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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夺花献命附骥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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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摸不着边界,只有几束殷红似血的花朵粼粼犯光,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孩提嬉笑、在镇子前听的嘶声力竭的呐喊。殷司谈知道这都是邪祟发出的声响。
虽然遭不成什么威胁,但这简直如虎啸一般有压力,殷司谈只好将重心一眨不眨放到一点上,问:“巫祝可是在替那位大人解释?”
巫祝顿了顿,似乎从殷司谈眼里看到了什么后,猛然阴森森地一笑,黑暗中瞬间便有几双可怖的红瞳直朝殷司谈眨来眼,被那目光照到的地方好似被鲜血渲染,强烈的毒素流入空气蔓延开来。
殷司谈冷汗不觉的顺着发鬓流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倘使灵魄不注意受损,那修复堪比修仙还难,搞不好还会直接灰飞烟灭……
临危之下,殷司谈自认倒霉。却又听到巫祝乐此不疲地反问道:“这是要解释的?”
殷司谈有些烦躁地探过灵力,即使知道行不通,但就是屡试不爽。这里如跟世外桃源一般,殷司谈心里属实没底。他咽了口唾沫,冷笑:“我听巫祝在外有美名,算得上一处‘有求必应’之地。可现如今却是要威胁我,所以话有几分是可信的?”
巫祝语调愈发凶狠,但也没有动殷司谈一下:“你质疑老朽?”
“我倒是不质疑那些模棱两可的一般答复。”殷司谈被那瞳孔盯着发瘆,觉得延迟局面也是一种折磨,便想让他快出底牌,遂一针见血道,“我质疑是你歇斯底里的细节。”
若巫祝下一刻出手,便是击到他的伤痛了。
巫祝一抬手,殷司谈便被击飞了数百米,后脊准准磕上了一张悬浮于墙面、巨大的夜叉面具:“噗啊!”
巫祝并不给他留一丝多余的念想,很快又将还在地上打滚的殷司谈同捡一件废物似的拍回来了!竟是来回两下,殷司谈便瞬间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断裂!
巫祝好似看到什么东西在这黑暗中闪了一瞬,他终于停下来,道:“老朽对大人不敢有一丝不敬。”
一语偏差,果真半分不合!
亏殷司谈是个正儿八经的神仙,要不然这灵魄早被打成筛子了,但他还是不抵本能,吐出一口黑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迅速点了几下脉,逞强道:“我也有疑问,你不直接杀我,反而留这么久,不忧我是患?”
巫祝居高临下看着殷司谈,脸仍被遮蔽不清,只露出了一枚微笑,却满是嘲讽,阴鸷的很。
殷司谈想读懂这个表情,然他不喜欢这个视角,便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若是现在刮来一小阵微风,都大抵要直接将他一整个吹倒在地。
殷司谈伸手一扯腰间的黑色香囊,直接甩到巫祝面前:“我说完,你不反驳。杀一个像我这样的家伙,你不在话下吧,可却不敢抬头……是害怕见到什么吗、还是下错哪步棋?”
无缘无故挨揍了一通,殷司谈脸上还有鼻血的痕迹,表情没有平日温善的半分影子,而是被扭曲、狰狞所代替:“譬如那位大人?”
所以“那位大人”究竟是谁。可以是“忌”、可以是邪、可以是令巫祝恐惧的存在……还有可能是什么?殷司谈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家伙。
巫祝看着那香囊,不经意往后一挪:“你要问的话若只有这么多,那便恕不送客。”
殷司谈看他抗拒,便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也不收回香囊,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就是他在这个无光世界里最后的资本。
殷司谈露出一枚惨笑:“你险些将我杀死,我却只能问一个问题?”
他绝对不是为听这些废话才来此挨揍。
巫祝伸出苍白的手指,随意挥灭了面前一排的蜡烛,白兮兮的雾气马上蔓延开,凝聚在殷司谈的眼前:“规矩是老朽定,所以进出自然也由老朽而定。”
祝川楼人来人往,压根儿无人在意有谁打了几分钟的盹。殷司谈刚醒来便一骨碌坐起身,挺直了背就要往前冲,结果忘了脚底还有伤,一个不稳,倾了半米,眼看就要摔去,突然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手将他拉稳了。
“仙师。”目八斗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您去了哪?”
