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李沁

2、第二章 故人之桃花流水

　　春水阁，一家妓院，是整个高原县人人皆知的地方。
　　水梦瑶很懒，懒得不想花银子，懒得走大门。
　　红月苑是春水阁中卖艺不卖身的地方，同时也是一阁之花月娘的所居之地。对于出入春水阁中的客人来说，这里是禁地。
　　苑中，假山碎石，亭台楼阁，一改前面的奢侈、浮华，彰显出清幽、大气、舒适。偶见的一名女子，也是寻常人家的装扮，没有苑外女子一丝儿卖骚弄姿的影子。
　　水梦瑶很累，在屋顶上窜了半天，见了太多女儿家不该见的东西。气得她银牙暗咬，时不时磨着后牙槽。
　　终于——
　　一间雅室内，男人躺在软榻上正惬意的半眯着眼，那件银色镶着金边儿的锦袍敞开着，扯开襟口的白色里衣，露出精壮的小半个胸膛。身旁，一个黄衫女子极尽风情的伸出纤纤玉手，将手中红艳的樱桃缓缓放在男人的唇边。
　　男人伸出舌，性感无比的将樱桃一卷，同时舌尖在女子的指尖上的一扫。指尖的酥麻，加上男人织热而邪魅的眼神，她吃吃的笑出声来，胸前的波浪随着她双肩的抖动，变得更为引人注目。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深沉。
　　“哼！好一个风花雪月，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水梦瑶火大的将门踢开，身形一闪，手中已多了一盘本放在女人旁边的樱桃。
　　女人脸白了白，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男人，乖巧的起身一福，转身缓缓走出门外。出门时，很是体贴的将门关好。
　　“啊！”男人张着嘴。
　　水梦瑶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享受面前的樱桃大餐。
　　“啊！”男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水梦瑶嘴角一别，翻了个白眼，干脆转过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笨丫丫！”男人无奈的起身，三二步走到水梦瑶的身边。水梦瑶抬高头，还是不理。
　　“丫丫！好丫丫！我们都半年没见面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起来，隐有一种惆怅之意。水梦瑶心中一动，眼神往后面瞄。
　　“你不是美人在怀，舒服着吗？”想到那个女人，还有刚才的香艳，眼神不自觉的瞄向男人的胸口。嗯……皮肤不错，身材更不错！
　　男人眼中带笑，不动声色的将里衣扯了扯。这下好了，连平坦结实的小腹都隐约可见。水梦瑶吞了吞口水，叹息地摸摸头，摇晃着脑袋在那张软榻上躺了下来，两只脚还学着男人刚才的模样交叉着放在条桌上。
　　“啊！”水梦瑶张着嘴。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恼怒的自盘中拿了一颗樱桃，两指一弹。
　　“咳，咳，咳咳！！”男人身形一晃，慌忙将她扶起，手指在后背一点，那颗惹事的樱桃终于滚落在地。
　　“死小五，臭小五，你杀人啊！”水梦瑶的拳头咚咚咚如雨点般落在小五的胸膛上，小五坏笑着，欣然接受。没用上内力，就这点劲，于他只是挠挠痒。
　　“对不起嘛，丫丫！……不过，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女人。”小五意有所指，眼睛在她与自己外露的皮肤间游离。
　　水梦瑶回过神来，嘴边挂起一抹嘲讽，指头用力在他小麦般的皮肤上一戳，再一戳，然后很无趣的帮他理好里衣。
　　小五任她做着，眼底一丝黯然一闪而过。
　　“我娘死了。”水梦瑶轻描淡写的说着。“小五，以后，我，没亲人了。”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
　　“没了！”
