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41、第 41 章

　　顾言和陆哲紧赶慢赶，到陆哲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半了，这在顾言的观念里已经算是迟到，算是不礼貌的行为。

　　“对不起，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就迟到了，很抱歉。”顾言没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当然也是找不到其他理由，总不能说“我和你儿子睡到快中午了才起来，而他才告诉我要来家里的事情”吧。

　　顾言只一个劲的道歉，陆哲劝了两句还被他瞪了一眼。陆爸陆妈第一次接触顾言这样的人，被他的道歉搞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说着“没关系”，最后还信口胡诌了一句“我们家习惯中午一点才吃饭”，顾言愣了一下，居然也就信了。

　　管他真也好假也好，陆爸陆妈的热情他是感受到了。

　　“爸妈，顾老师给你们买的礼物。”虽然时间很赶，顾言还是在来的路上买了些烟酒水果之类的。要不是陆哲拦着，他还算去商场一趟。

　　陆爸陆妈一边笑着说客气啦，一边让陆哲把东西放到一边。进门的寒暄才算是告一段落。仿佛是要证明自己不是胡说，陆爸陆妈硬是在厨房里又磨蹭了半个小时，凑到1点才把早就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陆家的气氛同顾言曾经去过的陆哲的姑姑家和舅舅家差不多，都是比较随意轻松的，若真要找点什么地方不一样，顾言仔细观察发现陆爸陆妈做事情都是一起，一个端汤另一个就端菜，一个拿碗另一个就拿筷子。

　　最搞笑的是，最后陆爸找不到可以拿的东西，就跟在陆妈后面转悠，陆妈放下酒杯，一转身差点儿撞在陆爸身上，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陆爸一巴掌，陆爸夸张的耸耸肩，好像真打疼了一样。

　　两人的小动作以为没人看见，殊不知都落在了顾言眼中。

　　他起先感到新奇，笑着笑着，眼神沉了许多。

　　“顾老师，之前劳烦你费心照顾陆哲，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落座开席，陆爸终于拿出点一家之主的风范，率先端起酒杯。

　　“哪里哪里，陆先生客气了。”顾言应声。

　　陆爸很少被人称呼“陆先生”，别别扭扭的不习惯。“我就一粗人，哪是什么先生。你还是喊我老陆合适些。”

　　顾言一听连忙摆手。陆爸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小不了几岁，他怎么可能直接喊老陆？

　　“那，喊陆哥？”

　　这下轮到陆哲瞪眼了。顾言喊自己爸叫“哥”，那自己岂不是要喊他“叔”？好家伙，这一会儿的功夫，睡一起的俩人就被他爸整的差了辈儿了。

　　陆哲着急地踢了踢顾言脚后跟，示意他赶紧反驳，没想到他笑嘻嘻瞄一眼就是不说话。被占了便宜还没办法说的陆哲只能恨恨的舔舔后槽牙，双眼放出“等着瞧”的精光。

　　这时还是陆妈出手了。

　　“呸，你要脸不？人家顾老师年纪轻轻的，走出去跟你儿子差不多，你也好意思让他喊你哥？”

　　陆哲边听边狂点头，表示他非常赞同陆妈的话，丝毫不介意陆爸做出来的委屈样。

　　“要不，我还是喊叔叔吧。陆叔叔陆阿姨，你们也别一直叫我顾老师，我现在也不是陆哲的老师了，你们就喊我顾言，或者是小顾也可以。”观察到现在，顾言初步判断，陆爸并不是真的耙耳朵，只不过总顺着陆妈故意哄着陆妈开心。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家庭，这样的场景在他们家别说见了，连想都是不可能的。

　　顾言以前以为陆爸陆妈是只顾挣钱不关心儿子亲情淡薄的人，今天见了才知道他错了。他们一家三口，或许永远也不会把“爸爸/妈妈/儿子，我爱你”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他从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都能感受到他们作为家人的羁绊。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血浓于水，这才是真正的亲情。

　　对比自己家庭的支离破碎，顾言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家庭动情了，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已经心死了，却原来，一份真正的温暖就能唤醒他对家的渴望。

