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牙》树话

1、第 1 章

　　“迟学长，请留步！”迟春阁停下步子，看着小学妹脸红着把身后的情书拿出来递给他。
　　“我……挺喜欢你的，是真心的！不管外界怎么说，我都不在意。因为我自己有眼睛，我会看。我觉得你一点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是温柔！就跟你的名字一样！”学妹的声音本来越说越小声，但一提到对他的印象时，语调又提高了一些，有些激动。

　　迟春阁一愣，随后浅浅地笑了起来。

　　他本身就是笑眼，笑起来眼睛弯的像个月牙。再加上嘴角边的两个酒窝，显得整个人都很温和。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人喜欢。而且这人还不嫌弃他的名字。

　　“谢谢你，但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尽可能的把语气放的轻柔温和，语调也慢了一些，就为了保护学妹的自尊心，让人不至于太难堪。

　　“啊……这样啊。”学妹顿了一下，“那好吧，那就祝你早日追到你喜欢的人啦。”

　　迟春阁笑着道了声谢谢。
　　感谢是真的，不是形式。只是学妹的这个祝福，怕是没办法完成了。

　　他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傅澜。

　　一个爱扯他头发、爱嘲讽他、还曾经跟着班上的人一起欺负过他的人。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呢？

　　也许是他在走廊避雨没法回家，傅澜撑着伞送他回家的时候。
　　也许是他被暴力时傅澜为他解围的时候。
　　也许是傅澜打球时眼神不经意扫过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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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他又觉得傅澜其实不怪，相比起其他暴力他的人，傅澜倒是显得单纯多了。

　　或者说，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

　　如果是的话，他也不打算说了。

　　当他回到教室，看着同学围在一堆，一边说一边看他时，他就猜到被小学妹递情书的事应该被发现了。

　　“啧，他那样的娘炮还有人喜欢？”

　　“就是啊，咋没小学妹追我。我比他有男人味多了吧？！”

　　“那女的瞎了吧。”

　　迟春阁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做课前准备。听到他们一边说他一边说那个女生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也有追求其的权利，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审美不同而指指点点。更何况还是因为他，才连带了小学妹。

　　也许是长久积压的负面情绪太多，也有可能是他太看不惯这种行为，一时愤怒冲头，竟然失去了控制，对扎堆的人群吼道：“别人怎么样关你他妈屁事？！”

　　全班顿时安静了，不超过一秒，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哦哟你很牛哦？”
　　说话的是一个尖声尖气的女生。

　　她冲到迟春阁桌前来，他以为她会抬起手扇一巴掌，可是预想中的火辣辣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

　　他的眼前闪过几片白影。

　　座位上被撒了一堆纸屑。

　　其他人似乎是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也纷纷效仿。顿时教室撒了一堆白纸片。

　　迟春阁暗暗握紧了拳头。

　　今天是他值日。

　　有个眼尖的男生看到了迟春阁这个小动作，故意大声说：“你们小心点哈，别人都攥拳了，小心被打。”

　　话音一落，就有人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扯迟春阁的头发。

　　迟春阁是个泪失禁体质，眼泪很难忍，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一滴眼泪都不能掉。于是紧紧咬住嘴唇，直到他感觉到嘴里泛腥也一声不吭。

　　有人在门口吹了声口哨。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吹口哨的人正是傅澜。

　　傅澜双手插兜，看着门框看着他们，扫了一圈教室，最后目光落在了迟春阁身上。

　　语气调侃，“我说你们无不无聊啊，老是整一个娘们儿干嘛。”

　　扯他头发的那人停下了手，可是迟春阁的眼泪却来势更猛，差点没忍住。

　　同学群里就有过传言，说什么傅澜喜欢迟春阁的，但很快就被驳回了，还被骂了一句“傻逼。”
　　也是，傅澜怎么可能喜欢迟春阁呢。

　　于是又有了另一种说法——傅澜暗中罩着迟春阁呢。
　　不然干嘛老是来坏事。

　　不管是哪种，也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当初那么僵硬了。众人也不怎么在傅澜面前搞迟春阁了，一是怕傅澜不快，当然这个的几率很小。最大的原因就是傅澜老是坏事，不能让他们好好拿迟春阁发泄一顿。

　　傅澜刚刚那句话，又让他们觉得好像傅澜还是很厌恶迟春阁，也没怎么把他当回事。

　　于是又开始扯迟春阁的头发，还一边笑嚷嚷地嘲讽，跟傅澜搭话。

　　以至于打上课铃了也没人注意。

　　正在他们聊的起劲时，有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没听到上课铃？需要我来请你们回位置？”
　　说话的人正是他们班长，这人自带低压气场，为人沉默寡言、无趣的很，还一身逆鳞，稍不注意就在他雷区蹦迪。私底下也是没什么表情，还老是爱皱眉，一皱眉就跟风雨欲来一样。而且这人跟老师是一条心，班级有什么问题就给老师反馈。
　　所以很多同学都对他敬而远之。

　　只有迟春阁不这么觉得，也许是这位班长从他转来就没欺负过他，不与这些人为伍的原因。

　　宋岚踩着高跟鞋进来，一看到满教室的纸屑就炸毛了。冲全班喊谁弄的，见没有一个人敢承认，便问她的好助手班长。

　　班长扫了全班一眼，目光在迟春阁身上停了一秒，后者正低着头，眼眶微微泛红。

　　他收回目光，神奇自然地对老师说：“不知道。”

　　这下全班都松了口气。

　　迟春阁抹了把脸，努力使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正常一些。

　　但他这节课确实没听进去什么。

　　下课宋岚先找了班长，再叫他去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三分钟，等班长出来后他才进去。

　　“小迟啊，你要不要先解释下？你知道你的状态不对吗？如果你有什么原因可以先给我说。听了以后我再下评论。”

　　迟春阁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现在的状态……哎我也不想说了，你自己知道吧。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刚来的时候入学测试成绩很好，年级前二十，现在这个状态学下去的话，二本都有点悬。”

　　“……”

　　“不是老师激你，是实话。希望你能赶快调整回自己的状态，以你本来的情况，考个一本是绝对没问题的。行了，你回去吧，好好调整调整。”

　　迟春阁走出教室，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口有重石压着。

　　他感觉到眼角有湿意，便抬手抹了抹。

　　中午放学时，宋岚趁他们还没离开教室，抓了几个早上欺负迟春阁欺负的最狠的几个，逮着他们和迟春阁一起把地扫完再走。说是这么多垃圾，需要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才行。

　　迟春阁本来还挺不解，后来也淡忘了这茬。

　　他回到家后，拿出笔和笔记本，打算把今天所学梳理一遍，写到一半，笔突然掉了，他低头去捡，还有点手抖，笔捡了好几次才捡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捡笔这个事莫名其妙的就勾起了他的情绪。他按压着情绪写了几个字，却发现有点犯恶心。有点写不下去了。

　　他趴在桌子上，桌上的书本都被撞到了地上，稀里哗啦一地。
　　情绪终于不能受控，一齐涌了出来，越发不可收拾。

　　他把脸埋在用胳膊圈起来的安全港里，肩膀颤抖着，无声地嚎啕大哭。

　　偶尔有呜咽声漏出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压抑。
　　明明挺明亮的屋子，在这时却也感觉连灯光都是一种变相的凌迟。
　　安静张牙舞爪的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