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43、第 43 章

　　吃晚饭之前先要解决住的问题，学校周围的小旅馆被他们走了个遍，不是环境太糟糕就是已经没有空房间，最后还是叶小川在APP上订到了两个房间。

　　“没办法，只有最后的两间房了，不过还好都是三人间，离学校不远，环境也还不错。”假期都是这种情况，到处人满为患，就连平时住校的小情侣也跑出来凑热闹，开一间房纵情过过二人世界。

　　两间三人房六个人住，肯定没有算上任飞，他自己回宿舍睡觉。“正好看看那孙子满脸桃花开的模样。”他扬眉吐气笑着说。

　　“那章程朱振北和吴旻笙住一间房，我和陆哲言哥住一间吧。”叶小川说得特别不好意思，就像自己跟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让他们受了多大委屈一样。顾言被他毫无理由的低姿态逗得暗笑连连，瞥一眼无动于衷的陆哲，懒得理会。

　　这些小动作陆哲一点都不知道，听到要三个人住一间房的时候有些犹豫，他自己倒还无所谓，环境什么的都能将就，可是他担心顾言会不适应，那人贪享舒服惯了，他很难想象顾言和别人一起挤在狭小三人间里是个什么样子。

　　而且，从私心上讲，他超级不想浪费难得的两个人能在一起的假期。

　　陆哲心情复杂地看向顾言，发现顾言也正看着他，似笑非笑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样。

　　“假期不好订房间，能找到这样的已经不错了，挺好的。”顾言转过头朝叶小川示意。“辛苦你了。”

　　连顾言都这样说了，陆哲也不好再有抱怨，趁其他人看不到的时候悄悄在顾言腰上捏一把，暗戳戳表达一下自己的遗憾和不满。再过分的事，就算他有胆做，也怕惹顾言生气。

　　放下行李，任飞催着他们去吃饭。“今天高兴，烧烤麻小夜啤酒，一样都不能少。”任飞是真高兴了，全不顾医生对他头上有伤不宜喝酒的告诫。顾言劝了两句，说不听也就算了。

　　谁年轻的时候听过医生的话啊？

　　兴奋的小子们战斗力超强，一会儿的功夫就着烤串干了两件啤酒，老板干脆一次性又上了两件酒，反正最后喝多少算多少，没喝的不算钱。

　　顾言不太喜欢喝啤酒，胀肚子，喝通了一趟趟跑厕所也麻烦。他是几个人里年龄最大的，又有一个哥哥头衔和老师身份，谁也不敢强灌他喝酒，加上一落座陆哲和任飞就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大有一副合力保护他的架势。顾言乐得其所，除了开始时三杯全干了以外，其他时候就轻轻松松看他们你敬我我敬你，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小子们不爱划拳，就爱一杯接一杯的干，屁大点事也能拿出来当个干杯的由头。今天的事称得上热血，被翻来覆去地说，就连陆哲先出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最后一拳打在对方眼睛下面三厘米还是五厘米位置都被扣得详细。

　　“真的看不出来，你平时挺正常的，打起人真狠。”这绝对是句夸赞。

　　“就是，光看见脸真不像是手狠的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顾言听得津津有味。他对陆哲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叛逆别扭的小孩儿形象，会耍赖，会不讲理，但大多数时间在他面前都乖乖的不会乱来。他们口中的陆哲，顾言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分不清楚到底是他本来就了解他了解得不够彻底，还是分居两地的日子小孩子成长得太快了。

　　都有了醉意，顾言看向陆哲的眼神有些肆无忌惮。

　　“以后，陆老大你可要，罩着我们呀。”叶小川酒量不好，说话都快要向吴旻笙靠齐了，而且嘻嘻笑笑身子东倒西歪。烧烤摊，坐的都是没有靠背的独凳，喝醉了失去重心很容易摔到地上，还是有些危险。陆哲怕他倒下去，好心扶了一把，叶小川顺势反方向倒在陆哲身上。