　　窗外，柳树正随风摆动，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欢唱。再远处，一只不知名的鸟正在给两只小鸟喂食，旁边枝桠上站着的那只正警惕的望着四周。
　　喂食的是娘亲？站着守卫应该是爹爹吧！
　　“亲人！呵呵！算了，就当做一个心愿吧！”水梦瑶的心底突然豁然开朗，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小五的嘴张了张，又抿紧，一把抱紧她。
　　“我们说好的，谁也不问！”
　　是的！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她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记得那年初见，也不过只是两个年纪相当又同样寂寞的孩子一场打闹的结果。
　　谁说，孩子没有心机？至少他们在那一次之后就有了那个约定。
　　她叫他小五。
　　他叫她丫丫或者笨丫丫。
　　“丫丫，带你去个地方！”小五不等水梦瑶反驳，一把抱起她自窗口飞身而下，穿过柳树林，在湖面上一掠而过。
　　“喜欢吗？”
　　水梦瑶抬眼望去，嘴角抽了又抽，脸上阵青阵白。
　　“桃花流水，佳人美酒，这个惊喜够大吧！”小五说完转头望着丫丫，只是……
　　水梦瑶举起一根指头，一脸严肃“一，我，非佳人；二，此生最恨桃花。”
　　小五错愕的看着她，大手抚上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你才发烧呢？”
　　小五一愣，重重的点点头，深沉的眼温柔的凝视着她，唇边展开一丝邪魅的笑。水梦瑶一巴掌按在他脸上。
　　“丫丫，你就当我是佳人好了。还有，你为什么不喜欢桃花啊？”
　　“秘密！”
　　“说说吧！”
　　“不说！”两人斗着嘴皮子来到桃花林中。
　　花海之中，桃树下一方木桌前，刚才那名黄衫女子正在布置酒菜。
　　“公子！”女子一福，施施然向后退了三步，转身向桃花深处行去。
　　水梦瑶绕着桌子看了看。两个凉菜，三个热菜，精致中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一旁还有一坛上等的女儿红。
　　“你的新情人，不错！”
　　小五眉头一皱，食指在她额头一弹。“瞎说什么！她是春水阁的青倌月娘。再说，有了你，我还想谁。”
　　水梦瑶笑笑，没当回事。有花，有水，有酒，加上这个养眼的对自己又不错的美男，似乎很不错。只是，如果将桃花换成梨花，她浑身会更自在点。
　　人说，酒不醉人，人欲醉。
　　两个人谁也没敬谁，你一杯我一杯。静静的看，静静的听。水梦瑶拿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喝，她想醉。
　　一手做枕舒适地睡在了木桌上，一丝儿不听话的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小五摇着头，轻轻的将那缕发别在耳后。指间传来细腻柔嫩的触感，他眼底的黑色更浓了。
　　轻风吹过，粉红的桃花纷纷飘落，洒在水梦瑶的身上，发上，还有脸上。
　　小五拾起她脸上的一瓣桃花放在嘴里，含着笑细细咀嚼。似乎这滋味很是甜美，他又拾起她发上的一瓣。
　　许久之后，一声叹息自他喉间响起。伸手自石桌下取出一个酒壶，想了半天，最后才取过水梦瑶的杯子。
　　“丫丫，来，尝尝这个酒，这可是我亲手酿的。”
　　“丫丫，醒醒！”
　　水梦瑶换了个姿势，痴痴的傻笑，嘴里嚷着：“你酿的？小五，你…骗我……嗯，好，我得喝！”
　　她摇摇晃晃的拿过小五手中的杯子，一干而尽。
　　“小五，我还要！”水梦瑶打了个嗝……
　　桃花依在，春日只余殘阳。
　　“小五，我们会有好长一段…日子不能见……不过，以后我不会……陪你在桃花树下喝酒的。”水梦瑶用手支头，闭着眼，恨声宣告：“桃花，我恨不能皆数除之，恨不能永不见之，永不听之……”水梦瑶说完，就倒在桌上睡着了。
　　小五，一脸阴沉，眸中闪过一丝戾气，痛恨，五指紧扣酒杯。
　　“丫丫，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