殷司谈冒了一身冷汗。意识回到了现实,手里的那张纸也消失不见,这才缓缓飘出一句话:“目八斗?怎么是你。”
“是我,仙师。”
殷司谈撇过头,抽出自己的手腕。他有些缓了回来,四处打量一遍这嘈杂的地方,果真还是早晨的景况,又看看眼前格外镇静的目八斗,客气笑道:“谢谢。”
目八斗眸子里好似总混杂些不清不楚的情愫,这眼神无比让殷司谈为难。
“诶!看!那是啥?”一人指着楼顶上空,两只眼珠就快要跳出几丈,大惊小怪突然道,“是人啊!有人飞过去了!”
殷司谈也随众人抬头,只见空气里确实有一黑衣人正踩着墙瓦左蹦右跳,但步伐颤抖不稳,仿佛被什么东西拘束着。
“明日,巳时,祝川楼。”人群聚集、尚未吵闹前,殷司谈盯着那黑衣人,手里转了几个咒,道,“目八斗,你留这里,帮我往玉筒上拟一封寄单小姐的信。”
话刚撂下,殷司谈就一个定位没了影儿。施法若要伤目标前,定是要先追上确认。不过就如今他这屁点儿大的灵力,极可能出差错,但殷司谈顾不得算来算去,明面儿上就这样不翼而飞,那可是非常丢人现眼,说什么也得捉回来。
喊叫被抛之耳后,殷司谈顺着黑衣人,居然跟到了一处偏远的庙里。外面阴气肃杀,天光不见,此处自然不像一座普通的庙堂。
殷司谈停下法力运输,站稳落地。一圈下来,最为惹眼的只有几棵枯树。
殷司谈踏过门槛,进了庙后,一阵冷风瑟瑟袭来,入目便是一摊看不清的液体堆积地上,两侧被乌压压的一片东西所叠起,散发一股深恶痛绝的恶臭味儿,此外,还有从庙檐高处落下的水滴、或又不是水,滴答作响。
再向上一望,殷司谈眼瞳瞬间微缩——那尊供起的神像竟四肢全无!曾经可掬的脸上也被砸出一大块儿、五官更是碎了个稀巴烂!简直如同扔大街上任人践踏的石块儿一样可悲。
哪方神官……是干什么不可饶恕的大孽?不然如此不招人待见?
好奇使然,殷司谈若有所思地拂过落满尘埃的刻碑。
不信神鬼不冒犯,凡有信,深化成迷。迷信过后的荒凉便会湮没绿洲。
灰尘下,雕着四枚大大的梵文:霞梧神官。
这一眼,殷司谈只是震惊,他忽然一转头,走到左侧那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之下,两指从袖口抽出一张符纸,念咒燃烧。
刚亮一些,殷司谈便浑身感到了剧烈的寒意,原是他才了然,脊背的汗已经成群结队地往下渗了。
以人嗓为食、虽分不清是男是女,但大多白骨裸露,可见是没有皮,而且此类尸体远不止几具,殷司谈一想到背后还有一面就毛骨悚然……
是整整两壁之多!
殷司谈肯定了自己疑心,于是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吐了个干净。
“道长?”
此地荒无人烟,闻到声音,殷司谈扯起一张面无血色的脸,望向一边。
似乎认出了他的模样,可又觉见是幻觉,半真半假不是很相信,于是有气无力喃喃道:“楚亿卿?”
楚亿卿倒好不见外,屁颠屁颠跑到殷司谈身边,将李缘川一人丢在原地吃风沙:“听说这儿的神相都被一个疯婆子砸烂了,道长这是行哪门子的大礼?”
殷司谈问:“‘疯婆子’?”
楚亿卿答:“具体什么样儿的不清楚,大概是一百个人眼里一百个角度吧,但好像瘦高描述居多,不知怎么,丈夫莫名其妙给死了,她一寡妇寡疯了,成日在附近周旋。”
“可知她所居的方向是哪面?”
楚亿卿绕地转了一圈,指了指李缘川,又将手指平移划过,思考道:“诶,应该是东面罢,这里荒废成这样,估计神仙来了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殷司谈觉得这家伙不是很靠谱,便又问:“既然如此,你此番要去的地方是在哪面?”
殷司谈倒是好奇,那“疯婆子”地处东面,“黑衣人”却直奔西面,这兵分两路难不成还想学声东击西?
“貌似……也是东面?”楚亿卿很快略了一眼李缘川,又对殷司谈说,“道长,一同走罢?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到。”
殷司谈有些可惜:“能相互照应自然是不错,可惜我此番要去的是西面,想来不与二位碰到了。”
“那真不巧。”楚亿卿讪讪道,“我这一路便是要回古朴了,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儿,便想跟道长多待一会儿,万一日后难相见呢。”
殷司谈眉头一扬,问道:“此路竟还与古朴联通?”
“也是之前的,现在算是被烧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