　　靠一下而已，陆哲没当回事。

　　顾言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他没做声，侧身跟任飞咬耳朵。“他以前打架都这样吗？”也不是什么私密的话题，偏偏顾言非要问得小声不让别人听见，挺喧杂的场合，任飞不由得凑近了些才能听清楚顾言说了些什么。

　　“对，那小子从来都是这副德行。”任飞没懂顾言干嘛靠这么近，说话时吹出来的气都灌倒自己脖子里了，他更不懂自己为啥也要跟顾言一样悄悄眯眯的，这距离，扭过头嘴唇就能蹭到对方脸颊。

　　对方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他知道顾言是个gay，心里面不免对他总是会和其他人不一样，加上顾言那张脸太招人了，挨得这么近任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还不等他做点什么呢，顾言就被陆哲拽着胳膊拉了过去。嗖的一下，任飞只感觉到顾言的脸飞离了自己，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仿佛看到顾言的笑里带了一点促狭。

　　“艹。”光是瞅一眼陆哲的黑脸，任飞就闻见酸味了，赶紧躲远一点免得烧自己一身火，再说了，面前有酒有肉，谁乐意吃狗粮啊？

　　“你干嘛呢？”陆哲的眼睛就没有离开顾言超过一分钟的，看到他和任飞都要贴到一起去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还以为顾言喝多了也喜欢往人身上靠，把凳子往他的身边挪了又挪，直到两个人的手臂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了才肯罢休。

　　顾言放任他的小动作，配合他也像刚才跟任飞说话那样小声。“我能干嘛？和你好兄弟说说话怎么了？”

　　“说话也不用靠那么近吧。”顾言听了微微点头，直了直身子准备“听话”的和他保持距离，气得陆哲一边拉人一边咬牙。“你故意的吧？”和别人就咬耳朵，到他这里就要保持距离，凭什么啊？

　　顾言快要笑岔气了，左摇右晃的头枕在了陆哲肩上。

　　“你行不行啊？”陆哲低头看一眼他脚边的空酒瓶，三四瓶而已，按说不至于让他行为失控。陆哲还记得他跟舅舅喝酒那次，他的酒量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啊。

　　陆哲想不明白，也无暇去细想，因为他感觉到顾言在他耳边直吹气，温热的气息顺着衣领钻进去，在皮肤上抚着转圈，就像风箱往土灶里鼓风一样，一下一下撺掇得身体里的火往上腾。

　　桌边的其他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撸串的撸串，各自忙着倒也没人留意他们，陆哲忍了又忍，手伸到桌子底下轻轻掐了一把顾言大腿内侧，哑着嗓子低声警告。“你别惹我，晚上叶小川跟我们住一个屋，你把火惹起来了又消不下去，你想憋死我啊？”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后悔得很，早知道顾言现在是这副模样，之前就该找个理由跟他另外单独找酒店开间房，哪怕远一点贵一点都没关系，总好过现在看得到吃不到。

　　他在这儿自顾自后悔着，那边顾言不干了。他发誓他真的就是象征性的掐了一下，扒了裤子看肯定都没给人掐红，可顾言的表现却好像他掐了一块肉下来似的，不吹气了，也不笑了，肩头也不靠了，坐直身子哀怨瞄他一眼，扭到一边埋头刷手机去了。

　　搞得陆哲一愣一愣的，哭都来不及。

　　他正准备哄人，吴旻笙端着酒杯找他干杯，跟他喝了朱振北又来，然后是章程、叶小川，几个人商量好了似的挨个排队，陆哲一杯杯的往下灌，一句废话都不说，就盼着赶紧喝完。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就得罪人惹人生气了。

　　几次试图去勾他的小指头都被拒绝了，陆哲还没找到哄人的机会，就看到顾言站起来边打电话边往旁边走。陆哲急得连就都顾不上喝了，赶紧追了上去。顾言醉醺醺的不清醒，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心放他一个人，他怀疑今天的顾言被人锁住了喉咙，跟谁说话都小声得很，想偷听几句都听不到。

