“我让吴嫂准备了法国菜。”他的笑意更浓。

　　“我已经要等不及了。”我也回报以灿烂的笑容。

　　边志齐，刚过而立之年的他在边氏家族中年龄却是最长，是我们的大哥。他有一点儿葡国血统，留着浓密而又整齐的鬓角，深邃的眼眸大部分时间里总是闪着沉静、内敛、甚至有一点谦和的光芒。平时衣冠楚楚，优雅平和，是一个成功商人的典范，那俊朗亲切的微笑经常可见于主流财经杂志的封面上。众所周知，他是边氏企业的掌门人，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另人讳莫如深的边氏家族的代表，尽管现在从他身上已很难看出那段烽火岁月烧灼过的痕迹。

　　可是，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痕迹，那血淋淋的脊梁，那颤抖而又沉默的身躯，还有我失声的哭泣，一切的一切仿佛又被今晚的夜风拂进我的思绪。不为什么，只为那种痛楚从不曾远离过那段岁月，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