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李沁

3、第三章 京城之相府认亲

　　关于京城承平，可以谈的论的很多。最常听到的也无外乎四种，不过这四种可关系到你的衣食住行和性命，所以几乎每个去过或正要去京城的人都知道。
　　其一：在承平狗屎都能卖掉；
　　其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就算你想要皇帝老子的命，也会有人去，当然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
　　其三：在承平的大街上随便扔块石头，也能砸到一个官，就算不是官，也是官的亲戚；
　　其四：如果你想在承平过平静日子，记得千万别招惹两个人——赵远钧和王承恩。
　　赵远钧是个草包，胸无两点墨，有点小聪明也都用在了女人身上。可是人家命好，老爹赵宗成是皇帝老子的亲舅舅，也就是太后她哥。由于年轻时受过伤，所以子嗣很是单薄，至今也只有二女一子。所以，全承平甚至全丰夏的人都知道，赵远钧是赵宗成的命根子，如果还想活着的人，那就得离这个草包金疙瘩远些。
　　至于王承恩很多人都只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他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老子王俊豪是丰夏首富，也不是因为他的文武全才，而是因为赵远钧在百香居说的一句话：这是我兄弟，谁惹了他，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当然京城的这些事于水梦瑶而言是陌生的，这些陌生的人和事里听得最多的除了赵家的那个草包儿子，就是安平王周显文，还有就是林相府中的那个瞎眼小姐，林雨霏。
　　“我给你讲，我可见过林家小姐，那相貌，啧啧！可真是天仙下凡啊！”路人甲眼中满是星星。
　　“你见过，真的，假的？林家小姐可是很少出门的。”路人乙一脸的不信。
　　“哼！不知道了吧！林家小姐可是个善心又信佛的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城外的广缘寺上香。”
　　“真的？”
　　“那我下次瞧瞧去！”路人乙脸上笑得乐开了花。
　　“去！现在哪还能那么容易见到。你不知道去年有个不识相的想去弄点银子，结果银子没弄到，反倒进了衙门。自那次后，相府小姐出门可都有护卫跟随，而且安平王有时也会跟着去。你想见……晚了！”
　　路人乙一脸遗憾，拿着酒杯猛灌。
　　“哎！可惜了，是个瞎子……”
　　水梦瑶听得心里一阵难过，那久远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跳了出来。
　　“姐姐，好难受，救我！姐姐，救我！……”
　　痛意阵阵袭来，针扎般，在骨和血间流窜。水梦瑶端起桌上的水猛喝了一口，喝得急了，水沿着嘴角、下巴，最后直流进衣服里。温热的水流沿着皮肤缓缓流动，连让那心中的痛意也减缓了几分。雨霏………水梦瑶默默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水，粗鲁地用衣袖擦去嘴边的水渍。
　　城门口上是大大的‘承平’二字，字如铁画银沟，锋利中透着浑厚，据说这是太上皇亲手写的。其时间并不久远，就在十三年前。
　　水梦瑶的手紧了又紧，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她轻笑两声，自怀中取出白玉瓶，迟疑片刻将瓶中的浮香丸一口吞下。
　　心中暗暗默念着：‘承平’！好一个承平！承谁而平？娘，那上面有你的血，也有我的痛，我的泪……对不起，我做不到……
　　相府很容易找，随便找个路人就知道。
　　西大街第一幢宅子，以前住的应该不是这儿吧！对了，当年那个男人还只是一个史部侍郎……太遥远的记忆，终究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水梦瑶摇摇头，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得很慢，纤细的身影在四月的日头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相府，很气派！
　　大门外立着二个大大的青铜狮子，中间是长而宽的阶梯，水梦瑶细心地数了数共有十级。朱红色的大门开着，门口站着二个穿蓝色洪绸的下人。那二人看了她一眼，眼底一丝惊艳一闪而过。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年龄稍大点的那人，当先站了出来。
　　“找谁？你家小姐吧！”水梦瑶不想提及那个名字，更不想叫那个称谓。“告诉雨霏，姐姐回来了。”
　　两个家厅呆了呆，彼此看了眼，在相府十年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小姐有什么姐姐。可看水梦瑶的神情也不似在开玩笑，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你，是什么人？”来人快步来走了过来。
　　是他！
　　水梦瑶觉得自己的记性真的很好，好得让自己吃惊。原来，有些东西已根深蒂固，想忘却不得。
　　她低语，“水梦瑶！”
　　管家林忠的脸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死死盯着水梦瑶手中的那面白色玉佩，泪缓缓流了下来。
　　心中只想到了一句话。
　　“回来了，回来了！十三年，十三年了……”
　　相府里乱了，丫头仆人，小姐，夫人，全乱成了一团。
　　相府正堂。
　　“姐姐，姐姐，是你吗？”门外传来一个清脆而焦急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小姐，你慢点！小心！”
　　“砰！”
　　“小姐！”
　　水梦瑶快步走至门边。一个身着桃红玉绸，头戴玉簪梳着少女妆的女子正半跪在地上，一旁两个丫头妆扮的女子正扶她起来。
　　“姐姐，是你吗？”女子抬起头来。
　　水梦瑶的眼睛猛的睁得好大。
　　一张粉嫩精致的脸，与娘一般，只是比娘更年轻，比娘亲更娇丽。鹅蛋脸，柳叶眉，鼻似玉葱，唇若桃花。只是原本的一双大眼，现在只余下清，空，再无一物。
　　她的心好疼，好疼，好软，好酸。
　　“姐姐，你在吗？在吗？”林雨霏慌乱的在空中乱摸，脚下猛向前迈了一大步。
　　“霏儿！”水梦瑶紧紧握着那只纤细柔滑的小手，右手颤微微的抚向她的脸，她的眉，鼻。只是那眼，是禁地，那是霏儿的伤，霏儿的痛，也是她的伤，她的痛。她不敢碰，哪怕一下。
　　林雨霏的心好平静，好满足，嘴角慢慢弯起一个绝美的弧度。“姐姐，真好，真好！”说着，泪花迅速的在那双空洞的眼里堆积，一滴，二滴，珍珠般自那如娘亲一样的脸上滚落。滴滴烫在水梦瑶的手上，心上。
　　她缓缓的抱着她的头，轻轻抚着她的背，泪珠儿终没能忍住。
　　“霏儿，我在，姐姐在！”
　　“姐！姐，哇……”
　　十三年的眼泪有多少，林之恒不知道。十三年的思念、痛楚、悔恨有多少，他知道。他站在那儿，默默的看着，这样的画面，他期盼了太久，久到每次午夜梦回时，他都怕自己会等不到那一天。
　　可是，他等到了。苍天，待他不薄啊！瑶儿回来了，只是她呢？她还恨吗？
　　在林之恒一行人步入大门时，水梦瑶就知道了，也就在那时她的泪停了下来。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的喊着霏儿，霏儿！手极轻极慢的抚着林雨霏的后背。
　　好半响，水梦瑶听到林之恒激动的颤声。
　　“瑶儿……”
　　“瑶儿，你终于回来了！”
　　“爹，姐姐回来了！”林雨霏自水梦瑶的怀里抬起头，一脸激动的望着林之恒的方向。
　　林之恒向前疾走几步来到姐妹俩人面前。
　　“爹，知道……爹都看见了！”
　　水梦瑶的心底冷哼一声，带着泪痕的脸变得冷漠，平静。
　　“水梦瑶，见过林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