　　只是他渴望的，绝不是那个失去了母亲，父亲待他如死敌的家。

　　一顿饭，顾言的兴致并不高，他掩饰得很好，和陆爸陆妈有说有笑，他们不了解他自然看不出来，可陆哲知道，他感觉到了顾言的异样。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顾言紧张，后来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看顾言的笑越看越觉得假，好像戴着一个虚伪的面具。

　　他故意试探。顾言坐在他右手边，离得近，他就用右脚勾住了顾言的左小腿，还仗着有桌子的遮挡，拿脚背小幅度的上下蹭蹭。他确定顾言是知道他在使坏的，他感觉到他打了个激灵。若是正常情况，就算他不马上抽回腿，也会恶狠狠警告他一记白眼，再怎样都会不被人发觉的警告他一下。

　　可是顾言看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连腿带脚动都没动一下，任由他像绞麻花一样缠着。

　　真的好奇怪。

　　吃过饭，陆爸陆妈收拾洗碗。顾言本来说要做的，陆哲也挣表现抢着要洗碗，两个人都被陆妈拦了下来。

　　“来家是客，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小哲，你带小顾上你那屋吧。”陆爸有睡午觉的习惯，她就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要睡午觉，催着陆哲带他回屋里休息。

　　这间房子是陆哲上初中以后才买的，陆爸陆妈一年也就过年才回来住几天，陆哲平时也要住校，简简单单的房间只是因为冠了“陆哲”的名字，在顾言眼中才变得特别起来，东摸摸西看看，觉得什么都透着股亲切。

　　陆哲关门的声音有点大，惊扰到顾言，脱口而出“你关门干嘛？”，反倒吓了陆哲一跳。

　　“关个门而已，怎么啦？”

　　“你小心点，这是在你家，要是被你爸妈发现我俩的关系，不好。”陆爸陆妈看起来很随和，可是这种事情和别的不一样，做父母的能接受的很少吧。顾言挺喜欢他们，不想让他们难过。

　　“发现就发现，有什么不好。”陆哲小声嘀咕。“顾言，你，当初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

　　陆哲很少问及顾言家人和以前的事情，他知道家人是顾言心里的痛，一般他也不愿也去触碰。而以前的事情他也不太在意，他更看重的是现在和以后。

　　“就是直说，而且还很突然，没有一点铺垫。”回头想想自己好像应该婉转一点，或者先给父母打打预防针之类的？顾言设想了一下可能的情况，自嘲的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自家父母的那种性格，再怎么婉转都没有用。

　　“你父母的反应呢？”

　　顾言苦笑一声没有说话。陆哲了解的点点头：反应肯定很不好。

　　“所以，陆哲，你……”如果可以的话，千万不要跟父母出柜。顾言本来是想这么劝陆哲的，但他潜意识里又有点期待。他想和陆哲长久在一起，早晚有一天要面对他的父母，这是逃不过的。

　　陆哲拉起顾言的手轻一下重一下捏着他的手指尖。“放心，我要跟他们说的时候一定会先和你商量，不会乱来的。再说了，我们不是说好等我大学毕业考上研究生之后再公开吗？我不会爽约的。”

　　有的时候，陆哲一点都不幼稚，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承担出柜的后果，如果父母能接受还好，如果不能接受，那他势必会走上和顾言一样的路，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顾言。

　　在他能自食其力之前，他不能成为顾言的负担。

　　新的学期开始，陆哲成为全寝室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之一，朱振北摸着陆哲的额头疑惑不解。“回去过了一个寒假，怎么感觉你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

　　陆哲拍开他的手，气笑地骂了句：“滚蛋，哪有那么夸张。”

　　他不过是宣布自己要冲刺考研，要从现在开始远离游戏等一切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活动，专心学习而已。怎么到他们嘴里就变成了好像他要羽化成仙一样。

　　“不是我们夸张。上学期你还差点儿挂科呢，这学期一来就说要考研，难道是回家受了什么刺激？”章程也不太理解。

　　陆哲抿着嘴笑笑。“不是刺激，是跟人打了个赌。”

　　“跟谁？什么赌？”

　　“到时候再告诉你们。”陆哲卖了个关子。

　　朱振北看看吴旻笙，吴旻笙小眼睛冲着章程眨眨，三个人瞬间了然。“哦～女，神！”

