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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毁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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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包车看起来实在有些旧了,车窗上的镜面膜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很淡,沈是初轻易就可以看到里面————四个男人。
  四个......白京平呢?
  靠着沈是初的副驾驶摇下车窗,莫西干头下眼神凌厉凶恶,皮肤粗糙黝黑,脸上斑点横布,他恶狠狠地瞪着沈是初:“看你爹呢!”
  沈是初跳着眼皮收回视线,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朝他吼过,沈是初被吓得有些结巴:“我,我刚刚看见我同学上了这辆车......”
  “我们这儿没有你同学,滚滚滚!”莫西干烦躁嫌恶地摆手摇上车窗。
  难不成白京平逃走了?沈是初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向后退了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沈是初刚好看到了刚刚处在他视线死角的地方——面包车最后一排的最里座。
  ——是白京平!
  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白京平此刻没骨头似的瘫软在椅背上,双手被绑在背后,双眼紧闭着。
  看到这样的白京平,沈是初只感觉头皮一炸。忘记权衡思考,沈是初再次往前跳一步扒住车门。
  一打四,更何况是这样不知道是昏倒还是怎么了的“一”,白京平几乎没有胜算......白京平真的会死......不可以,沈是初做不到就这么放任他们把白京平带走。
  “搭个车,车上那个是我同学,让我搭个车吧。”沈是初扒着车窗朝里说着。
  莫西干刚张开嘴想骂些什么,只听他身后——独自坐在中间二人座外沿的光头男子——开口道:“让他上来。”
  十月中旬的天气,还是和白天温差很大的夜晚,大部分人身上都加了外套毛衣,而这个男人只一件贴身的黑色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其间缠绕着一只不知道什么物种的长条状刺青。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是那种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的低沉。
  莫西干闻言表情有些为难,但也没再多说什么,看得出来这四个人中,光头应该是那个最有话语权的“头儿”。
  接着只听面包车后门拉开的声音,沈是初的双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理智全失,十分可怕。
  待沈是初扶着车门爬上面包车后,车门不知道被哪来的力猛地一推,“啪嗒”一声与外界隔开。光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中的手qiang,“开车。”
  上了车后,沈是初第一时间想去看白京平,却被最后一排——坐在白京平身边的男人——一下捏住了下巴。
  疼。
  沈是初心脏猛跳,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只用余光来观察。
  这人看起来与其他三人都不同。
  相比于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他的身材更为干瘦,沈是初心下诧异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他只感觉自己的下巴下一秒就会脱臼。不像其他三个看起来就是不修边幅的亡命之徒,这人将柔顺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一个小辫垂在脑后,他的脸上甚至打了一层修饰瑕疵的蜜粉。
  沈是初只觉得这张脸哪哪都不顺眼。
  捏着沈是初下巴的男人忽地凑近,一阵男士香水味呛入沈是初的鼻间,他皱着眉要往后退。
  见沈是初躲闪,男人挑眉,随即又露出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笑来,他眼神未移,只是拿下巴朝自己身后点了下,缓慢又轻佻地陈述着他发现的事实:“你喜欢他。”
  没想到男人突然说这个,自己酸酸甜甜的心思被这个陌生男人用这么轻薄的语气说出来,比起羞赧,沈是初更多的是愤怒。
  未等沈是初说什么,坐在他们前方的光头皱着眉往后看了眼,表情不耐烦:“动作利索点,别误事。”
  男人终于移开了让沈是初头皮发硬的眼神,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下移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的几个校服口袋里翻找检查着,语气阴狠着笑道:“小子,像你这样嫌命长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确认没有手机小刀什么的,男人掐着沈是初脖子的手慢慢加重力气,表情因为用力而显得狰狞,他压着下巴俯视着毫无还手之力地跌坐在遍布杂灰的地毯上的男孩,虚伪地惋惜着:“你运气不太好,看上了不该看上的人,认命吧。”
  沈是初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剧烈震颤着,灭顶的窒息感不断袭来,满脸炙红地挣扎着。
  其实沈是初并不是完全没有还手能力,再怎么样也是个十多岁的小伙子,再加上长期高强度的练舞,身体素质并不比眼前这个干瘦的男人差。
  但他不能。
  不能反抗,现在的反抗不但不会让所处的境况变好丝毫,反而会惹怒他们这群毫无道德底线,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
  庆幸平时在练呼吸的时候沈是初从来没有马虎过,现在他的肺活量要比一般人高出不少。掂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沈是初停止呜咽,控制着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直至卸了全身的力气软在地毯上。
  男人活动了下手腕,蹲下探了探沈是初的鼻息,借着车顶灯再次打量起他,抬眉惋惜道:“要不是时间不够,我怎么也不舍得让这个小孩儿就这么死了的。”
  说罢男人便猫着腰往后走去。
  好在校服宽大,待男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这儿,沈是初开始放松胸腔小幅度地呼吸氧气。
  最前面开车的刀疤脸反应过来男人话里的“深意”,嗤笑一声,进而又转为低低地□□,道:“再耽搁下去恐怕另一个也没时间了。”
  听了这话,沈是初还没完全顺回来的呼吸又是一窒,他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闻言往窗外瞥了几眼,“到哪儿了,还有多久?”
  刀疤脸道:“这个破地方靠运河,好像还是个古渡,找有水的地方挺容易的,不过我们得绕个稍微偏点儿的地方,大概要十几分钟。”
  男人笑了笑:“来得及。”
  接着,沈是初便听到拉链的声音。他要干什么......干什么?!!
