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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这看脸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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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万里大惊:“爸爸!你怎么了爸爸,这才一个多周没见啊,是谁把你带坏了!”
冉苇突然就对自己敌对新同桌这件事释然了。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每个人眼里都不一样。
十几岁的年纪,不就追求个舒坦?
他转身往星月一条街的方向走,“你爸爸我定力这么强的人,能让人带坏我?”
彭万里赞同这话。
从小到大,冉苇一直没往正路上走过,坚定不移地走野路。
确实没被带坏过。
“那傻逼转走就行。”
冉苇身形一转,拐进一条小巷,“今天数学考试考得怎么样?”
“……”彭万里觉得冉苇这语气跟他晚上回来自己亲爸问成绩的语气一模一样。
彭万里:“几、几……十分吧。”
冉苇:“说清楚,是几分,还是十分?”
彭万里破罐子破摔:“……反正个位数,低就一分,高则十分。”
冉苇:“零不配算个位数?”
彭万里大怒:“爸爸你这也太瞧不起我了,没实力难道我还没运气么,那么多道选择题我就不信我蒙不对一个!”
“……”
冉苇想说彭万里你可真出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下午语文测写时江玉瞧自己的眼神。
怎么说呢。
就是一股学霸看学渣的“你脑子长着是个摆设吗”的经典感慨。
冉苇把嫌弃吞回肚子,“行了儿子,爸爸要干正事,挂了。”
彭万里:“爸爸,难道和儿子聊天不是正——”
嘟。
电话挂断。
冉苇推开网吧的门,在一片烟熏云雾里准确定位到前台。
“单间,包一晚。”
“4号间,号牌在桌上盒子里自己拿。”前台正吸溜吸溜地咬方便面,长发在头后扎了个小辫子,随着吸溜声一晃一晃的,“手机扫码还是现金?”
冉苇:“扫码。”
他拿出手机对准桌子上摆的码付了钱。
不像外面大厅的乌烟瘴气,单间的坏境还不错,干干净净。
电脑桌和转椅占了一大半的面积,桌上除了电脑还有个烟灰缸。
墙边有台小饮水机,水桶上摆了几个一次性纸杯。
等电脑开机的时候,冉苇顺手从音箱上取下耳机,戴自己头上。
耳际的碎发被拨乱,支棱着翘起。
冉苇的头发黑又硬,平时都刻意留得长一点,没做过板寸之类的硬汉发型,不然就是一场灾难。
冉苇掠过一片游戏图标,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个网站的名字,登陆。
【亲爱的冉苇同学,您已购买希望教育网XX教版高中班4999课程,消费超过三千元升级为VIP用户,免费赠送您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请您填写邮寄地址】
网页上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消息弹框。
冉苇想了想,把学校宿舍地址填上了。
没办法,他又没有别的住处,总不能往网吧里寄五三吧。
显得自己有病一样。
填完地址后,网站提示顺丰快递发货。
冉苇关了弹框,开始听课。
整个单间安安静静,时不时能听到隔壁或者对面冒出几句——
“傻逼会不会玩?!你他娘往键盘上撒把米鸡都玩得比你好!”
“艹敢来抢老子的人头,兄弟们给我殴他!”
“死了死了死了!哥们快点来给我补血!你他妈快——操!死了,辅助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啊!”
冉苇靠进椅背,手指搭在黑色鼠标,白皙的手指显得更加细长。
伴随偶尔钻进耳朵里的“艹”和“你他妈”等经典国骂,电脑屏上的老师讲得激情洋溢、抑扬顿挫。
太阳和地平线擦边的时候,冉苇退房走出网吧,在一片灰寂里翻/墙回了宿舍。
网吧前台的小辫子哼着歌,拎着抹布和拖把进4号间打扫卫生,眼一扫就愣了,干净得不像是用过的样子。
电脑已经关了,连显示屏的小灯都没忘了灭。
第二天的课堂,依旧是冉苇的补眠时间。
上午江玉没来。
大课间时冉苇睡渴了起来喝水,赵林和他同桌扭扭捏捏地跟他搭话。
“冉哥,你不知道,江玉他挺不容易的,白天黑夜地照顾他那瘫痪的老爸,能来上课就不错了,要是看见他睡着了,您就大人有大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呗……”
冉苇喝空了半瓶水,熬夜一宿导致的嗓子干涩总算恢复过来,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奈何赵林和他同桌说起来没完没了。
太聒噪。
冉苇闲闲撩起眼皮,敷衍道:“知道了。”
应付完这俩人他又趴下来睡,隐隐约约间感觉有团阴影在自己面前晃来转去。
正在写练习册的赵林:“丛志军你干啥呢?”
丛志军小声:“老邓让我叫冉苇去他办公室。”
赵林:“那你说啊,在这瞎溜达干嘛?”