　　陆哲开始以为顾言要去上厕所，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发现他越走越远越靠近马路边，回头看一眼，他们离烧烤店有一段距离了。陆哲想提醒顾言，却看到他挂了电话走向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车旁的司机也刚刚把电话放进口袋里，看来刚才一直和顾言打电话联系的人就是他，见他们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打开后车门。陆哲有点晕，不明就里看着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要上车的顾言。

　　“你要去哪儿？”他警惕地盯了一眼陌生的司机。

　　“上来，到了你就知道了。”顾言神秘地笑笑。

　　陆哲是真喝多了，竟然跟着坐上了车，过了几分钟车都开出去几条街了，他才想起来：艹，他把他的兄弟伙们都扔在烧烤店里了。

　　他给任飞发了条信息，让他帮忙掩护过去。

　　烧烤店里的任飞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也以为是组队上厕所去了，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却收到了陆哲的信息，看一眼后气得没控制住骂了一声，引来朱振北他们的询问。

　　“怎么了？”

　　任飞心里咒骂“狗男男”，嘴上还得帮他们圆场。“没啥，顾仙儿喝醉了，哲儿先送他回去休息了。”说罢还干笑两声掩饰内心的不平。

　　他们都不知道顾言的酒量如何，所以也都没有生疑，现场除了任飞一清二楚，好像就只有叶小川猜出点眉目，暗沉了眼神咬咬嘴没有说话。

　　车载着顾言和陆哲到了一处酒店，陆哲数着四颗星星若有所思，等他回过神来顾言那边已经办好了入住，由人领着从前台到电梯，神清气爽一点也没有先前酒醉的痕迹。电梯停在顶层，陆哲站在豪华的套房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房间真大，他们七个人都住进来也够。晕晕乎乎看到顾言脱了外套，娴熟地打开冰箱拿出可乐喝了起来，他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他们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了。

　　“你到底多有钱啊？”他搂着顾言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顾言挑了挑眉，反问他：“你很在意吗？”

　　“不是，就是感觉……好像我被你包养了一样。”除了第一顿饭跟他哭穷是在学校食堂请他吃的，之后和他在一起真没觉得他把钱当钱，昂贵的餐盘，蒙灰的豪车，动辄上万的零花钱，还有这豪华的套房，顾言的奢侈跟陆哲见过的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就像是电视小说里另外一个世界的真正的有钱人。

　　可是，那种级别的有钱人又怎么会跑去支教，而且还在小县城里当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英语老师呢？

　　顾言对钱没有什么概念是真的，从小到大他最不缺的就是钱。顾源山总以为钱是激发一切的动力，总是以钱为奖励让他做寻常小孩都不会做的事情，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在顾言心里只是个数字的金钱远没有一句赞赏一个拥抱更能让他拼尽全力。母亲也是一样，含蓄隐忍的性格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就只能用物质告诉自己的孩子她爱他们。到后来就连顾行也是如此，为了维系他们之间的亲情，最常用的手段之一就是每个月固定转给他一笔钱，也不管他需不需要。

　　他以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陆哲无心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原来他受家庭父母的影响如此之深，潜移默化中也习惯用金钱来达到自己某些不能明说的目的。

　　我也不是常常如此，这次是特殊情况。他给自己找了借口，心里的局促不安散去了一些。

　　“那我这个金主今天要你留下陪我，你同意不同意呢？”如果真要包养，他一定不会选择陆哲，太傲太有主见了，而且打人还很凶，一点都不可爱。顾言兀自瞎想着，笑得莞尔。

　　陆哲对顾言抵抗力为零，这会儿面对故意撩火的顾言，抵抗力继续下降为负数，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将人拆骨食肉。他还算有良心，残存的一点理智想到了还在烧烤店的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点儿犹豫。

　　“我们不回去不太好吧？人家叶小川都帮忙订好房间了。”虽然另外开房的念头他也动过，但是毕竟他也只是空想，没有真的实施。这不仅仅是浪费钱的问题，他觉得还有点浪费人家的心意。

　　顾言气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些，冷哼一声讥讽：“那你回去吧，我自己住在这里。”

