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令》喵呜呜呜

2、泺城

　　“家里边有些乱，你随便坐，我去给你烙几个葱花饼。”

　　霍芷头一次被这么热情地拉到别人家里，实在有些不自在，仔细看这屋子，比自己住的房间大不了多少，墙边墙角放的都是锄头、斧头之类的农作用具，桌上摆着简陋的茶壶和水袋，比不过师父那矫情的什么琉璃盏，但给人朴实简单的感觉。再看那女人，肚子不知为何大了这么多，虽实属有些不方便，但捏面、下锅的动作却麻利得紧。

　　“以前就常听老陈说起山上有两个神仙般的人物，这么高的山，我们这些常年住山里的粗人上去都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冷成什么样子，你们是咋在上面住这么久的咯？”

　　“还好吧……住习惯就好了。”

　　“咦，咋就下来了你一个女娃，听老陈说不是还有个女人么。”

　　闲聊的功夫，饼已经烙好了，女人端着盘子放在桌上，霍芷早就闻到了葱油的香味，饿的感觉更加明显了，饼一上来，也不顾什么礼貌得体立即就抓了放到嘴里。

　　“那是……唔、我师父，她比我先下山了，我现在……就是要下去找她。”

　　“啥子？你一个女娃独个要下山去？”女人的反应和陈平是一样的。

　　霍芷脑子里想着只有眼前香气扑鼻的葱油饼，哪里听得女人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一会儿后，两张葱油大饼下肚，她耳中这才听到了女人的尾声。

　　“……山上住得多好……”

　　“我就说嘛，还是在山上等你师父回来得了，要不然万一遇到意外就不好了。”陈平在一旁帮腔。

　　“谢谢大叔大娘的好意，我是一定要去找师父的，何况我也早就想下山看看了，你们放心好了。”霍芷擦擦嘴边的残渣，站起来就要告别，“行李什么的，也早就准备好了，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唉，当年二娃也是这么走的，这一走十多年就再也没有回来……”陈平叹了口气。

　　“二娃？”

　　“对，他是我亲弟弟，之前说要去外面闯一闯，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是这样，”霍芷想了想，道：“他长什么样，我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呢，到时候我让他回来。”

　　陈平嘴边浮现一抹苦笑，“他跟我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长得倒是一模一样，但是外面大得很，你怎么找得到嘛……”

　　“那未必啊，说不定就遇到了。长得和陈大叔一样，我记住了，大叔大娘，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告辞了。”

　　陈平夫妇见劝不住她，只得送她离去。

　　在山间走了一整日，月亮高高升到天中，林中树影斑驳，月光难以从密布的树叶中投下，寻常人走路得万般小心，好在霍芷从小习武，这点障碍难不倒她，以她的速度在山中走了一整日后也快到山脚了，土路的痕迹变得明显多了，倒也不算难走。

　　好巧不巧，刚好路过一个破旧的小茅屋，茅屋只能容纳两三个人，应该是为田中农人避雨时所用，霍芷见天色已晚，便钻进屋内，打算安度一晚。

　　她将行李放好，双腿打坐，平日里晚间她都要练习心法，今日虽是这样的情境，但还是习惯使然，打起了坐。

　　心法运行，一阵气息包裹了她全身，这是师父传授她的“燕行决”，修习功夫越深自身体态越轻盈，自然也更容易施展轻功。修习过后，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便枕着行囊睡去了。

　　夜空清澈，正是夏末秋分之际，听着虫鸣声，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霍芷起了个大早，出了茅屋一看不由喜上心头，原来前方不远处依稀出现了一座城郭。

　　秋日的晨雾尚没那么浓，再加上身处的茅屋地势较高，可以明显看到整座城的大概样子，且距离此地不过两三里地，中间再经过一个小村落便到了。

　　带着激动的心情，霍芷立即施展起了轻功向那城的方向飞去，然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是，昨夜，她并非孤身在此度过了一夜。

　　她前脚刚走，那茅屋后方突然出现一个瘦小的身影，他那张满是污灰的脸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个大街上平平无奇的小乞丐，然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到在他脖颈往下几寸的地方有一个暗紫色的飘逸的符号。

　　小乞丐舔了舔自己早已皲裂的嘴唇，朝着霍芷离去的方向走去。

　　泺城，乃是当今天下繁华程度仅次于京城的一座城池，身为历代皇亲国戚都特别偏爱的一处宝地，虽地处内陆，然一条锦鳞江穿城而过，与锦鳞江交叉的另外两条大河在城池边缘形成一处三角形的小洲，无论是运粮送商，各地往来都是极其方便。