“我不敢。”丛志军老实道,“我怕吵醒他会挨揍,学校围墙那么高他都能翻过去,干翻我不是很容易?”
赵林:“……”
冉苇睁开眼瞟了下丛志军,没说什么,站起身出了教室。
丛志军见他直起腰板的时候,唰唰唰后退好几步,人走出门后才松了口气。
赵林笑他胆小,丝毫不记得自己昨天早上还怕冉苇怕得像只鹌鹑蛋。
老邓找冉苇是为了周考的事。
“高三学习比较紧张,校领导为了调动起同学们对高考的急迫感,决定每个周都组织一场考试。这个周考是根据学习进度出试卷的,不难,认真做一下,老师也好掌握学生的学习情况……”
“考得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认识到自己的学习成果,不要过于在意成绩……”
老邓说了半天,冉苇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不要作弊。
冉苇说:“我不作弊。”
他神情散漫,语调也轻飘得很,不像承诺。
老邓没多说,“你知道了就行,回去上课吧。”
还没等冉苇走到门口,同屋的一位老师轻笑:“回去上课?回去睡觉还差不多。”
学校流言总是传得比闪电都快。
几乎是全校都知道十五班转进来个刺头,上课也睡,下课也睡。
冉苇停下脚步,转头盯着这位说话的老师。
“这次周考老邓你们班铁定倒……”那老师声音在冉苇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没动静了。
老邓正低头捡桌下的笔,没注意到这幕,等他抬起身时冉苇已经不在了。
他问那位老师:“你刚刚说一半没了,铁定怎么啦?”
那位老师犹豫了下,“没什么。”
*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个打饭窗口前都排起长队。
冉苇端着食盘挑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
几秒后,原本在坐这张桌子的学生跟见鬼似的低着头走了。
“……”冉苇没在意,拆了封一次性筷子,挑菜吃。
旁边突然挤上来俩人——赵林和他同桌。
赵林往冉苇身边坐,他同桌自觉地坐到对面。
赵林边坐边跟同桌说:“我就说吧,跟着冉哥走保准有位子,是不是——卧槽!”
他一眼瞅见冉苇盘里的菜,今天食堂的特色菜红烧肉。
一人限一份,一份一勺。
“你这里肉怎么这么多?!”赵林不敢置信,“阿姨给你打了两勺?不不不,不对,这个量起码五勺起步!”
冉苇:“一勺。”
赵林:“真的吗我不信!”
“……”冉苇抬起下巴,瞟了一眼赵林。
赵林立马变成一只小白兔,“我错了,冉哥。”
然后扭头跟同桌嘀咕:“哇,冉哥真猛,在他面前连食堂阿姨都不敢抖勺子了……”
他们正说着话,又有一个端食盘的人走近。
“哎这有——”赵林惊讶道,“江玉?你怎么在这儿?”
冉苇挑菜的筷子一停。
他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江玉的笑容。
经过一整天,他总算把江玉这个真人和噩梦里的人型奖杯分离开,也能正视这个人了。
此时,赵林已经主动让出位置,“来来来,坐下再说。”
哪怕江玉人缘不错,来晚了也难以在拥挤的食堂里占到一个座位。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重要。
赵林移到桌子对面跟他同桌坐一块,这张桌子只剩下冉苇身旁有个空位。
冉苇收回目光,没说话,安静吃饭。
江玉笑着坐下,食盘放桌上,“谢谢,刚从医院回来,家里没饭,就来食堂吃了。”
对江玉的悲惨家庭情况,赵林两人心知肚明。
赵林咽下一大口米,“江玉,我们上午还和冉哥聊起你,冉哥说他昨天错了,不该跟老师打小报告,是吧,冉哥?”
他边说边给冉苇使眼色。
再怎么着都是同桌,表面得过得去啊。
“……”
是你个头,冉苇心想。
江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同桌,没看出来什么认错的意思。
他笑了下,没抓着这件事不放。
“听说这次周考要分考场?”江玉一边问着,一边从兜里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出来。
赵林看见了,心想这对同桌还是有共同点的,都多少有点洁癖。
食堂提供消毒餐具,但也有人觉得不卫生就自带。
赵林点头,“对,按升班的年级成绩排名定考试座位,从一班到十六班轮下去。唉,我要是能到一楼考试就好了,天天爬五楼累死了……不行,我得立个目标往前考!”
他瞅了眼常年考第一的江玉,觉得这个目标自己立不起。
然后这一瞅又看见了别的东西,“艹!你这肉怎么比冉哥的还多!”
他不说其他人都还没注意,冉苇撩眼皮扫了眼,果然比他的分量还多出三四块。
赵林看了眼江玉,又看了眼冉苇,突然悟了。
这该死的看脸世界!
食堂阿姨都五十岁起步了,还对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少年们区别对待手抖还是不抖,瞧不起他们这些目前相貌略显平庸的潜力股。
潜力股少年赵林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