　　陆哲随他们起哄，只在心里默默更正：是男神！

　　说了就做，是陆哲的优点。他倒不是要做一个只读书的书呆子，该打篮球时候还是大汗淋漓的打，偶尔还是要和寝室几个一起打打游戏逛逛街，但和上学期不一样，他大多数时间都耗在了图书馆里。

　　考研和司考都是他的目标，根据考试时间和难度，他决定先主攻司考。时间充裕他不急着刷题，每天抱着厚厚的三大本啃条文。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枯燥无味，看不了一会儿就走神犯困，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不强迫自己，拿起手机翻翻顾言的相片，或者和顾言聊两句，有了精神在继续。

　　他觉得顾言就是他最好的动力。

　　日子久了，他适应了，反倒开始从中体会到了乐趣，有时候跟章程他们聊天也能随口拉上一两句条文，难怪他们都说陆哲越来越有法律人的范儿了。

　　可马上他们就都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陆哲。

　　五一节放假七天，叶小川早早又开始忙活，张罗着组团出去玩的事情。上学期国庆节陆哲就没有参加，这次五一节不能再脱离集体了，陆哲在几个人的虎视眈眈下只能点头同意。

　　“把你哥也叫来吧，人多点好玩。”

　　“我哥？”陆哲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朱振北指的是顾言，一拍脑袋：对呀，他怎么没想到呢。

　　顾言的生日在三月底，没节没假，顾言还特意提前警告陆哲不要发神经飞回去搞什么惊喜，于是陆哲原本打算五一回去给他补过生日，可集体活动又推不掉，本来还在发愁呢，被朱振北一提醒，忙不迭点头，抓起手机跳下床就跑阳台上给顾言打电话。

　　顾言没什么别的安排，问清楚一起的还有些什么人，然后就同意了。陆哲乐呵呵走回寝室，想了想又加了一个人。

　　“我铁子。”寒假的时候东奔西走的，都没有多少时间和任飞好好叙叙旧，正好他这几天还在跟他抱怨一个人无聊，喊他过来一起玩，顺便还能帮他和顾言打打掩护。

　　他要加谁都没有关系，只是知道不是女生的时候朱振北带头起哄故作失望，陆哲边笑边打趣他：“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了还起什么哄？信不信我告诉小敏？”

　　朱振北立马求饶。

　　因为要提前订门票和安排住宿，陆哲通知叶小川顾言和任飞也要来的时候，叶小川明显有点意外，可能是没有想到顾言也会参加，也有可能是不认识任飞的缘故。陆哲没有多想。

　　临到放假了，有变故了。

　　那天陆哲刚在图书馆背完书，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任飞的电话就打来了。

　　“哲儿，我后天不过来了。”

　　“为啥？”

　　“我……我有其他安排了。”

　　陆哲皱起眉，快两步走出图书馆，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定。“飞儿，你跟我说实话，咋回事？”陆哲太了解任飞了，他不是会放他鸽子的人，而且虽然是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出来任飞的声音不对劲，有点哑还有点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哲儿，我被人打了。”

　　事情不复杂。任飞过年的时候就说过，他和他的那个室友早晚要干一架，不早不晚就在昨天，两个人几句话挑了火，终于都忍无可忍的动了手。任飞这个人，嘴巴厉害，真要动起手来杀伤力不强，以前有陆哲在他总也吃不了多大的亏，这回头一次单枪匹马就栽了个跟头，被那个室友敲破了头。

　　陆哲听着听着火气就上来了，拳头捏得咔咔响。他已经很久没有想揍人的冲动了。

　　“那小子五一节在寝室吗？”陆哲问。

　　“他也是外地的，应该在。”

　　“行。老子飞过来。”

　　任飞吓住了，摸着良心说，他真没有想过要陆哲过来帮他报仇，要不是事先跟陆哲约好了他都不会打这通电话。顶着一脑袋伤跟着陆哲的朋友出去玩，他都觉得丢陆哲的脸。

　　这下好了，不用丢脸了，人直接飞过来？

　　等任飞想起来劝他别来的时候，陆哲早就挂电话了。

　　陆哲回到寝室，正巧叶小川在跟章程确定出发的时间，陆哲张口就说自己不去了，搞得叶小川和章程一脸懵。

　　关键是，陆哲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电影。

　　“陆哲，你没事吧？”章程小心翼翼地问。陆哲在他的印象中虽然不是温暖的中央空调，但也绝不是凶神恶煞类型的，他还是头次在陆哲身上看到“杀气腾腾”四个字。

　　“没事。”陆哲闷声回答。

　　“可是你这样子，好像要打人一样。”叶小川也和章程有同样的感觉。

　　陆哲停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李，做了个深呼吸，歪着头说道：“没错，我就是要去揍人。”