　　此地虽群山环绕，但三条大河交叉之处可遇不可求，因此也是朝廷重要的运输路线。

　　更为少见的是，虽说泺城乃鱼米之乡，繁华不尽，但周遭的村落、乡镇却都保持着乡间的宁静，除了赶集或重要的节日，基本与其他普通的乡村无所区别。更不要说村落身后的几座大山，许是山高峻岭，实是难以踏足，又许是泺城的繁华与便携的交通使人们忘记了这几座难以征服的群山。

　　话虽这么说，但这周边的百姓可也比普通地方的百姓富庶多了。

　　如今立在霍芷眼前的正是这样一座大城的城门，说来也怪，刚刚那一条路上还没见几个行人，这城门口一站，四面八方来往的行人、马车却是络绎不绝，甚至让人产生隔世之感。

　　她尚未来得及到城门处去排队，耳边就传来几个路人的对话。

　　“老周，你也来了！可真是好巧不巧，最近又在哪发财呢？”

　　“嗨，别提了，刚赔了一笔，跟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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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泺城我之前卖货也来过几次，怎的最近却多了这么多人？”

　　“听说这去往南沅和亲的公主要返回咱大祁了么，这是专门为迎接公主准备的。”

　　“什么？这和亲公主还能回朝么？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呸呸呸，别瞎说，好不容易有几年安定日子过……”

　　“……”

　　南沅？霍芷曾听师父教习天下地理志时说过，乃是处在南部的一个国家，过去常常与大祁边境发生冲突，双方干戈不断，发生过几场惨烈的战争。后来不知怎地两国却又和好了，大祁还派了一位结亲的公主前往。

　　不过，这些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霍芷并不关心，多年与世隔绝的静心修习使她的心境较常人更为沉静，虽说被师父戏弄了还是会很生气，但更多时候还是能静下心来。她不知道这些天下大事与自己一个山野丫头会有什么关系，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师父，学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武学。

　　城门的守卫似乎见惯了她这样乡下来的小丫头，并没有怎么刁难她，只随便翻看了身上的行囊，反而是她后面的那位穿金戴银的富商，马车上的一切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才放人进去。

　　进入城中后，泺城真正的繁华面貌才刚刚揭开，满街的小摊商贩，杂耍戏玩以及走两步路就会路过的客栈、酒家，水路上飘着几只小舟，有的船只上摆着食物和美酒，路上的行人大多都穿戴者上好的丝绸金银，每条街上都有那么一两个士兵维持着治安。空气中飘散着水果、蜜糖以及美酒的香味，寻常的城里恐怕这样的景象只有在及其重大的节日中才能看到一两回。

　　霍芷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种种，不敢相信原来在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山下竟是这样一派景象。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她尚沉迷在眼前之景，一下未来得及闪躲，“啪”的一声，左脸上便重重受了一击，随即一种清凉黏腻的感觉从脸颊处传来。

　　她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摸了摸，是一摊泥巴，再朝左边方向一看，一个四五岁大的红衣孩童正赤脚站在河边的泥泞里，笑嘻嘻地看着霍芷，手上还和着另一摊烂泥。

　　霍芷看着那红衣孩童傻兮兮笑着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自己初到此地，何故就……

　　“！”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摊烂泥迎面而来，这一次霍芷不再迟疑，轻松闪避躲过，她恼怒地看着那罪魁祸首，那罪魁祸首却一点都不怕她的样子，傻笑着往人群中跑去。

　　“可恶的小鬼，别跑！”

　　街道上人来人往，这红衣孩童似乎对此地地形特别熟悉，带着霍芷在大街小巷里穿来穿去，此时她脸上泥巴未干，周围人见了皆是惊愕闪躲。然而此地人来人往，虽然霍芷轻功绝佳，但也不好在如此拥挤的地方施展，更别说那孩童更是人不多的地方不去。

　　“哎呦，谁家的小孩啊，也不管管！！”

　　“呀，我刚买的红缎绸衣，那个杀千刀的！！”

　　“干什么呀，看不见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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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拐了多少巷子后，终于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后街小道，她心想正是好机会，便一个轻功跃起，踏上旁边墙壁便要借力落到小孩前方，谁知她刚跃起，小孩居然钻进了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狗洞溜了。

　　然而她脚下的动作还没完，前方却突然一个宽厚的身影，想收回往前跃的脚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一脸惊愕地往前撞了上去。