　　“别呀，我又没说我要回去。”陆哲别的都不怕，就怕顾言生气。“我就是担心我们一晚上不回去，万一他们问起来怎么办？”

　　“你怕他们怀疑？”

　　“我才不怕呢。”说真的，只要顾言不怕，他巴心不得越早公开他们的关系越好。至于考研以后再公开的赌约，不过是他留给顾言做足心理准备的时间。

　　顾言的目光在陆哲脸上停留了许久，开口的时候没再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放心吧，叶小川不会说出去的。”

　　“你怎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啊？”顾言佯装不满推开陆哲。“我现在去洗澡。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打车回去；二，坐一边去乖乖等着。自己想吧。”

　　想什么？这有什么好想的？陆哲是喝得有点多，但脑子还在，这种时候他可能自己打车回去吗？必须是不可能啊。而且就算现在顾言肯跟他一起回去他也不干，他又不傻，更不想做正人君子。

　　有异性没人性说的就是他。

　　叶小川什么的统统被他抛到脑后，两个选择他一个也不选，手脚并用把自己扒了个干净，屁颠颠地追进了浴室。

　　“我选第三个。”他坏笑着叫嚷，把满室的火热和靡靡的声响都关在了一门之内。

　　第二天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陆哲多少有些忐忑，怕自己的一脸餍足没藏好暴露出来。他身边的顾言困得在车上直打盹儿，一看就是没有睡好。陆哲歪着脑袋又检查了一遍，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痕迹。昨天晚上啃人的时候他留了心，专挑衣物能挡住的地方下嘴，他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有信心的。

　　但似乎他对自己自控力的认知有些偏差。

　　“腰还酸不？”刚醒来的时候顾言腰酸背痛说什么都不想起来，他怀着万分愧疚给他按捏了半个小时才稍微缓解了一些。不过犯困没精神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超柔软的大床和干顾言这个事简直就是绝配，像嚼了某口香糖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顾言不想理他，闭着眼拍掉腰上的爪子，没好气地舔舔后槽牙，心想这次算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下了车陆哲先给任飞打了个电话，他们昨天晚上不知道喝到几点，一个个睡到现在还没有起床。陆哲和顾言没上楼，找了一家面店点了两碗面。面端上来，陆哲扯开一次性筷子，拿餐巾纸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再把面调匀和好了才推到顾言面前。

　　“酒店的免费早餐不吃，赶着回来吃面。”顾言打趣到。

　　“那有什么办法？你赖在床上不想起，我不得把你伺候好了呀？再说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个时间了还没有起床啊。”

　　不提还好，提到他赖床，顾言又气不打一出来。“能怪我吗？谁让你没节制往死里……”后面的话说不出口，跟店里稀稀拉拉还有其他吃面的客人有关。顾言压低了声音威胁人：“我告诉你，你以后再这样我就……就……我就真不理你了。”

　　陆哲对顾言没有抵抗力，顾言对陆哲又何尝不是呢？明明是很严肃的抗议威胁，绞尽脑汁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句颇有情趣的娇嗔，逗得陆哲眉开眼笑，完全没有觉得怕。

　　“我跟你说，我是因为爱你才会一碰你就停不下来，要是换一个人我碰都不会碰，你信不？”他是gay没有错，但他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gay，在顾言之前他也没遇到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欲望的人，他想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他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遇到了顾言，是他的初恋，也是他想要爱一辈子的人。

　　小朋友随口说出来的话正好戳中了顾言，他不是没听过比这更加华丽的甜言蜜语，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你侬我侬爱来爱去的话说过也听过不少，可听到陆哲简简单单的这句话，顾言心里泛起一阵甜，软了心也软了身子，腰上的酸都变得微不足道，对陆哲的抱怨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满满的幸福感压都压不住，吃口面都挡不住嘴角往上翘，咸鲜的臊子面愣是让他吃出了冰淇凌的味道，除了甜还是甜。

　　为了这个人，做再多和自己的习性不相符合的事情都没有关系啊。

　　顾言看着远远迎面走过来的叶小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