　　章程和叶小川面面相觑，要不是陆哲脸上的狠决太明显，他们一定会认为陆哲是在开玩笑，等陆哲告诉他们他打算去给铁子报仇后，他们更加确定他是认真的。

　　正在这时朱振北和吴旻笙从外面回来了，奇怪寝室里压抑的气氛，一问才知道陆哲的事。

　　“去，MD，一起！”吴旻笙永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最先一个吼起来。

　　朱振北舔舔后槽牙。也对，哥们儿的铁子就是自己的铁子，铁子被人打了，当然得报仇！“就是，陆哲，我们跟你一起去，弄不死那傻B玩意儿！”

　　“不用了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陆哲没料到他们会是这样反应，虽说自己经常在他们面前提起任飞，可他们真还没有见过面呢。而且就一个装B的，陆哲自信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说啥呢？”朱振北那个大嗓门，震得人脑壳嗡嗡作响，根本不容拒绝。“咱们是一个寝室的兄弟，当然得一起干架。没得商量哈。”

　　吴旻笙和朱振北也不管陆哲同不同意，摩拳擦掌好像马上就要开干，章程把自己放在监督者的位置上，想想觉得跟着一起去也好，万一陆哲收不住手，他们也能帮着拉拉。最苦的是叶小川，辛辛苦苦抢来的门票还没捂热乎呢又得赶紧退，订好的住宿也要取消。

　　陆哲没管他们，径自走到外面给顾言打电话。这件事瞒不住，他也不想瞒。

　　“你决定了？”顾言听了没有太大的反应，这让陆哲很意外。

　　“你不劝我啊？”他以为顾言一定会劝他不要冲动不要打架，也想好了说辞让顾言不用担心，没想到顾言又没按常理出牌，让他打好的腹稿都没有用武之地。

　　电话那头笑了笑。“我劝你干嘛？任飞是你铁子，他被人欺负，你要是还能安安心心地出去玩，那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陆哲了。”

　　“那你就不怕我出事啊？”

　　“我记得你们吴老师曾经评价你打架狠是狠，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我相信你。”

　　从接到任飞电话到刚才，陆哲都处在一个快要暴走的临界点，顾言的几句话就像是一只手拔了他的气门芯，让他身体里的气压降低了不少。

　　等他打完电话再回来，发现几个人正在网上订机票呢。

　　“你怎么跟着去啊？”章程他们也就算了，叶小川居然也要跟着一起。“你不跟他们出去玩了？”

　　叶小川仰起头对着陆哲笑。“坐飞机打群架欸，这样的事情好难得，我当然要去凑热闹。”

　　他说的没有错，出去玩有什么稀奇，只要有时间都可以去玩。打群架也没什么稀奇，哪个男生从小到达没有挥过两次拳头？可是坐着飞机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就为了打架，这件事就稀奇得很了。

　　说不定一辈子也就能遇上一回，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另外几个人可能都跟他有一样想法，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兴奋得像一群学龄前儿童。陆哲揉额，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坐飞机打群架，这种事他才是没有见过。

　　下了飞机，五个人挤了一辆黑车直奔任飞学校，快到大门时远远就看到脑袋上裹着绷带的傻小子直愣愣杵在那儿。下了车，陆哲看得更加清楚，任飞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豁了好大一口子，肿都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MD！陆哲火又窜起来了。

　　任飞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五大五个人也傻了，他还以为只有陆哲过来了。“这……”

　　“寝室的兄弟。”陆哲说完，朱振北马上又补了一句。

　　“给你出头的。铁子。”

　　两个字，就拉近了几个人的距离。陆哲正在气头上，想直接找人算账，任飞不同意，说什么也要拉着他们先去吃饭。

　　“行吧，吃饱了再打。”

　　陆哲忍了忍，跟着任飞才走了两步电话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上显示着顾言的名字。

　　“喂，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