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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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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鬼厌来到鬼域的时候还是春天,三个月过去,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眼看就快到农历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了。
一大早,鬼厌陪着鬼老二和鬼二婆去荒坟堆给他们早夭的儿子和几个无名墓烧了纸钱,鬼老二和鬼二婆想起他们的儿子都有些伤感,回了家便闭门不出。
此时的鬼厌一个人躺在冥海浅滩的一块大礁石上眯着眼晒太阳,他准备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些值钱玩意,如若捡不到就捞条鱼回去晚上烧汤喝。
眼前的幽冥之海宁静而神秘,幽冥之海就是冥海,鬼域被冥海环绕,冥海浅滩是鬼域朝向人间的一面,海水蓝而透明,礁石嶙峋,深浅不一,深的地方可以看到海底巨大的榕树,浅的地方可以在海面上行走。据说沿着冥海浅滩的一处往人间方向涉水而行就能看到巨大的鬼门,鬼门过后是连接两岸峭壁的奈何桥,桥的那边就是人间。孟婆与鬼王有约,她及她的后人世世代代负责守卫奈何桥,除了意志坚定一心求死之人或为世间所不容之人,绝不允许踏上奈何桥半步。
鬼域的另一面是悬崖峭壁,有一艘幽灵鬼船停在那里,供鬼王使用。
一入鬼域深似海,从此人间事不闻。鬼域之人但凡入了鬼域,不管是自愿还是不自愿,同样不允许踏上奈何桥半步,但有一天除外,那就是鬼节,鬼节这一天鬼域之人只要满束发之年,有了幽灵鬼船的船票,就可以登船出鬼域一天,但亥时必须回来。
“不回来会怎样?”鬼厌问过鬼老二。
“鬼王会下诛杀令,派鬼司去杀了这不懂事的鬼,然后在鬼宫城楼上挂尸七七四十九天,直到尸体风吹日晒,被成群的鸟啄食成白骨,再弃置于荒坟堆。”鬼老二亲眼见过城楼上被乌鸦啄食掉眼睛的尸体,不自觉得哆嗦了一下。
和鬼老二聊过鬼节后,鬼厌就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他想回人间看看,或许能想起点什么。一张幽灵鬼船的票要一百八十八个鬼币,他日日辛苦劳作也才攒了三十二个鬼币,还差得远呢。
“倘若有人问你从何而来?你就回答是我们把你从鬼市上买回来的,你可记住了漂来鬼域的只能是死人。”鬼厌想起鬼二婆的告诫。
“束发之年……可怜我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怎会知道自己从何而来?”鬼厌心中升起了一丝惆怅,暗下决心一定要去人间看看,找回逝去的记忆。
天色已晚,明月高悬,鬼厌跳下礁石,除了木桶中的一尾鱼一无所获。鬼厌看了看桶里的鱼,自己的脸庞也投影在了桶里,脸上的伤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眉间额头上的伤疤伤得很深,位置不偏不倚正在正中,似一团火苗在水波中跳跃。
这几日,不停有浮尸漂入冥海浅滩边,一大清早,鬼侍人们汇聚在浅滩捡拾随葬品。
“鬼厌,你小子给我滚远点!”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孩吼道。
鬼厌正跳上一艘竹筏,欲取上面的酒壶。壮硕的男孩冲了上去,一把将鬼厌推入了海里。
“鬼厉,你干什么!”鬼武道,鬼武是鬼老大的儿子,喝凉水都长胖的体质。
“干什么!看你们兄弟不爽呗,怎么?还想打一架。”
前几日,鬼厌和鬼武刚和鬼厉那一帮人打了一架。冥海浅滩地块分明,大人们早早将浅滩做了分配,剩下一片没什么油水的地块没人管理,自然就归属了孩子们。鬼厉靠着壮硕的身材,自封为孩子们的老大,身后跟了一帮跟屁虫,鬼厌和鬼武不跟着鬼厉混,自然就没分到啥好地块,两人心里越发不服气。
鬼厉也瞧不起两兄弟,鬼厌身材瘦小,虽行动灵活,在水中犹如游鱼,但满脸都是伤口结痂后留下的黑印,丑得厉害,还不服自己的管教;鬼武虽身材高大,但胖硕的身材让他活动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干活自然比不上其他人。这二人不收也罢,鬼厉心想,但自己身为老大,不服自己就是不给自己面子,以后在手下面前也不好树立威信,于是三天两头找茬挑衅,骂鬼厌是丑八怪,骂鬼武是死胖子,总之,怎么招人烦怎么来。