  沈是初的耳朵变得极其敏感,布料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他在脱衣服。想到什么,沈是初的心跳顿如鼓捶,薄薄的耳膜被这内外的声音刺激得脆弱不堪。
  一阵慌乱中,他听见男人变得有些重的呼吸......
  明明扼制他呼吸的那只手已经离开了,沈是初却感觉此刻比刚刚更加难以忍受,几近窒息。
  沈是初紧紧掐着手心,正准备做些什么。这时,坐在副驾驶的莫西干突然开口:“待会儿要不要保险点儿,把这俩分开扔?”
  沈是初极力保持的死人脸在听到这话后没忍住跳了下。
  离沈是初最近的光头似乎做了个看表的动作。
  后座男人正在勾着腰解着自己的皮带,“啪嗒”一声,动静实在算不上大,沈是初却被震得头脑发昏。
  沈是初忍得想把牙齿咬碎,可他不能——会发出声音——于是他转而死死咬住双颊的软肉。
  过了片刻,光头问:“给他用的注射剂药效能有多久?”
  莫西干大剌剌笑起来:“这个不用担心,天亮之前用榔头都砸不醒,等能醒的时候估计都泡发了。”
  又过几秒,光头沉声道:“余会长在缅寨遇到些麻烦,这边我们尽快处理。”
  尽快处理......
  沈是初从他们简短的对话中明白些始末,又在字里行间提取出名为“希望”的东西。
  所以,光头话里的意思是会把他们俩从一个地方丢到河里?
  万幸万幸。
  还好白京平只是暂时昏倒,还好他自己还活着......
  沈是初虽然算不上“水性极佳”,但捞个人——还是个不会挣扎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绝境看见了这样大的希望,要放平常沈是初早就欢天喜地了,不过平时沈是初也不可能处于这样的绝境,但现在,他甚至连稍稍放松下都没有。
  “沈是初,不准动,沈是初,不准动......”
  沈是初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唇齿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不准动......不准动,一旦自己被他们发现是装的......
  那么被他们丢到河里的白京平会下沉......下沉......
  没有人能发现他,他会被淹死......
  被淹死......不可以。
  不可以。
  “白京平......白京平......白京平......”沈是初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在念一个能维持理智,给取能量的咒语。
  然而,随着布料被撕扯开的动静,“嘶拉”一声,于是他那死死维持着的理智便瞬间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西洲中学’,小破学校的校服质量还挺好,”男人低头摸着校服上的校徽感叹一声,把身下少年被撕了小半的墨绿色短袖校服往下拽了拽,窄小的眼睛又暗了一个度:“皮肤也白的跟个姑娘似的。”
  听了这句沉醉似地笑骂声,沈是初只感觉眼皮下蓄着的泪水化成千百根锐利的银针,一下一下地戳刺着他脆弱的眼球。
  白京平......他还没有好好牵过一次他的手,甚至连稍微想想更亲密的事情都会感觉愧疚......
  杀了这个男人,我要杀了他。沈是初绝望地想。
  男人愈来愈重的呼吸突兀地荡在车厢里,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潮湿粘稠起来。其余几个男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那个莫西干头还哼起了不成歌的调子。
  一个陡坡,沈是初顺着惯性翻了下头,一边耳朵紧贴着地毯,整张脸隐入灯光找不到的黑暗之中。他重重地闭了下眼睛,又颤抖着掀开。
  后座场面就这样强行闯入沈是初的眼中。
  瘦竹竿浑身赤着,头上扎的小辫儿不知什么时候松散开来。他跪坐在软椅上,凌乱的头伏在少年的颈间......
  尽管脑中早有预感,可画面的冲击还是那么惊人。有那么几秒,他就像灵魂出鞘了般,瞳孔骤然猛缩,忘记去呼吸......
  前边的刀疤脸踩着油门,透过后视镜觑着后面场面,不禁喉结滚动。
  后视镜中,只见这个干瘦的男人抬眼望着少年的脸,起伏着胸口喘息着笑起来,声音是情动的哑“不愧是何京那娘们儿的种,嘿,操不到她,今儿个倒能把他儿子破了。”
  沈是初的泪腺不知道什么时候罢工了,此刻只觉得眼前的所有都异常的清晰。
  男人耳后一个丑陋的瘊子,白京平发红的脖颈,白京平的长而密的睫毛......
  白京平这么骄傲的人,如果醒来后知道.......他会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爸,妈,你们怎么还不来......我该怎么办.......
  保持理智,千万不要冲动,越是危险,越是要理智。沈是初微动着嘴唇无声地念着。
  其实他觉得他快疯了。
  但是疯之前,他要活着,要白京平活着。
  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默念,是理智的告诫,更像是为自己洗脑。
  沈是初闭了闭眼,又自虐似的睁开。
  沈是初看着男人那只丑陋猥琐的手蹭上白京平的校裤腰间的松紧带处,看着他摩挲着扯开,看着他眼神发痴地盯着白京平纸一样白的皮肤,看着他缓慢游向那最后一层布料的手指......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骤然在他的脑子里炸开,散成一片......
  毁灭吧。
  此刻,除了这三个字,沈是初的脑子里再无其他。
  沈是初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到右臂上,心中默默道:抱歉......别怕,我陪你一起。
  分秒之间,原本还死在地毯上的人猛然蹦起,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拳头冲向男人最是狰狞丑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