鬼厌和鬼武知道和鬼厉那帮人动手占不到任何便宜,总是咬牙忍着,随他怎么骂,直到前几日,鬼厉开始骂鬼厌的爷爷、奶奶,越骂越难听,鬼厌忍不住,先动了手,鬼武也上去帮忙,二人在鬼厉及他的一帮手下面前自然占不到任何便宜,被揍得鼻青脸肿。
现在,只要鬼厉和他手下一帮人出现,鬼厌就躲,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不见面落个耳根清净。鬼厉知道鬼厌在躲他,越发得意,行动也变本加厉起来,看到鬼厌就动手。鬼厌机敏灵活,水性又好,鬼厉要想抓住他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好小子,游得还挺快!”鬼厉看到鬼厌从水里钻出来,爬上了一艘尸船,立马一头扎进水里游了过去,想给他点厉害瞧瞧。
鬼厉爬上尸船,见鬼厌像双腿灌了铅一样一动不动,双眼睁得老大。
“跑呀,你倒是跑呀!”鬼厉道。
“你回头看看。”
“怎么?还想吓唬老子!就没带怕的!”鬼厉转身回头,也惊得睁大了一条缝的小眼。
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尸船和竹筏,尸船和竹筏越积越多,搁浅在冥海浅滩上,还有很多尸体似乎草草被抛入了冥河一路漂到了这里。
“阿!”他惊得栽倒在尸船上,他也算见过不少尸体,但从没见过如此面目狰狞,七窍还在流血的尸体。这些死尸大多身着沧浪派服饰,死状惨烈。
鬼厉好不容易回过神,却发现鬼厌早就不知去向了。
“沧浪派怕是被灭门了吧。”
“这死状也太惨了。”
“你们说他们是不是中的啥毒,我们去摸他们的尸体不会也出什么事情吧。”
“葬的这么匆忙,估计也没啥好东西,真是瘆得慌。”
……
鬼侍人也有打打退堂鼓的时候。正在鬼侍人们议论纷纷考虑要不要捡拾随葬品之时,鬼厌已经率先爬上了一艘最大的花船,花船中躺着一位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女子头顶金步摇,劲挂金锁,手腕上带着金手镯,腰间配着一把镶嵌碧玺的匕首,旁边还放着女子的首饰盒和胭脂水粉盒。
女子双眼紧闭,嘴角含笑,因为涂了一层厚重的胭脂粉,所以并未像其他尸体那样面色铁青,毫无血色。若不是她七窍边留着血痕,就好似只是睡了个午觉,马上就要醒来。
大婚之时遇此祸事,大喜转大悲,人生惨剧不过如此,鬼厌心想。“姐姐,对不住了!一定将你好生安葬!”鬼厌道,然后便将女子腰间的匕首取下,塞入怀里,又将首饰盒中的一对凤簪收入袖中。
鬼厌正预取下女子头上的金步摇,一队鬼侍官驾马而至,鬼侍人们还在冥海浅滩边犹豫取这些诡异死状之人的随葬品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厄运,见鬼侍官来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取物。
领头的鬼侍官一眼看到了站在最大花船上的鬼厌,命人把鬼厌提拎过来,还没等人领下这一差使,鬼厉自告奋勇冲了上去。一来是因为前面他被一个死尸吓得腿软,需要在手下面前挣点颜面;二来是因为他恨鬼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剁了他喂狗,鬼侍官要教训他,正好为自己出这口气。
鬼厉提了鬼厌到了鬼侍官面前。鬼厉率先告状道:“大人,鬼厌这小子拿了花船上的东西准备私藏,还好大人发现得早。”
“我没有!我没有!”鬼厌争辩道,这要是认了,轻则皮开肉绽,断腿断脚;重则一命呜呼,牵连亲属。鬼厉这个王八蛋,鬼厌心里骂道。
“大人,我家这孩子心思单纯,他先上花船就是去看个稀奇,可没有私藏物品的心思。”鬼二婆见鬼厌被抓,也来求饶。
“大人,他们大人不敢动,我就先上去帮大家探个路,这是我在花船上发现的一对凤簪。”鬼厌奉上了凤簪。
“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领头的鬼侍官问道。
“没有了,还没来得急取,您就叫鬼厉把我抓回来了。”
“明明还有东西,我看见你把什么东西藏在了怀里。”鬼厉不相信,冲上去想撕开鬼厌的衣服,鬼厌连忙捂住胸口,这更让鬼厉相信,鬼厌肯定是藏了什么东西,撕扯中鬼厌的胸口露了出来,什么也没有。
“这不可能,大人,鬼厌这小子天性狡猾,他肯定把东西藏了起来!”鬼厉道。
“你可真会含血喷人!”
“大人,抽他,不怕他不把东西交出来!”
“都给我闭嘴!”领头的鬼侍官一鞭子抽了过去,两人被抽得摔倒在地。
“冥域之内一切东西皆属鬼王!任何人胆敢私藏冥海浅滩上的东西,都只有死路一条!你可知道?我让你们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